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鄉心安處 第三十二章 民意洶洶

吾鄉心安處 第三十二章 民意洶洶

吳靜霄這幾日在百戰郡看得怒火中燒,再想到要是煙瓏郡也是如此,那這北疆是真的危險了,還沒開戰顯不出來,萬一大戰起,這邊出現嘩變,那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老底兒都丟了,所以這兩個郡必須趁著這次北巡要撥亂反正,再趁勢殺殺那些「土皇帝」們的威風,將軍政大權順勢收回中央管轄。

「韓師,你帶我等三人去往煙瓏郡吧,去那裡看看我們就回返。」吳靜霄對著韓光蜀說道。

隨機三人被帶著騰雲駕霧御風趕往了煙瓏郡,此郡位於雪山腳下,生存環境惡劣,因此人數也少,大多聚集於水草豐茂的幾處城池,地廣人稀。這邊的民風比較淳樸,邊軍大多也出自這裡,相比於隔壁的百戰郡,這邊更能稱之為百戰老卒之鄉。

吳靜霄走在冰雪覆蓋的道路上,看著兩旁房屋裡的炊煙裊裊,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這邊的郡守大人兢兢業業,沒有什麼作惡多端之輩橫行,又因為地處苦寒之地,王孫貴族不願意來此定居,因此也少了紈絝子弟為禍一方。

煙瓏郡並不是常年籠罩煙霧而得名,根本原因是大半個郡的地方常年冰雪覆蓋,只有有限的幾個月風輕日暖,其餘的天氣都是風雪交加,刮起來的浮雪漫天飛舞,如入迷霧,遠看好似濃煙滾滾,所以有了「煙」字。至於「瓏」字,這裡出產名貴的龍紋玉,礦脈深埋於千萬年累積的冰雪之下,產量稀少,再加上天生紋路類似游龍,所以合併稱之為「煙瓏」,此地民眾雖苦卻不怨,每年這裡的政評都是上,來這裡的大多都是那些官場不如意卻有真才實學之人,也就是非高門子弟,沒有背景,只能發配來這裡受苦。

煙瓏郡每一任官員大部分鞠躬盡瘁,在任上死亡的郡守就有三位,都是在外調查民情出現意外,事後查證也確實是意外。吳靜霄對這裡有著一種執拗的喜愛,每一任各級官員任期完畢,他都會調到京城委以重任,每一位都不負眾望。

「煙瓏苦寒處,清官明吏地」這一膾炙人口的名言在大靕廣為流傳,歷史上很多名留青史的官員都在這裡任職過,導致有一些豪門大族子弟也想來此「鍍金」,可惜沒有多少人能夠堅持到任期完滿,這又為那十個字更添分量。

「玄華,這裡是一個好地方啊,也是一個偉大的地方,家家戶戶不懼生死,送自己親人、兒郎趕赴戰場,戰死者眾。可惜至今無土生土長高官在朝,朕也只能勉強照顧一二,畢竟天下子民親疏不可太過明顯,朕一直期待能出一位能臣悍將。」吳靜霄語氣索然,滿是遺憾。

「不應該啊,陛下,這裡的人那麼多都去參軍,怎麼會沒有大將軍呢?」焦研易不解地問道。

「這裡的邊軍大多都是斥候,軍中真正的精銳,可是斥候意味著最接近死亡,兩軍交戰先死斥候,不是玩笑話啊。另外,僥倖活下來的大多都被拉攏進了那些門閥之中,之後再難以出頭,這是一種悲哀,可惜朕卻無力改變。」吳靜霄為焦研易解釋道。

「那就打破這個規則吧,爹,戰事開始之後兒子會和焦兄來參軍,斥候,怎麼樣?焦兄,敢不敢走一遭?」吳玄華語帶激動之意,對著焦研易激將道。他來邊境這次看著百姓舉手投足對邊軍的尊重,頭腦發熱,在看到焦研易的點頭之後豪氣頓生。

