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少年詞,琳影無雙1

第7章 少年詞,琳影無雙1

《前卷·年少問情》(7081字)

願漂泊的人夢想溫熱依舊,願仰望的人星空明朗如初;

願走在路上的人看見未來,願原地堅守的人喜悅相逢;

願孤單的人不必獨自堅強,願堅強的人身邊有個肩膀;

願你如天山上金葵,安之若素,微笑向陽;

願你如西湖中秋水,瀲灧無塵,月色動人;

願你深愛著緣分正好的人,她溫柔牽著著你衣袖;

願你和心上人走在街上,沐浴陽光情柔暖香;

……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

——《紫清史詩·人間詞話》

※※※

另一邊,雲臻主動將最厲害的一隻引入旁側小樹林,因擔心王言芳,便探出部分神魂感知留意她那邊動向,而這隻灰岩猿修為、體力都高出自己一截,實力之強勁,未可輕與,便打著游斗周旋的主意進行消耗。

雲臻人隨劍走靈動飄逸,灰岩猿站樁防禦穩穩噹噹,場面局勢堪堪持平,卻哪知墨菲顯靈,擔心什麼來什麼,這邊形勢始終兩分,王言芳那邊十招沒到便落入下風,當真是有力使得、沒心擔得!

當機立斷下,雲臻將心一橫,強行榨取體力,靈力也是不要錢般往外掏,幽碧劍身之上立時劍光大作,清越劍鳴有如風宕銅鐘,劍氣所及,山石樹木紛紛崩裂折斷。灰岩猿看到雲臻以劍勢催發劍氣,凌厲無比,況且他想通過榨取靈力和體力來打壓住自己,作為靈長類妖獸,剛極必折、不可持久的道理它自然懂,當下厚土盾運轉,靈力護罩全開。

雲臻當然更清楚,自己必須30秒內解決這隻修為比自己高出一層的灰岩猿,才能確保王言芳絕對安全。可對面這隻傢伙,卻擺明了是想拖垮連番戰鬥后體力已疲的自己。

只有30秒。

可也夠了。

是時候讓你見識到臻哥真正的手段了!

戰鬥,可不是體力強、修為高就決定了的。倒在他劍下的妖獸,不知有多少是比他更強悍,而他身上的傷疤,很多也是被那些不起眼的傢伙偷襲。

與妖獸已經不知搏鬥過多少次了,或是身陷群獸環伺,或是一動不動埋伏,或是招招見血見肉,或是你死我活竭力掙扎。

記憶深刻的畫面浮在眼前,雲臻眼孔微縮。全力靈力匯聚的短瞬間屏住心神,一種無形凝重的氣息伴隨著劍氣散發開來。

灰岩猿咕嚕咕嚕轉的眼珠子突然一愣,它感覺到一種不太一樣的氣息。

決烈的戰意,殺氣!

但灰岩猿也不是畏懼戰鬥的孬獸,打定主意的它立即將護體氣罩開到最大,它相信,雲臻撐不到30秒,便會立即氣力不繼。

雲臻也毫不猶豫,劍勢調動下,所有劍氣匯聚為一道,決絕而霸道,對著灰岩猿攔腰橫斬。

灰岩猿雖自帶魔抗Buff,但還沒自信到能硬扛住這麼強悍的物理爆發,立即灌注靈力於雙掌,躍身而起,想攔住雲臻長劍。

眼見人猿兩道身影交錯而過,間不容髮之際,雲臻為保證全力一擊的長劍不被灰岩猿攔截,臨時變招,左手自下而上向灰岩猿雙臂反切,右手長劍如寒星點蒼刺向它空門大開的腹部。

哐哐哐哐!

脆落如金鐵的一聲聲劇烈撞擊,地面震動,花瓣樹葉繽紛落下。

雲臻嘴角沁出一絲血跡,他左手強行攔下灰岩猿力大渾厚的雙臂,已是受了些內傷,但他堅定未移的右手長劍也在灰岩猿腰部劃出一道,逼得它只能撐開靈力護罩原地站樁,讓自己爭取到了寶貴的主動權。

借著反震之力飄身暴退,他不顧喉嚨里翻湧而起的腥甜血絲,右手長劍立即挽出朵朵劍花,凝聚出道道劍氣漩渦,旋即足尖點地,身形扶搖直上,劍氣漩渦環繞在他周身,匯聚成一道大漩渦。劍勢催動下,劍光凜冽間發出尖銳響聲,有若流星呼嘯天際。空中紛揚飄飛的花草枝葉漫卷而起,恰如一條夭矯游龍,原本蒼白臉se竟呈現異樣潮紅。

瘋狂調動的靈力,如同潮湧般,從他每一道經脈席捲而過。湛湛如燃的劍氣,一寸寸壓縮進的幽幽如霜的劍身。

身形拔空,三丈,五丈……

劍氣灌注,五秒,十秒……

最後,一聲清叱:劍舞花殤!

