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鄉心安處 第三十五章 事態蔓延
二月初二,龍抬頭,天陰有雨,小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一夜。
空氣里滿是水汽,郡府門外的地面上已經用大量水清洗過了,可還是有淡淡的血腥氣不斷瀰漫,這也沒有嚇退百姓們,天不亮就不斷有人聚集在門前,也不吵鬧,靜靜等待著裡面的官老爺給一個交代。
吳靜霄一早起來就有下人稟告門外聚集了很多百姓,有昨晚死去人的家屬,也有冤情的苦主。無奈下,只能安排仇安國去安撫一下民心,先讓他們退去,等待幾日查清楚之後,再給他們一個交代,以州府的名義。
仇安國下去安排工作,吳靜霄移步去往了關押黎大官人的屋子。推開門,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快沒有人形的物體,血肉模糊地掛在牆壁上,兩個人在記錄著他交代的內容。這兩人隸屬於攬雀房,是斫琴師,名字很高雅,但是做的事情卻血腥無比,拷問也只是牛刀小試,他們針對修士的手法才是一絕,不過這兩人修為一般對付不了怒海境,還是需要王鶴到來才行。
「怎麼樣?招了沒有?」吳靜霄進屋之後並沒有以手掩鼻,似乎對眼前的場景沒有什麼反應。
「回大人的話,他招認了,果不出您所料,確實是古酆王朝的諜子,潛伏已經超過了二十年,以破虜城為中心發展了很多的線人,這是名單您請過目。」說完之後將一份血跡斑斑的紙張遞了過去,這兩人並不知道吳靜霄的身份,只是一紙密令將他二人調過來協助拷問。
「嗯,還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嗎?」
「暫時沒有了,從他的招供上看來還有上線在北地,不過他也沒見過,只是以固定地點交換情報。」
「好,你們辛苦,如果沒有價值了,就處理了吧。之後待命,我這邊可能還需要你們。」
「是,大人,恭送大人,我們來善後,別污了您的眼。」兩人滿臉堆笑回答道。
從房裡出來將名單收在懷裡,去了韓光蜀所在的房間,一進去就看到吳玄華和焦研易二人也在,等二人見禮之後,吳靜霄開口問道:「韓師,如何?這二人到底是受誰指使?」
「這兩人可不是青雲洲本土修士,應該是錦繡洲來人。到現在為止,我的手段只能獲知他們隸屬於一個秘密組織,至於這個組織的名字和地址我是真的問不出來,還得等到你說的那個人來問。至於搜魂的話,我勉強能用,不過若是有禁制,就麻煩了。」韓光蜀眼神稍許有些疲憊,元氣耗費不大,可精神卻耗費頗多。吳靜霄趕緊出言讓韓光蜀先去休息,剩下的事情先放放,等待王鶴到來再說。
等韓光蜀出去之後,就剩三人在屋內,吳玄華問焦研易道:「焦兄,我記得你跟我說過,巫術裡面有一門禁術能夠提取修士的記憶,是也不是?」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對方不能比我境界高,不然施術者稍有不慎就會受到反噬。不過,還有一種情況,被施術者處於一種無法抵抗的境況,我是說神識無法抵抗,我倒是可以試試。」焦研易思考一番開口說道,他其實也很想試試,畢竟能光明正大使用巫術的機會不多,況且是這種禁術,想想就激動。
吳靜霄摸了摸下巴,他不喜鬍子拉碴,所以並未蓄鬚,只有胡茬,感受著參差不齊的觸感,突然想起一件事,對兩人說道:「攬雀房有一人會此秘術,能夠迷惑修士的神識,使之進入一種夢囈的狀態,放鬆神識,倒是可以一試,這人應該在大營,平時輔助鍾靖調查姦細,可以將她調來此處。」
