吾鄉心安處 三十章 雪飄百戰

吾鄉心安處 三十章 雪飄百戰

焦研易這幾天累的不輕,應吳玄華的要求製作了五張麵皮,雖然等階不是很高,可也很耗精神,從上古巫術傳承過來的這門換面之術,持續時日不長,好處是製作相對簡單,也就意味著無法做到神隨意動,臉部還是有些不自然。不過沒關係,吳玄華原意就是不斷地變換相貌讓暗中的人摸不清動向就好,盡量的迷惑一下視線,反正自己五人終究是逃不過眼線。他們趁著清晨的薄霧出了小城,到達城外后便御風去往了郡城破虜城,吳靜霄要看看那裡是不是也是如此。

一炷香之後,五人出現在了郡城邊上的一個無人處,顯出身形等待吳靜霄喘勻了氣,才慢慢走向城門處。為了轉移目光,他們分成了兩隊,吳玄華和焦研易一隊,另兩人一隊,韓光蜀暗中策應,這樣一來投在他們身上的目光頓時少了不少,再沒有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吳玄華遞交了身份官牒后帶著焦研易進了城,發現這一處明顯變得真實很多,因為街上小孩子跑來跑去,販夫走卒的吆喝中也帶著生活的氣息。踱步在街道中央,看著兩旁走過的形形色色的行人,發現北地民眾確實有股子獨特的精氣神內蘊其中,說話聲音高昂,舉手投足也沒有那種拘謹感,彷彿我自天地中心那種無束,但又不是那種目中無人,眼高於頂。

男人女人都穿著很厚實,看天色估計會有一場雪,呼出的熱氣如一條條霧龍在空中不斷隱現,小孩子臉上的紅暈也透露著喜慶,兩旁的燈籠密密麻麻,燈謎也不少,行人偶爾駐足觀看。已經過了十五了,北地的年味兒還是沒有淡多少,吳玄華倒是不好奇這些,焦研易就不同了,基本上沒見過,很是好奇,見到一個就去看一下,思來想去也不去詢問是否答對,自得其樂。

不一會兒手上多了一份肉餅和大包子,兩人滿嘴流油,滿足得很。正在這時,一個車架在兩人前方快速奔來,趕車的車夫鞭子不僅打在了牲畜的身上,還打在了道路兩旁躲閃不及的行人身上,有幾鞭子甚至都抽到了孩子身上,焦研易正要上前制止被吳玄華攔下。

「焦兄,你現在攔下有何用?你走了,那些被你救下的人能走嗎?且看吧,了解一下情況,這些人一個都跑不掉,那位心裡的怒火正盛,這次本來就打算殺一儆百,看這情況估計殺心更大,自作孽不可活啊。」也不怪吳玄華這會兒鐵石心腸,年少時又不是沒做過行俠仗義的事情,可是對方不敢惹自己,還不敢事後報復這些普通人?在石溪城,自己赫赫有名,那些人都敢暗中報復,別說現在自己只是一條過江小龍罷了。再者說,有些人的人心真的不能看,你出手救了人看你善良反而會反咬一口,你到時如何自處?焦研易古道熱腸,沒經歷過這些,這不現在明顯有些不服氣,罷了罷了你去試試看吧。

焦研易推開吳玄華的阻攔,上前一把抓住那車夫的鞭子,險而又險地為一位老人免了一鞭子。車夫一看居然有刺兒頭,奇哉怪哉,這麼好玩兒的事情可是不多見啊,眼珠一轉馬上從車上跌倒在地,嘴裡不乾不淨罵著:「哪個狗娘養的?敢擋我們世子的車架,還敢打郡守府的人,活膩歪了?殿下啊,不好了,有歹人行兇啊,小的胳膊都斷了。」車夫在地上抱著胳膊不斷翻滾,周圍的百姓早就跑得一乾二淨,老人也想跑奈何被焦研易拉著,只能一掙再掙,面色焦急。

「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打擾小爺的好事?看小爺不把你扔進豬圈裡被豬拱,我倒要看看在這百戰郡有哪個想死?」一個年輕人推開車門出來,衣衫不整,驚鴻一瞥下車內還有一個同樣衣衫不整哭哭啼啼的姑娘。年輕人可是長了一副好皮囊,俊美的五官,白皙的皮膚,一身華貴的服飾更添一份風流,可是嘴裡的話卻打破了這一份美好。