「玄華,你註定不會坐那張椅子,因此朝堂里的事情我之前沒有跟你說過,可是現在學宮的密信讓你不得不開始介入了。大靕朝堂之上可不是其樂融融,就拿你自己的例子來說,朕讓你入祖廟都阻礙重重,別說政令通行。朝堂之上大致可以分為幾個山頭,一是以左相公良文睿為首的民間派,這一派系裡的官員大多市儈,追名逐利,但是個個都是能臣幹吏,朕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二是那幫豪門大族子弟出身的官員,他們把持各個衙門重要的職位,雖然不是主官,可勢力很大,有時候實力還在左相派之上;三是武將,本朝武將極其團結,歷來都是,尤其是你外公那代老人,更加抱團,可惜的是沒有言路,雖然嗓門大卻無實際作用;最後一派就是那些「散兵游勇」了,一些是中立派,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些是真正的文臣,他們專註治學,為本朝編纂文章和年曆,不問政事。你看看,這幾派天天在朝堂之上為了自身的利益吵來吵去,經常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能吵個把月,唯一讓朕欣慰的是碰上災荒、兵禍等要緊事,無人拖後腿。可在平常可以,一旦兩國交戰,有一點問題就將萬劫不復,朕很憂慮。」吳靜霄對吳玄華說了不少,語氣之中滿是對未來大戰的擔憂。

「您其實不必那麼悲觀,咱們大靕的官員們終歸大多還是心向本朝,就算之後開戰,誰能獨善其身。大靕在,他們才能獲得最大的利益,大靕敗了,他們怎麼保證自己的利益,靠賣國求榮?他們那些眼睫毛都是空的老傢伙們會信?敢信?您這會兒放寬心吧,沒到那個地步,只要大靕這邊不出紕漏,就不會有事情,況且實在不行我把學宮裡老怪喊過來坐鎮不就行了,確保京城安穩綽綽有餘。至於有些老鼠尾巴快藏不住了吧?黑鴉和攬雀房那邊應該早有眉目了。」吳玄華寬慰吳靜霄道,就算當年那些人再回來這次也不怕了,他們盡可以來試試殺自己,自己師姑和師伯是吃乾飯的?自己私下裡可是了解過了,師姑林洛薇那在上古也是猛地一塌糊塗,別說現在了。

「話是這麼說,不過吳兄,我們還是應該未雨綢繆,陛下的話很有道理,一旦戰事開啟我們必須保證整個大靕融為一體,那麼提前就得將一些隱患拔除。你看這邊的軍隊中都有問題,說明朝堂之上的水下問題更大,還是得先清洗一次,有些人不見見血是不會怕的。」焦研易語氣之中帶著些腥味兒,村落的事情他是真的恨極,迫切地想要參與到修改律法中去,古道熱腸不外如是。這也就是吳玄華和吳靜霄父子,換了其他國君可沒這麼好說話,更不會任由一個外人指責一國根本的律法問題。

「嗯,研易,朕准許你到時候監督律法重訂之事,回去之後就開始招募屬官,清理朝堂同步進行,玄華你回去見見司徒,你們二人合作。由你協調學宮的援助,這次一定會浮出不少大魚,學宮需要給我們支援才行。」吳靜霄趁熱打鐵,你們這兩個小子自己上套就別怪自己了,小焦這熱忱可不能辜負了,學識淵博不敢說,比自己兒子強那是肯定的。至於自己兒子嘛,心思多那就去跟司徒多學學吧,省得以後入了修行界吃虧。

焦研易聞言很是高興,趕緊朝吳靜霄行了一禮,嘴上說著從來沒有說過的馬屁。吳玄華見此情景心裡一聲嘆息,焦兄啊,你上了賊船還不自知呢,這回去有你受的,朝堂上那幫老狐狸就夠你喝一壺的。既然咱倆互相拉對方下水,那就精誠合作,自己這邊開始整頓朝堂,策應焦兄你制定新律法,齊頭並進吧,好不容易想偷偷懶,這下子又泡湯了。

