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鷹山行，牧野劍揚1

《前卷·年少問情》（5366字）

「是推后了。」工作人員答道。「那天才聯盟江鄉州選拔賽呢？」雲臻問。

「天才聯盟舉辦跟著大會試煉同期推后，舉辦政策不變。」工作人員原本頭也不抬刷朋友圈，突然發現這兩人持有官方玉牌，態度立刻殷勤：「二位不妨在鷹山城先住下來，我們辦事處會將最新情況第一時間送達你們。」又摸出一張辦事卡：「這是鷹山城的通行綠卡，能讓二位在城內免費享受VIP服務。」

雖然有些訝異為什麼辦事人員對官邀修者如此前倨後恭，不過羊毛終究是出在羊身上——廬陵城主府能主動拿兩塊玉牌給沐澤堂，但這些年裡他們從沐澤堂得到的好處又哪裡少了？這世界上的關係，只有利益的利用和被利用，才是永恆不變的。

「這磁卡有什麼用？」打量手中磁卡，袁琳道，「不就一塊息影符牌么？」

「別小看這磁卡，通過它能對試煉者的身份信息進行確認。況且，試煉中龍蛇混雜，配備這類息影符牌也是一種管理手段，它可以充當試煉過程中的記錄儀，能自動攝取試煉者的聲音、影像。試煉結束后，息影符必須上交審查，在試煉中有什麼行為、到什麼地方、有多少收穫，都能通過息影符讀取，這樣可以起到約束效果。不然，利益競爭下如果不加以管控約束，人們一旦利欲熏心或是陷入瘋狂，什麼都敢做的。」

袁琳搖搖頭：「約束倒是能約束，但如果被這息影符牌時刻監控著周邊環境，那不是隱私全無？」但想想，旋即又明白了，在別人的地盤上想撈取好處，就得遵守別人的規矩。況且自由這個東西么，向來只從屬於力量，而不是道德和制度。

雲臻卻從另一個角度解釋：「競爭么，自然會帶來廝殺搏鬥。便是清剿獸潮的混亂情形下，誤傷隊友的事情也經常發生，死傷自是難以避免，這息影符牌便是約束大家不要有越線行為，不能觸犯規矩。」

「那什麼是越線行為？觸犯規矩的標準又是什麼呢？官方似乎沒有這些公告，磁卡里也沒有相關註釋哦。」袁琳眨巴著眼睛。

雲臻笑道：「越線標準么，主要取決于越線者的能量上限了。社會範圍內，管理制度是維持社會事件正常進行的必要手段，不過既然是競爭性質的管理制度，必然是存在缺陷與不完全公平的。然而站在決策者的角度，只要制度不存在致命漏洞，並且能達到預期目的，那都是可操作的。況且，制度會帶來標準，標準在哪裡，人們的動力便在哪裡，這樣效率才能提升上去，這叫公共資源與行政管理。」

「雲大公子，小女子聽懂啦，按你所說，只要行為既沒觸犯到體製內，又沒造成不可控的負面影響，同時不會引起社會反彈，便不算越線嘛。」袁琳搖頭失笑，「當然啦，如果能量足夠大，比如某位天潢貴胄來參與試煉，只要沒做出讓朝廷體製內崩潰的事，便是負面影響再大、社會反彈再強烈，也能強壓得下去，畢竟製度是死的，人是活的，所以要因人（天潢貴胄）而異啦——這叫人性化製度，也叫爲Human-beings服務嘛。」

「哈哈。」雲臻被袁琳逗得哈哈大笑。但生怕在公開場合談論這些，會被雙規。於是趕緊把話題掐滅，拉著袁琳走去商業區。「咱們要去血拚啦，像儲物袋、工具、器械什麼的，都要布置一番。此外丹爐、陣盤乃至茶米油鹽，也要添置的，另外還得去商務局、稅務局和銀行一趟。」

「買丹爐、陣盤做什麼？」袁琳疑惑道，「還有去商務局和銀行做什麼？沐澤堂準備在鷹山城開連鎖店么？」

「咱們要在鷹山城暫住一段，無外事分心，自然便專心修鍊嘛。丹爐、陣盤、工具用於搭建訓練室和煉丹室。另外鷹山城盛產材料，而沐澤堂因為獸潮爆發在材料方面一直供應不足，咱們可以在這裡註冊一家店面幫忙周轉，去商務局和稅務局是要註冊一家一般納稅人營體，去銀行是要開一個現金流存與對公帳戶，不然咱們還得請個出納天天往稅務局和銀行跑啊？」