焦研易一看對方出來,立刻喊道:「我不管你是哪家的,你縱容惡仆傷人行兇,你的教養呢?你爹娘怎麼教你的?你看看你所過之處雞飛狗跳,成何體統?」

「哈哈,體統?你跟本世子說體統,老子在這裡就是王法,就是天。你問問那老東西看見本府下人打他了?本世子倒是看見你這外鄉人不尊王法,擅自打傷本世子的家僕,趕緊跪地自斷雙腿,爺心情好就饒了你。嘿嘿,要是心情不好嘛,好辦,府上有一籠餓狼,麻煩你去餵飽他們吧,哈哈哈哈。」年輕人囂張至極,嘴裡說出來的話寒意森森,嚇得那個老人早就跪地開始磕頭求饒。

焦研易一臉怒色,正要發作,就聽見傳來數聲呼喝:「何人在前方鬧事,不知道這裡是我的轄區?都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圍在這裡看生孩子啊?」

一個滿身披掛的大漢帶著一小隊軍士走了過來,一見場景,對著馬車上的年輕人譏諷道:「這不是世子殿下嗎?怎麼了?被馬驚著尿褲子了?」一邊說著一邊示意手下將那個老人拉走,免得一會兒被殃及池魚。

「呸,你個混蛋,看見本世子敢不下跪請安?樊安北,你這莽夫,都被貶到小隊長了,你叫個什麼勁兒?信不信本世子把你趕出軍伍,再把你家的女人都送進紅樓,千人騎萬人睡?」年輕人看到來人一臉陰狠,直呼名姓,明顯是有前仇舊恨,出言狠毒,威脅之意明顯。

「啊呸,老子還真不信你能將老子逐出軍伍,有本事你去試一試?老子被擼到小隊長那是抗命,每次干你小子老子可沒受罰,還有不少同僚請客呢。哈哈哈,你小子的屁股可得保護好了,別哪天被捅破了。」說完后自己跟著身後士兵一通鬨笑。

年輕人面色青紅一片,立刻大喊一聲,馬先生請出手,教訓眼前這個外鄉人,不長眼的東西。話音未落,一個身影快速攻向焦研易,吳玄華正要出手,就看見樊姓大漢高喊一聲「結陣」就沖了上去,兵器之上符文顯現,一條粗大的長槍刺向半空撲來的人影,搶先在焦研易出手之前迎了上去。

只聽一聲金鐵交擊的聲音傳來,小隊同時後撤一步,一聲呼喝手弩在手,就等一聲命令就將那個顯出身形的中年人射成蜂窩。那個攻擊的中年人看了自己主子一眼后,發現沒有之後的命令,就住手站在馬車邊。

「幹嘛呢?幹嘛呢?當老子擺設?岳翰錦,你敢當街行兇,老子把你抓了,看你家那王爺敢說什麼?」樊安北大喝道。

「哼,小子,別走夜路,小心被人扒乾淨了扔豬圈。」岳翰錦放下狠話狠狠地盯了一眼樊安北,再看了一眼焦研易,轉身回了馬車。馬夫一骨碌爬起來趕緊駕車離開,生怕出什麼事情,回到府里這氣頭上的主子收拾自己。

看著車架離開,樊安北走上前對著焦研易一抱拳,說道:「壯士,此事暫告一段落,不過若你是孤身一人,還請速速離去。本隊長在眾目睽睽之下還能保你,可暗中就不行了,那傢伙記仇得很,你要小心。」說完之後就帶隊離開。

「吳兄,看到了吧,多麼驕橫跋扈。」焦研易看到吳玄華走上前,出聲諷刺道。

「好了,我的焦大俠,這樣的事情世間多了,我們哪能管得過來。你看那位老人可曾對你感恩戴德?事後不罵你多管閑事就是好的了,他沒辦法,這一鞭子挨就挨了,可之後就沒事了,現在嘛,我們去看看吧。」說著拉著焦研易往老人離去的方向趕去,讓他看看有些好事不能蠻幹。