接下來,韓光蜀帶他們回到了百戰郡郡城,找了一家客棧分開入住,改頭換面之後開始暗中調查。田明治遵從自己老師的吩咐,在郡城裡實行計劃,將販夫走卒都趕走換上自己的人,可是遇到了很大的阻礙,這邊的功勛武將們實在不少,家裡的紈絝子弟一家就是只出一個他也受不了,最後只能不了了之。當然,這些事情他沒有上報給戴俊文,生怕那狠毒的老師暗中把自己賣了,只能硬著頭皮將能換的地方都換了一個遍,這郡城嘛,愛咋咋地吧,就算事發自己頂多丟官回家,他們的事情跟自己關係不大。

田明治心裡想著自己當上這個郡守不過三年,這三年來日子過得很苦,都怪自己這要面子的毛病,害得他不斷的在補自己老師的虧空,別說貪污了,自己都填進去不少自己的俸祿了,這官當得真的是心酸不已。至於政務上嘛,沒有什麼太好的評論,只能是平庸,自己不敢得罪權貴,日子過得不好不壞,得過且過。在地方上沒有什麼威望,碰到紈絝子弟違法亂紀,自己也只能好言相勸,勸不動那些跋扈的公子少爺們,就去勸受了氣的苦主,大多都是賠錢了事,這怨氣就越積越大,再加上前任的盤剝,民間的怨恨之意就像一個油桶,一點就炸。

心裡想著這些,嘴上自言自語說道:「只要把賬做平了,明面上沒有過錯就好,等到任期一過,就沒事了。不行,得把那個不識好歹的傢伙趕緊弄死,不然自己就危險了,千萬不能讓那位見到那傢伙。」

重新坐回椅子,開口喊人進來,小聲說道:「大成,那件事情你今晚就去辦了,千萬別留下馬腳,做成上吊自殺就行,知道了嗎?」

「小都明白,您放心吧,敢跟咱家老爺作對,絕對不讓他活過今晚。」田大成領命出去之後直奔大牢,要將那個不識好歹的曹都尉,咱家老爺看得起你提拔你,你倒好還收集偽證要彈劾老爺,真真是不要命了。途經熟食鋪子,買了二兩豬頭肉,沽了一壺酒,一併帶上讓那傢伙當個飽死鬼吧,我田大爺心腸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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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巡的隊伍在數日之前就加快速度,應該是得到了皇帝的密令,這天來到了東海郡一座城池邊上稍事休息。東海郡地勢平坦,視野開闊,良田萬頃,是個魚米之鄉,這一處地方依林傍水,景色優美,可是戴俊文完全沒有心思欣賞,整個人這幾天好似得了大病,瘦了一大圈兒。臉上眼窩深陷,明顯好幾日沒睡好,精神萎靡不振,招了招手示意心腹過來,問道:「那邊有消息沒有?有他的確切行蹤嗎?」

「老爺,田大人那邊傳回來的消息顯示沒有確切的行蹤,但是懷疑他現在就在郡城。田大人還說您需要趕過去主持,有些人根本不買他的面子,郡城之中無法實施您的計劃。」灰衣僕從小心翼翼回答。

「蠢貨,田明治就是一個蠢貨,他既想當婊子又要立牌坊,哪有那麼好的事情。你告訴他,不想死的話就乖乖按照我說的去做,有什麼困難讓他克服,別以為我不知道他暗中的勾當。」戴俊文語氣森冷地吩咐心腹,同時心裡開始恨上了田明治的兩面三刀,自己死了他也別想獨活,老師弟子一起下地府吧。

戴俊文坐在湖邊發著呆,心裡在想著無數的可能性,可是哪一種自己都難逃死路,除非現在就叛逃出大靕。可是跑了有什麼意義?自己的錢財、家人都在大靕呢,事發之後頂多自己被砍頭,家產充公,妻兒還能拿著自己隱藏的財務過下去,一旦叛逃那可是滅門大罪,人沒了要財務還有什麼用?思來想去,最終向著那個最不願意的辦法逐漸傾斜,一不做二不休,找人做了他,不到三海境而已,一不小心就被過境悍匪誤殺了。不過,剛想起來就立刻壓了下去,萬一有高手暗中保護,那還是滅門大罪。