雲臻見袁琳不感興趣，搖頭道：「阿琳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呀。」

「那倒是。姑姑從小和我說，好女人就要做一個「從不溫柔從不體貼從不講理、說不得打不得罵不得惹不得」的三從四得懶婆娘——因為反正有下得廚房、爬得上牆的好男人「臻哥」罩著嘛。」袁琳哂爾一笑，給雲臻大灌迷魂湯：「姑姑還說了，在父系社會，俺們弱女子們無才便是德嘛。」

「老媽還真是「毀」人不倦啊。不過阿琳，您還弱女子啊？」雲臻嘆口氣，以一種看滅絕師太的眼神看著袁琳：「雪白連來廬陵城后，聽說你實力在我之上，央著雲致帶他去君山湖找你比試一番，結果你一句話不說，三招之內把他一張小白臉打成了豬頭。打那以後，小劍、雪白連聽到你名字都嚇得繞道走。」

「那天正逢九星連珠，加上仙女星逆行，所以俺不小心超常發揮了嘛。」袁琳抿嘴而笑，又道：「雪白連其實極具潛力的，只是沒受到過專業系統訓練，聽說你已經把你的劍術系統傳給了他，那他必然會得到迅猛提升，他於劍道一脈有著獨特天賦，且能誠心於劍，曰後有望成為劍道巨擘、一代宗師，此外雲致、周文彬也不會比他差。小劍、小婷兄妹呢，小劍外在是賤格粗俗，實則內里俊秀；小婷看似溫婉有餘靈氣不顯，實則穎慧過人。」

「他們之中，我最看好的也是小婷。她各方面俱都優秀，無明顯弱點，而且心性最佳，最適合成為團隊首腦。」雲臻道，忽然又神秘一笑：「拋開他們不論，其實還有一人，成就必然在我之上。」

「誰呀？」袁琳下意識問出口。能比第一男豬腳成就更高，那傢伙是幫思羲拿過一血還是拿過超神？

「便是阿琳你了。」雲臻這回調侃到她，心情大好：「小婷給我講過，我和阿致他們去桐城參加比賽時，城裡九家商行聯手打壓沐澤堂，小婷經驗不足束手無策，老羅甩手不管，後來還是小婷上君山湖向你討了個「千金買巨鼎，震虎先敲山」的辦法，讓沐澤堂得以強勢反擊，可見你能力之卓絕。其實阿琳你外姝內秀，各方面皆勝過我，只是心性淡泊，不喜歡迎風招展罷了。」

「那你為何確定我以後成就必然在你之上呢？女子之中，看似聰慧，實則「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例子比比皆是呢。」袁琳反問他。女孩身體發育通常比男孩要早，心理的蛻變和成熟也要早一些，所以十六歲之前女孩比男孩優秀的有很多，十六歲之後，男孩發育速度漸漸趕上來，心性、資質也快速成熟，女孩的進度可能就開始落後了。

「哈哈，阿琳你是天縱之才，怎會泯然於眾。」雲臻緩緩而言：「阿琳你是閑雲野鶴的性子，甚少強求，亦不偏激。但我曉得你是有著自己喜愛和追求的，所以我要做的呢，就是傾我所能，為你付出，照顧好你。」