走了大約五六個街巷,終於在一處小巷子中間看到了那個老人的身影,一瘸一拐地快步往家趕,一進門就喊道:「快快快,老婆子,兒子兒媳,收拾東西咱們出去躲兩天。倒霉催的,碰上了那個活閻王,不趕緊跑就走不了了。」之後家裡一陣忙活,收拾了細軟之後一家人匆匆忙忙出了家門。一出家門,老人看到那個幫助自己的外鄉人,身邊也站了一個外鄉人,趕緊走上前去唉聲嘆氣道:「我說小兄弟誒,你可把我老人家害苦了,那世子殿下是老漢怎麼也惹不起的人物,挨了一鞭子頂多回家裡躺上一段日子,可現在弄得得舉家逃亡了。我說壯士啊,您一時俠義心腸,可好心辦了壞事了,老頭子說話不好聽,你以後可千萬注意點,別為人惹麻煩了。哦,對了,你們也趕緊跑吧,那混蛋玩意兒也不會放過你們的。」說完跟著一家人趕緊離去。

看著老人一家離去的身影,焦研易感覺心裡很不舒服,轉頭對吳玄華說道:「吳兄,我做錯了?」

「不,你沒做錯,是這個世道錯了。惡人當道,好人也不敢行善罷了。在民間,一些地方的王法規矩早就崩壞了,當地官員諂媚於功勛武將和封疆王侯,這樣的事情我早就聽聞,可惜不好解決,那位今天也看見了,就看回京之後如何處理了,有些時候很難,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權貴們總能找到空子去鑽,貪官污吏們哪朝哪代都不會斷絕,再嚴苛的法律刀只要還沒砍到他們頭上,就不會怕。」

吳玄華頓了一頓后,伸手接過一片飄落的雪花,以元氣保持原貌,再從空中抓了另一片,來回比較,伸出手讓焦研易看,「你看,這雪花哪一片都不同,人嘛也是各有千秋。你就說我大靕那些開國將領,拓土王侯們,哪個是善茬子,一旦到了地方作威作福真的不好管,朝廷地方大員要顧及軍功和盤根錯節的關係,皇帝要考慮會不會引起軍中嘩變,只能等他爛透了再去剜掉。這個世子應該是已故拒北王岳峰的孫子,老爺子戎馬一生,立下了赫赫戰功,因此得以封王,三代世襲,到那傢伙這一代算是最後一代,他父親岳開文是一個讀書人,不過性子軟弱,被大婦掌控。嘿嘿,那女人可是不簡單,只是一介富商之女,嫁入王府之後,多方打點關係,再與老爺子當年的舊部保持聯繫,在這百戰郡可謂是土皇帝,厲害得緊啊。她又對這獨子溺愛有加,就造成這個局面,可焦兄你要說那傢伙強搶民女我知道,不過殺人放火倒是沒有做過,每次被他糟蹋的女子都領進府里做了妾,誰能說比在外面好與壞呢?」

焦研易氣不打一處來,嘴上沒好氣道:「吳兄你這胳膊倒是不往外拐,還為那傢伙說好話呢。那副做派嚇得老人家一家都跑了,哪裡來的好?」

「我們隱匿身形,再看看,要是情報沒錯的話,不至於出人命。」吳玄華笑呵呵地道,他來之前就去調閱了黑鴉的情報,至於另一個情報機構他沒資格去調閱。

「快點,快點,磨磨蹭蹭的,你這老傢伙還想跑?活膩歪了?回家去,安安生生地讓我打一鞭子,這事兒就過去了,你還敢跑,看老子不踹你。」罵罵咧咧的聲音中夾雜著女人的哭聲和老人熟悉的聲音。「大爺啊,您行行好,老頭子我實在是怕啊。您高抬貴手,放了我們一家吧。」

「誰要怎麼樣你了?你沒聽到打一鞭子啊,不,現在是十鞭子了,你個老東西跑什麼跑,跑了你小爺怎麼在這城裡混?」一邊說著,一邊押著老人進了家門,一會兒裡面響起了鞭子聲和老人的痛呼聲。