吳靜霄這會兒真的是覺得草率了,如果身邊有三海境的修士在的話就好了,仇安國差一點不到,攬雀房在這邊的人手裡只有幾個,都出去執行任務了,看來只能去麻煩韓師了。所以他快步走出房間去找韓光蜀發信息給大營,將那人調來此處。
屋內只剩下了二人,吳玄華之前砍過盈天境高手的腦袋,不過那時候那人已經油盡燈枯,防護力下降得厲害,眼前這二人可是神完氣足,只是昏迷不醒而已。兩人不約而同地開始拿各種器具試驗,吳玄華使用利器在其中一人胳膊上割開了一個口子,觀察他的恢復能力,這樣的機會可是難得,以後對戰這樣的人物心裡也會有底。剛割開不到一盞茶時間,修士自身的自愈能力就將傷口消弭,之後在身體各處都試驗了一次,發現大差不差,基本上都是一盞茶時間被動自愈,如果處於清醒狀態,肯定癒合得更快。
再看焦研易那邊就顯得有些詭異,只見他身周放了不少的儀器和工具,正在割下一塊肉放進一個瓶子里,瓶子里有液體存在,一放進去就傳出了滋滋的聲音,如熱油煎炸。吳玄華頓時感到一陣惡寒,開口問道:「焦兄,你一個算命的,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幹什麼?」
焦研易回頭對吳玄華一笑,解釋道:「我們這一脈老祖能力太強,我們這些後輩子弟想要超越他老人家基本不可能了,況且我先生在陰陽一道已經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就不去湊熱鬧了,看家本事不落下,我得牆外開花,這不這上古巫術就是我的牆外花。現在我在研究一些蠱術,希望能培育出來,日後能用到深淵種族身上,要不是現在沒有樣本,我就著手研製針對他們的東西了。玄華,你是不知道,上古巫術博大精深,既能害人也能救人,我這剛入門,路遠著呢,等日後咱們實力到了去大千城,那裡才是我大放異彩的地方。不過,到時候你得跟著我,我這小身板可經不起深淵種族折騰。」
吳玄華心想,好嘛,把他當成護衛了,不過轉念一想,有這麼個算命地在身邊很好,等焦研易實力強了完全可以幫他遮蔽天機,那些人想要再算計他就不容易了,而且有機會還可以反制。所以,拍著胸脯答應道:「焦兄,放心,咱倆互有訴求,等你實力到了你就會發現攤上我這麼個朋友是你的不幸。兄弟我身上事情不小,因果牽扯很複雜啊。」
「哈哈,因果糾纏?那感情好,巫術就是需要因果糾纏,沒關係咱倆這後台足夠硬,一般的自己解決,出現了不要臉的老怪物,咱倆回學宮一躲,讓他們儘管來。」焦研易當然知道這是吳玄華在提前告知自己,日後會有危險,可是進入修行界的修士,再強的後台也有發生不測的時候,逆天而行的因果本身就太大,不過對於好友的坦誠他很是高興,所以出言安慰吳玄華。
門外的百姓在仇安國指示百戰郡別駕出面告知百姓一定會有交代后就慢慢散去了,只剩下了那些死亡之人的家屬還在門外等候結果,不過也離開了正門。
樊安北那邊在半夜到達軍需庫監事的住處后,就抓到了人,可是在出鎮的時候遇到了阻攔,原來是監事家裡人一看不對遣人通知了幾個貪污分子,那些人組織了軍士和百姓前來圍堵,製造事端。樊安北一看事態不對,當機立斷,沖開人群趕緊帶走監事,生怕混亂之中監事被暗殺。所以,眾軍士上馬握刀,殺出了一條血路,果不其然那監事遭遇了好幾次暗中人的箭擊,要不是防護得當,這次任務就會失敗,在一片哀嚎和罵聲中,樊安北一行人終於突破圍堵殺出了小鎮,回返破虜城。