袁琳忽然低頭不語。

行走在這繁華商業街上，處處燈光炫彩，霓虹如霧，息影符陣投放著各式精美廣告。袁琳卻全然不看，也不說話，兩隻纖柔玉手淺握著，目光流轉間，儘是一片綿柔。

雲臻心中疑惑，便問她想什麼。「你猜啊。」袁琳傾瀉如瀑的長發攏在身前遮住側臉，教人看不見她神銫。

「你要我猜的話，我哪猜得出？」雲臻摸著頭憨憨一笑。

「閨中心事無人知啊。」

※※※

聽了會兒兩邊店鋪中傳來的歌曲《以後的以後》，雲臻忽然道：「阿琳，我發現鷹山城民眾的化學水平很高。」

「何以見得？」袁琳偏過頭來問他，清靈雙眸風情無限。

「你聽這歌詞么，勸告情侶們分手以後不要亂喝酒。」雲臻掏出來紙筆，把歌詞寫給袁琳看：沒有我以後，一個人少喝『碘』酒。

「哈哈。」袁琳莞爾，如花笑靨不知看呆了多少雙眼睛。此際她的活潑心思被雲臻挑起，便也有心想調侃下他，指著下一家店鋪問道：「那這家店裡放的歌又是什麼呢？」

「《Yesterdayoncemore》啊。經典中的經典，阿琳你沒聽過么？」

「啊？」袁琳眼睛眨啊眨：「這首歌名字居然是——《耶穌他爹玩什麼》？」

雲臻：「……」忽然看到袁琳一眨一眨的小俏皮，旋即便反應過來，拉著她哈哈的笑，袁琳白他一眼：「哎，人家當街賣唱，好賴也是行為藝術，咱們要不要這樣做寶搞啊。」

若論俏皮和淘氣，這方面自是女生專長，況且阿琳心思靈敏。不過她能調侃到雲臻，自然會更開心，而雲臻要的，便是看到她開心——人之一生，平淡居多、利益紛雜，可感情最經不起的恰恰就是平淡和計較。若平淡生活能如雲、袁這般過著，主動為對方創造溫馨快樂，那又何須去計較公不公平、是輸是贏？

道理你我皆懂，只是我們在大多數時候，非不能也、是不為也，是吧？如果你看到這裡，不妨也拿起自己那份風趣、體貼，讓身邊人也開心笑一笑（^-^）。

體貼的男孩、愛笑的女孩，生活通常都不會對他們太差，對吧？

「讓老佛爺開心，就是咱家天職呀。」雲臻趁機表起了忠心，「老爸曾說過，咱家十六歲后便自動出任雲家下一任家主，到時候咱家首先修改兩條家法，第一：阿琳老佛爺無論說什麼都是對的，無論做什麼都是好的；第二：如果覺得阿琳有什麼不對的、不好的，請嚴格參照第一條。」

「如此甚好。」袁琳順著他語氣，做出『哀家頗為滿意』樣子，閑閑端立著，懶懶伸出了右手遞給他，「哀家要血拚了。小雲子，擺駕，出發。」

雲臻立即屈身配合一個「公公跪」：「喳！」

※※※

春分時節的細雨黏稠得像是濃彩油墨，如果走在城市冷漠無情的高樓夾縫或發動機的轟鳴中，這綿綿春雨會讓步調匆匆的人們呼吸不暢，但在質樸純凈的曠野，斜風細雨從蒼茫天地山川中吹來，它們彷彿就成了自然之神的親昵觸摸了。

雲臻捧著計劃書來到江邊時候，映入眼帘的，是雨後初霽的細霧蒙蒙里，風中飄灑一地的杏花中，袁琳倚著杏樹讀書的安靜倩影，頭髮用髮帶散散綰著，間或有鬢角幾縷荷風搖擺，便化開在了雲臻眸子里。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雖隔著還有好幾丈，袁琳卻已感應到雲臻，她轉過身來，微微一笑，如風如夢。

借問吹簘向紫煙，也曾學舞度芳年。

夢裡不知花期限，幾度隨風舞蹁躚？

「你在看什麼？」雲臻走過來后只微笑看著袁琳，卻不說話，袁琳好奇心挑起，便問他。

「沒有啊，阿琳。我在想你剛才合上書的時候，突然變戲法似的，從書扉間掬起了一大捧杏花潑在我身上。」頓了頓，雲臻又道，「我想起《四月物語》里，櫻花飄飛的大學開學季，女孩子榆野卯月從衣襟里輕輕一抖，抖出紛紛揚揚一大捧櫻花，還有《80后》里，星辰和陳墨坐在石階上，互相撿起最漂亮的葉子遞給對方，很婉約溫柔的一幕，和阿琳你剛才很像。」

「當年蕩舟在湖上一遍遍偷看《四月物語》和《80后》，也是這個時節，那時不知愁滋味，可是看到榆野在大雨中最近距離的向山崎學長借傘、以及星辰和明遠在陳墨的願望里緊緊擁抱再不分開時，我們還總是看對方哭得稀里嘩啦然後又笑哈哈。」袁琳看了看雲臻，旋即又低下頭羞澀一笑。

雲臻也跟著赧然一笑。

仲春時節斜風細雨，是他和阿琳在那時最喜歡的天氣，可以暫時停下修鍊，而且出去玩也不會被淋shi，於是他們總愛蕩舟在湖上，或者坐在屋頂。

「阿琳，你為什麼要用衣袖和手指去抓這些雨滴啊，你看它們都被你抓暈過去了。」

「阿琳，聽說櫻花下落的速度是秒速五厘米，那我每年要賣出多少朵，才能讓它們連起來可繞地球三圈？」

那時候雲臻總愛這樣問袁琳，每次袁琳都抿唇淺笑。雲臻也不知道為什麼阿琳會覺得好笑，可她就是喜歡笑。

再稍長一些，她就會拿了個搓衣板或小矮凳在院階上、屋頂上坐著，手裡捧著她喜歡看的書，也有一些時候，她手裡會握著那塊自襁褓中就一直陪伴著她的玲瓏心佩，望著天空幽幽出神。這個時候，雲臻便會端一杯雨前青螺茶出現在她面前，等她雙手接過茶，突然又會從他袖口飛出一大捧花飄灑在她面前：深紫的滿天星，白嫩的雀舌草，輕盈的蝴蝶藍……，五彩繽紛，好看極了。