落在灰岩猿瞳孔正中的,是一道狂如蛟蟒的劍氣漩渦奔騰碾來。

劍氣漩渦瞬間罩住眼花繚亂有些獃滯的灰岩猿,漫天花葉夾雜著無數凌厲劍芒飛舞不息,漸漸內旋為一座劍氣花牢,將它生生困入其中。

劍芒如雪,花間飄舞,寸斷縷裂,落地為牢!

這道劍氣花牢看似柔和綿密,實則雲臻以劍勢化形的高深技巧驅動,再配合精修的五行術法,若不小心輕輕碰觸到,會立即被劍芒割出密密麻麻傷口。灰岩猿原本想拖垮雲臻,卻反而陷入這座劍芒之牢,眼見靈力護罩在劍芒絞動下隱隱出現裂痕。

雲臻落地后,再也壓制不住,兩道血跡自嘴角和鼻孔流出,全身上下陣陣虛弱無力感傳來,左臂更是劇痛無比,臂膀處已腫脹一大圈,虎口上一道深深裂口,鮮血蜿蜒流下,不想也知是與灰岩猿雙臂硬撼時所震裂。只是他已顧不得這些了,再度凝聚劍氣斬向灰岩猿。灰岩猿眼見靈力護罩裂紋越來越大,若再被雲臻劍氣斬中,明天屍體就得被擺上餐桌了。情急之下只得以傷換命,強行撞破花牢,向密林深處逃去。一路上慘嚎不斷,它腰部劍痕和堅若岩石的身體上被割出的無數傷口,鮮血汩汩流灑一地。

※※※

灰岩猿撲向王言芳時,她都已閉目就緒,準備好給雲臻託夢了。不料突兀間一道尖銳破空聲刺入耳膜,同時一聲急喝傳來:「快用驢打滾,團成一團從側邊滾開!」(當然,「圓潤地」這個形容詞雲臻沒敢說)

聽到雲臻聲音,王言芳驚惶無措的心立時定了下來,只是雲臻讓她用驢打滾,卻是為難。不滾吧,小命危險,滾吧,心上人就在眼前,他手中長劍姿態飄逸,而自己卻在地上滾來滾去——畫面太美不敢看啊。

雲臻哪知她心中的千糾百結啊,立即急喝催促。王言芳銀牙一咬,玉臉生煞:難看就難看唄,保命要緊,如果雲臻這傢伙敢把自己丑態傳出去的話——只好用熱水袋和假奶粉再扮一次大肚子孕婦,然後找上袁琳說雲臻拐騙未成年少女,欠下自己青春損失費、嬰兒撫養費共計三億八千萬云云……

灰岩猿此時也顧不上王言芳了,雲臻人未到劍氣先至,直刺它後頸、后腰、後退三處,快、狠、准三字淋漓展現,它不得已只好先行閃避。雲臻則立即劍交左手,長劍宛如靈蛇,同時右手並掌為刀,刀氣劈空而來。

這若是被擊中,灰岩猿上半身保得住,但第三條腿以下就得拜拜了,倉促間身體拔空而起。然而雲臻等的就是它離地后無處借力的這刻,跟著就是一招靈動迅捷的「靈貓撲兔」。

灰岩猿看得嘴都合不上了:雲臻身體凌空,卻能瞬間折向!不僅能折向,還能配合左切旋弧、右切漂移突進走位!

灰岩猿欲哭無淚,臻哥,你是可以無視慣性和重力的幽靈族么?

這一擊應變與招式切換落在王言芳眼裡只在瞬息間發生,她只覺虹膜一花,人、猿身影斜錯而過,等雲臻於五丈外落地時,灰岩猿已被劍氣貫穿,轟然倒地,灰塵瀰漫。

她卻來不及慶幸大難不死——雲臻同學正笑嘻嘻看著她呢。她一回顧自身,見塵葉滿身,衣衫褶皺,活像只地里打滾的小狗,不由得俏臉一紅,啐道:「死雲臻看什麼看!沒看過地里打滾的女人啊?沒看過就回家看《紅高粱》啊!」

※※※

「你怎麼正好回來了,這麼快解決了你那隻灰岩猿?」見雲臻不顧自己喊疼,用綿勁幫自己活絡酸麻無力的手臂,王言芳臉上已經是羞赧微紅,嘴裡卻硬要饒雲臻一句。

「我哪有那麼厲害,只是給了它500塊,讓它去給我代打排位賽。」雲臻打著哈哈。沒責怪她為什麼不聽叮囑,只幽默開著玩笑,以減輕她手臂上痛楚:「好啦,不給你活絡筋脈的話,估計你的手今晚會腫得連筷子都拿不起來。」說完垂下雙手攏回袖中,不讓兩隻手上滴血的裂口給她看見。