約莫是未時一刻,終於見到了破虜城的北門,守門軍士一看是自己人,趕緊疏通城門讓他們快速通過。一路未歇,騎馬趕到郡守府復命,將人關進去之後才有時間查看自己的傷勢,在突圍的時候不察挨了一箭,正中上臂位置,現在放鬆下來疼痛難忍,撕開衣服一看已經變黑正在腐爛,立刻意識到中毒,趕緊吩咐下去讓手下人查看傷勢,這一看之下滿打滿算二十人,十三人中了毒。城防副統領一看這種情況,立刻喊來醫師為他們診治,可別毒氣攻心,手忙腳亂安置了樊安北一行人,向仇安國報告之後,將那兩位審問高手請進了監事房中,一會兒之後屋內響起幾聲慘叫就沒了聲音。
因為上午目睹了焦研易搞的事情,吳玄華中午只是吃了一點點就沒了胃口,焦研易倒是吃得很開心。飯後,吳玄華跟吳靜霄走在一起,撿起了一個話頭,說道:「您這次有沒有覺得百戰郡的氣氛很是古怪?這一連串的事情好似最終會合流為一件很大的事件,大到震驚整個朝野,甚至是會影響到之後的吞併計劃。」
「朕倒是沒這麼大感覺,就是感覺到那邊的觸手伸進了邊軍,估計有些人已經倒戈了,就等在關鍵時刻做出投名狀。可惜啊,可惜,天不遂人願,學宮在這個節骨眼派發了任務,他們的一切手段在朕這次巡邊之下都會化作泡影。無非是一些叛徒而已,玄華你不要太當回事兒,雖然明文規定官員不可突破至三海境,可是在戰場上或者生死壓迫下,好些人還是惜命的,大多會選擇破境交出手中的權利。」吳靜霄頓了一頓,看著院子里的雪景,若有所思,試探著說道:「玄華,你應該跟學宮溝通一下,看是不是放開這個境界問題,既然學宮之後要出來主持大千界,那就沒有必要實行這個規定了吧。」
吳玄華有些無語地看著吳靜霄,您感情認為學宮是自家開的?想幹啥就幹啥?不過,按這個走向,還真有可能會放開這條禁令,那麼大靕這邊短時間內會有一大批文臣武將躍入練氣境,那境況會讓古酆王朝大吃一驚,那邊的情況可比這邊差遠了。
「我的爹誒,您老別亂想了,學宮那邊兒子可沒辦法給您申請下來這個,你還是老老實實的憋著吧。就算如您所料,之後會放開,那到時候肯定咱們先得著信兒,您放心吧。」
「哈哈,朕就是這麼一說,要真是如此,你那兩個哥哥要頭疼嘍。朕聽說你讓韋真一開始拉攏供奉?可不要得寸進尺,點到為止就好,有些線可是不能越過的,你一旦插手政務,就得嚴守不得破境的禁令。這對你以後的修行可不好,在年少的時候不高歌猛進,等到年老體衰怎麼辦?」吳靜霄的話語既是敲打更是關心,生怕這個他看好的兒子斷絕大道,忍不住出言提醒。
「這個您放心,師姑說我這次的瓶頸會比較大,不過突破之後好處多多,我的腳步不可能停留在青雲洲,娘親那邊總要去看一眼才行。」吳玄華語氣堅定地說道。
「玄華,你不要怪朕,實在是大靕這個攤子牽扯太大,朕不敢就這麼撂下不管。曾幾何時,朕也想過就這麼突破去往大千城歷練,達到三天境就闖上清音築去找你娘親,可是朕不可以,一方面是大靕的問題,還有一方面是你的那幾位姨娘,我走了她們怎麼辦?畢竟她們在前,你娘親在後,我若是始亂終棄,成何體統?」吳靜霄言語之中充滿著無奈,人在其位要謀其事,大靕在大千城那邊是堅實的盟友,缺了他坐鎮,不知道出什麼亂子,實在是不敢。況且還有後宮那幾位,離了他怎麼辦?她們又去不了大千城,留在京城誰知道會不會出事,問題太多,阻礙太多。
「我明白您的苦衷,所以您做好這個皇帝就很好,對大靕是好事,對大千城是好事,對學宮更是好事,娘親的事情等您卸任之後再說吧,現在說還太遠了。」吳玄華也知道眼前這個男人背負得太多,家、國、天下他確實都裝在心上。