「老東西,讓你不長眼,這是你的醫藥費,小爺我打完了氣消了,以後在路上別讓我看到你。」說完岳翰錦走出了小院兒,邁著八字步帶著惡仆大搖大擺走了。

焦研易走近小院,透過門看到老人被打得起不來身,可他兒子卻高興地咧嘴笑著,原來那世子走後給的銀子可不少,治了傷還有盈餘,能不偷著樂嘛。

「吳兄,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哈哈,高門大戶的任性子弟罷了,要不你看街上那位隊長敢當街頂撞,遇上了其他世子早就命喪黃泉了。哪裡還能對罵?」吳玄華看著眼前這一幕,還算對的上情報,那就證明這傢伙還有葯可救。

之後兩人又在雪中走過了整個郡城,看到了很多暗處的齷齪,焦研易只感到自己的心境起伏得厲害,好些個道理竟然開始打架,自相矛盾。好不容易平復下來,才想起自己先生的話,讓他紅塵煉心,不要將道理讀死了,那可真就容易死。

皇帝那邊早上看了那麼一出之後,沒有跟過來看到這一出,而是讓韓光蜀陪著去看了一下貧民居住的地方,發現百姓生活艱難,越看心裡越愧疚。之後去了軍營,在上空遙遙觀看,發現軍容整齊,紀律嚴明,總算鬆了一口氣,只要軍隊沒事那就問題不大。

空中的雪花越飄越急,慢慢地將道路和樹木都掛上了一層,入目皆潔凈,可這之下藏多少不為人知的污濁呢?這邊的大員們爛透了吧?那就快刀斬亂麻,查證之後都殺了吧,留著幹什麼?這一場雪下來,對那些百姓可更不友好,衣不蔽體哪裡能夠禦寒?自己這皇帝做得真的是不稱職,吳靜霄仰頭無語,臉上的雪花融化帶來的絲絲涼意,更加劇了他心中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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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虜城城外數百里的地方,一處村落被屠殺了乾淨,老弱婦孺一個都沒有放過,人頭都被砍了下來帶走,無頭的屍體被扔進大火燃燒,火焰衝天,將落下的雪花都逼退很遠,可惜這一場慘事如無意外會隨著大火漸漸熄滅被掩埋在大雪下,想要重見天日,就得等到春天到來了,那時候什麼痕迹都沒了。

韓光蜀遠遠的看到了火光,馬上回到城中將兩人帶上,與燕懷信和皇帝會合之後,一起趕往了事發地,看著那一片狼藉,吳玄華怒從心頭起,飛身去追那伙人,焦研易和燕懷信趕忙緊隨其後。一路追過去,半盞茶就看到了奔跑的馬匹,吳玄華從儲物戒中拿出一柄鐵劍,就那麼投擲了出去,一劍將一個騎士打了下來,一劍穿心,當即死透。剩餘之人看到同伴受到襲擊,馬上調轉馬頭,手握兵器策馬沖了過來,想要將吳玄華斬於馬下。

吳玄華一個跳躍,躲避過之後一符砸了上去,一團冰霧爆開瞬間將那名騎士凍斃。其他人一看立刻拿起腿邊的手弩,激射向吳玄華,破風聲傳來,吳玄華眼看躲避不開只能硬抗,加持金身符之後還是受了傷,可見這勁弩的製作精良。等到一波箭雨完畢,吳玄華飛身直進,一下子鑽進了那隊人中間,幾個起落就將他們打翻在地,一共十人,這裡剩下八人,都是軍人,所以吳玄華才無比憤怒。

燕懷信來到場中時,就已經接近尾聲,他只看到吳玄華飛身進入人群之後,就看見馬上的人一一跌落,知道已成定局,就蹲下身檢查死去的兩人以及他們的裝備。站起身來后看了吳玄華一眼,臉色很難看。

皇帝之後跟來,燕懷信趕忙上前彙報,吳靜霄聽了之後怒不可遏,吩咐吳玄華嚴加拷問,他要知道是哪路軍敢如此作為?

飛雪漫天,這時候卻怎麼也掩蓋不住百戰郡的一些骯髒,燕懷信看著皇帝的臉色,好似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兒。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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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道天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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