「你先坐著好好休息會,默數三百個數,我很快就回來了。」雲臻安慰道。

二百個數的時候雲臻就回來了,期間他取出來灰岩猿獸核,又采了些草藥,一些偷偷給自己止血鎮痛,另一些則不顧王言芳的大聲喊疼給她敷上。

「不是說妖獸全身是寶么?你怎麼只取一顆獸核啊?」王言芳疑惑道。

「灰岩猿,顧名思義,體質堅硬像岩土一樣,沒有藥用和食用價值。另外,但凡是能結出獸核或內丹的高等級妖獸,一身精華肯定在獸核內丹上的。」雲臻邊敷藥邊給她掃盲,轉過頭,聽著她因劇烈疼痛而發出的輕輕噝氣聲,關心則亂、感同身受下,自己心裡也是跟著絲絲泛疼。

有心想逗樂她,好分散她注意力,不讓她覺得那麼疼。眼睛無意間掃過地上灰岩猿身體,雲臻心中便有了計較。

「王,你知道嗎,其實灰岩猿還有一個親戚生活在另一個世界位面——是一個特殊物種,他呢每天寫代碼、補漏洞、解Bug以及與客戶經理吵架,長期加班熬夜所以禿頂,這和我們這邊灰岩猿的特徵很像,所以他在那邊也被人們叫做:「程序猿」。」

雲臻見王言芳注意力已經移過來了,接著道:「我再和你講講於程序猿的其它笑話吧。」

「「路人甲問這個程序猿:世界上最大的痛苦是什麼?」「答:貓吃不到魚,狗吃不到肉,編完程發現堆棧溢透!」」

「「炮灰乙又問這個程序猿:達芬奇密碼上一行應該是什麼?」「答:這太難了,我不知道。」「炮灰乙:笨!達芬奇密碼上一行當然是達芬奇帳號啊,那達芬奇密碼下一行應該是什麼?」「答:我……還是不知道。」「炮灰乙:下一行當然是達芬奇驗證碼啊!」」

「還是這個程序猿,一天他在路邊檢查bug。這時一個乞丐坐在他邊上準備開始要飯,程序猿覺得可憐就給了他一塊錢,然後接著調試程序。乞丐可能生意不好,就無聊地湊上去想看看這個程序猿在做什麼。然後過了三分鐘,乞丐幽幽地說:兄弟,你第三個遞歸函數里少了兩個指向分號……」

※※※

本來解決了「程序猿」的親戚后,此行便算圓滿了。但取回灰珊瑚時,卻又發生意外。

雲臻要下寒潭取出灰珊瑚,王言芳本來被打擊得有些情緒低落,但樂天派的她,被雲臻哄開心后情緒立刻恢復,叫著也要下寒潭去。雲臻顧及她的先天陰蝕異病,若被陰寒之氣侵入身體會十分麻煩,當然不肯答應。

含著避水珠下到寒潭后,雲臻才發現這株四品灰珊瑚散發出來的靈力異常強烈,若在平時倒無大礙。但現在他連番戰鬥後身體疲弱,強烈的靈力波動竟使得他體內靈力有紊亂的跡象,無奈只好先靜坐調理。

只是這樣一來時間就拖得有些久了。王言芳同學百無聊賴,蹦躂著兩隻完好的腿便開始到處轉悠,這裡砍一砍那裡踩一踩,內行的以為她在探風水尋寶藏,外行的還以為她中二病又犯了。

忽然她看到一顆四丈高樹上隱蔽處掛著兩個巨大黑巢,「這麼大巢穴,難道是老鷹的窩?」王言芳不由為自己的想法興奮了,雖然生物老師從物種習性、物理老師從萬有引力、體育老師從身體構造的各種角度從小教育她:鷹怎麼可能在這樣環境築巢呢?

四丈高度自然難不倒她,瞄準落腳點,足尖一發力就到了。見兩個巢穴黑乎乎的看不出究竟,用劍一刺,發現沒反應,於是又連刺好幾劍,嘴裡咕噥著:「什麼玩意啊這麼奇怪?」渾沒注意到一群黑麻麻的東西正順著洞口往外爬。

雲臻此時剛從寒潭出來,沒見了王言芳身影,估摸著她是不是被接回賽博坦星球重新改造了呢,忽然聽得一聲尖叫,抬頭一看,臉se大變,連忙大聲喊道:「糟啦,你捅馬蜂窩啦,還是倆!」