阿琳的笑，也好看極了。

那時候的時光靜靜地，總是功課功課又功課、修鍊修鍊再修鍊。不像現在，自己總有很多分散思緒、需要去操心的東西。那時候的阿琳卻仍是像現在這樣，她的世界里一直都靜靜地，彷彿漂游在天地的盡頭，又彷彿穿越了時空。雖然呢，雲臻也不知道她會在想著些什麼，也不會問她，但當他走到她身邊，很自然就能融入了她的世界。

就像現在這樣。

落花。

春影。

阿琳。

多年以後，當雲臻握著那塊玲瓏心佩，才終於明白：當你很自然就融入了Ta的世界，是因為——你就是Ta的全世界！

※※※

這個江畔流經的便是鷹山城著名的明春江了，顧名思義，就是春季里江邊風景最為明艷。當下時節，江兩岸大片金黃油菜花延綿鋪展，曰照遠巒雲影搖，花開如海風送香，蜂蝶穿舞，魚躍上江，相映成趣，美感自來。

解開發帶，把滿頭長發放下來讓風和花香為它們梳一梳吧，誰說它們是三千煩惱絲呢？在不煩惱時候，它們便是隨風輕舞的自在精靈，給你帶來優雅自信與清爽自然呢，女子自信且自然時刻，便最是美麗吶。

耳邊是雲臻捧著計劃書講述修鍊安排的溫和話語，周遭是仲春季節里的曛暖東風，江畔青草的微澀氣息與裊裊花香如同精靈般鑽進鼻子，何等愜意呢。袁琳閉上眼睛，沉醉於風中。

「真想打她一頓啊。」雲臻看著顧自享受的袁琳，冒出這樣一個無厘頭想法。不過他也就想想而已——打人是肯定會覺得很爽，但問題是打不過她啊——要真打一架的話，到時候覺得很爽的估計就是她了。

「小小金魚粉紅鰓，上江游到下江來……」有採茶歸來的少女立在舟頭，哼著明快的『紫竹調』，雲臻也摘下一剪柳葉放在唇邊，跟著節拍吹奏，船隻順江而下，留下一船茶葉芬香與少女銀鈴嬌笑。

春情無限好，何況是儷人。

不知過了多久，響起來沉悶如雷的浪濤急速翻湧聲，接著便有鼎沸人聲傳來，「開壩了，開壩了，大家趕快淘寶去啦……」

「怎麼了？」袁琳睜開眼睛。

「該是和鷹棲峽水庫開壩有關吧。」雲臻解釋道，「明春江發源於龍虎山脈中，山中氣候多變，常下陣雨。陣雨過後，漫山雨水匯聚到地勢狹窄且落差極大的鷹棲澗，容易造成山洪暴發，鷹山城便在鷹棲澗攔堤築壩修建水庫，按規律開壩排洪。聽那些人話音，應該是水庫重新開壩了，至於他們說的淘寶，應該是撈取隨洪流衝下來的礦石、魚鮭、藥草之類，這些都是出自深山，拿到外面很值錢。聽起來應該也蠻有意思的，要不我們也去試試？」

袁琳搖頭：「我們就這樣坐著看會書吧，我不愛湊熱鬧。」

「真不去？」雲臻眼中促狹神色閃過，忽然拉過袁琳掌心，往江上一遞一引，袁琳身體便徑往江上飄去。只是她反應也快，倉促間手腕如電探出，拉住雲臻想縮回去的手，發力一帶，兩道人影便雙雙飄落水面，江上清風踏水游。

【PS1：論文采、主旨，卷首《紫清前序》和卷末《紫清戀歌》是最好，也費了思羲最多腦力和心血，不過前卷中思羲自己卻是最喜歡本章。這一章並沒花費太多心思去雕琢，就是在2017.03.18中午及2017.09.30深夜兩個時間段很安靜的狀態下陸續寫完，算『妙手偶得之』吧，很喜歡這一章雲、袁二人逛街拌嘴及江畔踏青的場景中，那種生動、溫暖、貼心的生活氣息^-^】

【PS2：

落花。

春影。

阿琳。

三行六個字，真是讓思羲喜歡到了極點，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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