左相車駕中,一人跪坐,面向公良文睿。

「你確定是他?身邊有幾人?」公良文睿問道,他心裡也想知道那人身邊還有什麼高手。

「回總執事,小人只看見了那位與燕懷信站在一起,雖然經過了偽裝,不過還是被小人看穿。另外還有三皇子吳玄華和一名不知身份的年輕人在不遠處,其他人小人並未發現。」跪坐之人語出驚人,不是相爺或者大人,而是總執事。

「說過多少遍,不要喊這個稱呼,你總是記不住,這裡人多耳雜,萬一被聽到了又是個大麻煩。」公良文睿明顯神情一變,很不高興。

「大人,小人有把握的,這個稱呼是議會在提醒您不要忘了自己身份而已,放心不會再出現。議會那邊這次讓我找到大人就是想要弄清楚為什麼皇帝會突然要巡邊?究竟還有沒有後手?您儘快弄清楚上報議會。」跪坐之人語氣不卑不亢,心平氣和地說道。

「老夫知道,不需要你提醒,這次的事情知道的人定然不多,司徒宜修肯定知道,老夫需要時間去弄清楚,你回去繼續監視。」公良文睿很不耐煩,什麼時候你議會敢來命令自己了。

跪坐之人笑了一下起身拜別,離開之前看了一眼公良文睿,說道:「左相大人,不要忘了當初的約定,這是議會的忠告。」

公良文睿手上拿著奏章,停頓了一炷香時間,才放下喊了管家過來,說道:「那個戴胖子還是沒下定決心吧?那不等他了,以他的名義發令出去,讓那幾個餘孽和古酆的諜子出動吧,不知死活的東西,正好看看陛下的水有多深。」

管家領命離去,只剩下公良文睿在車駕里獨坐,不一會兒裡面就響起了茶碗破碎的聲音,心情定然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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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虜城大獄,一個中年人坐在牢房裡的小桌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肉不多可以總算見了葷腥兒了。一身囚服上滿是血痕,臉上也是青一片紫一片,沒一塊好肉,顯然沒少受折磨。

「我說,曹都尉,您就把那件東西放在哪裡告訴我吧,你看看這一頓酒肉還不錯吧,是我的心意啊。」田大成笑著說道。

「哈哈,田大成,你以為老子不知道這是斷頭酒?行了,老子吃飽喝足了上路就是,死又何懼,不過那件東西你們就別想了,老子孤身一人家人也沒有,甭想威脅老子。」曹清語帶不屑地說道,他知道自己死期就在今晚了,可惜沒能將那件東西送到大營去,可惜可惜。

「果真不說?」

「當真不說。動手吧,老子已經被你們廢了,要不然說不得拉你們一個一起下去。」曹清凜然無懼。

田大成示意身後的獄卒時間到了,動手吧。幾人一擁而上先是勒死曹清之後再將他吊了起來,做成是自殺的假象。田大成從懷裡拿出一張紙,上面的筆跡酷似曹清,上面寫著無非就是曹清承認走私軍備,倒賣武器一事,深感無顏見全郡父老,上吊自殺之類的話,拿起他的手指抹上印泥畫押之後丟在了原地,當做證據。

第二天一大早,城中巡防官兵得知曹清畏罪自殺,一個個眼珠子都紅了,幾個威信高的跑去找樊安北商量。到了住處,看到樊安北,幾個小校尉頓時單膝跪地,哭訴著將事情說了出來,樊安北一下子就毛了。

郡守府外,樊安北帶領不當差的軍士包圍了整座府邸,而且有一路人帶著書信和一部分證據去往了雄關城的州府衙門,雄州牧仇安國原出身邊軍。

百姓聽聞守城部隊反了,好些有仇有怨的趁此機會來到郡守府外聲討,一時之間民意洶洶,不可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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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道天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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