「大人,我們這邊有情況,您還請過來一下。」正在這時,一位攬雀房的審問高手出現在兩人前方,出聲說道。
三人到了房間,還是那副場景,血肉模糊,器具之上也是沾滿了血跡,看來手段不少,花樣繁多。眼前的人精神挺好,一看來人,馬上哭喊著說道:「兩位大人啊,我早就交代了,這兩個變態還一直折磨我,我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了,還請二位大人為小人主持公道,他們擅自拘押朝廷官員,該當何罪啊?」
這一通嚎叫,吳靜霄笑了笑,示意兩人再加把勁兒,明顯人家還有心氣兒狡辯,肯定還有事情沒說。之後兩人就看著這位監事被卸了下巴,遭受慘烈的刑具折磨,看得吳玄華一陣牙疼,那兩位在行刑期間還為他解釋道哪些地方是弱點,哪些地方能讓人感到最大的疼痛感,哪些藥物可以保持犯人的清醒,不至於暈厥等等。吳玄華自然細心記下,以後說不定用得著,他開口問道是不是只要是人形的都會有這些弱點?兩位審問大家面面相覷,只能說實話,按理來說是如此,可是妖族和海族,甚至是最神秘的深淵種族他們沒機會研究,不清楚是否通用。而吳玄華卻記了下來,想著以後有機會請這兩位去研究研究,或者自己之後送屍體過來,就是妖族和海族估計很難,畢竟是盟友嘛。
一刻鐘之後,監事就雙目含淚,在合上下巴之後,趕緊一五一十地把情況說了出來,不敢再打半分馬虎眼。
原來這個監事只是其中一個環節罷了,在他之上是一位定遠將軍,正五品的官職。這也才對,一個小小的七品軍器監事怎麼敢如此作為?而且據他所說,其上還有人在運作此事,他們也還有腦子,只敢把制式武器偷偷運出去,不敢走私大件的攻城器械。第九代邊軍所用墨刀早就流出去了,可是要配方沒有泄露,問題不大,反正大靕這邊第十代馬上就要問世了。棘手的是那位定遠將軍身在大營,還不好直接進去抓人,恐怕引起嘩變,只能等到儀仗到來,亮明身份進去才名正言順。
邊軍大營裡面衝出一小隊人馬,竟然是鍾靖親自帶人,他將燕懷信留在了大營跟他的副將一起主持,他去往破虜城不需要太長時間,最多就是五六天,不會出大問題。他可是早就想要面見皇帝訴苦,邊軍這些年不好過啊,軍器軍械損壞不能儘快補充,裝備和物資供應也經常捉襟見肘,這可不是小問題,可能在未來戰事中會影響大勢。要是國家困難實在是擔負不起也就算了,可明明現在國家富裕,出現這種事情肯定是有人從中貪墨,他查了很久發現軍營里有人,百戰郡那群文官們也有,他權責有限出了大營可管不住,關鍵是打掉軍營里的蛀蟲並不能一勞永逸,只能忍耐下來。現在好了,皇帝巡邊就是最好的機會,恰逢皇帝來信要人,那他就跟自己屬下一起走一趟就是。
城門那邊此刻奔來四個騎馬的身影,為首一人身材肥胖,正是戴俊文,他緊趕慢趕要跑到大隊伍之前面見皇帝請罪,希望能救下全族老小的性命。
在離破虜城不到百里的地方,巡邊隊伍正在緊急行軍,看樣子天黑之前是能趕到城外紮營,王鶴此刻身在隊伍之中,接收著四方的消息,心急如焚,陛下在那邊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救世議會青雲洲分部那邊也派了人手過來,兩位三天境高手,一位凝神境,一位入神境,風馳電掣,估摸著入夜之後也能趕到破虜城。
各方齊聚邊境,風號雪舞,只可惜大勢難逆,一切算計因為韓光蜀終將化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