王言芳陡然見大片黑玉蜂朝她撲來,驚慌之下都忘了動彈,只緊緊捂著嘴巴。

倏忽間一道人影掠過,攬著她在樹梢上借力狂奔,聞著氣息也知道是雲臻了。黑玉蜂號稱「七里蜂」,意為七里之內你逃不出追殺,其銳利蜂針連弱一點的護體氣罩也能刺穿。何況王言芳今天運氣好得很,一連就捅了罕見的連體雙蜂窩——這手氣,如果雲臻拉著她去打老虎機的話,嘖嘖嘖……

雲臻為護王言芳周全,將她攬在身前,但這樣卻影響腳下發力了,況且帶著一個體重不比他輕的女孩(當然嘴上必須說「哎呀你真是苗條得連魔鬼都嫉妒呢」),輕功再好也不濟事呀——已經有馬蜂碰到他的背了,情急之下,全力把她推向右前方一處水塘,急喝道:「避入水塘里,別管我!」但這麼一弄,他自己身形卻遲滯下來。

王言芳回頭看到的畫面是,雲臻正帶著大群黑玉蜂向左邊呼嘯而去。「如果是RunMan拍攝現場的話,這樣場景應該挺霸氣的。」她促狹地想著。

※※※

「還能見人嗎?」雲臻忍著痛問道。雖然他清楚,撒泡尿照照也該曉得自己有多嚇人了。

王言芳趕緊抿住嘴:「放心啦,你看我不是正看著你么。你還別說,看起來還挺有氣質嘛。」

雲臻點點頭:「你這樣說我就踏實多了,其實我也經常認為——作為第一男豬腳,一點點創傷是抹殺不了我這樣無敵美男子的絕世魅力和驚天帥氣的!」話音剛落,「噗」一聲,王言芳剛喝下的水噴了他一臉。

雲臻:「……」心裡默默流淚:寧相信有鬼,也別信女人的嘴!

※※※

仲春時節,清風徐來,陽光暖照,拉出兩道修曼身影。樹木清秀,青草柔軟,花香撲鼻。僅就風景而言,這會是一個值得銘記的溫馨下午。

「很疼么?」王言芳小心翼翼用酸草膠給雲臻擦拭著,聲音因為心疼而帶著顫音,要不是雲臻及時講了幾個笑話緩解,恐怕她一張俊臉上就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了。

每觸碰一下都痛不可耐,但云臻咬住牙沒出聲,笑道:「還好。」

「都這樣了你還說好呢!」王言芳嘆口氣,望著雲臻:「你最近有什麼事嗎?不如你跟我回藥行吧,藥行里有各種葯,我再好好照料你一番,應該能好的快一些。」

雲臻自然願意和她一起呆著,只是自己有接下來計劃,況且療傷治病並非她之所長,想了想,搖頭笑道:「你們王氏藥行最近要趕著從登龍山藥谷里出貨,你是少東家,應該會比較忙。」又怕她因為自己的拒絕而心生自責,於是連忙補充:「而且我也要回家一趟,為接下來地寶大會做準備的。阿琳她醫術不凡,有她照料,應該也很快會好的,你放心好啦。」

「你家袁琳真好,樣樣都得你誇讚,而我卻……」王言芳喃喃道,似乎想起來什麼心事。雲臻聽她話中帶著嘆息意味,向她望去,她卻低著頭,輕聲道:「和我講講你家袁琳好么?」

※※※

「記事起,我和阿琳就從未分開過。她比我聰明、靈氣得多,記得小時候,我也總是惡作劇——不是偷偷往爺爺茶里放鹽,就是給老爹墨汁里倒醬油,每次被發現后都是阿琳幫我攬著。」

「大人離開后,我和她相依為命,兩個小孩子想起親人而忍不住很慫地哭的時候,我們就在寂靜的屋頂上緊緊挨著,彼此溫暖。」

「人前呢,她安靜淡然,不喜說話。其實那是表象,她也會調皮哦,時常捧著本書坐在屋頂望著天空,然後趁我不注意,就會忽然繞到我背後點我笑穴,等我回過頭,她已經在湖邊向我吐舌頭了。其實……,以前大人還在時候,她應該是最開心的,無論做什麼,總能看見她笑,問她為什麼,她也不說,只是微笑。」

「大人離開時,我答應他們一定照顧好阿琳。只是隨著年歲增長,我在青萍小院陪著她的時間卻越來越少。人漸漸是長大了,可有些事情,似乎在不知不覺間發生著變化……」

雲臻平靜說著,王言芳安靜聽著。聞著青草芳香與身邊少年的混合氣息,心裡是莫名的愜意——並不完全是因為荷爾蒙或雌激素,還因為這大好時光里,心儀的少年靜靜地就在身邊啊。

伴隨著雲臻話語,王言芳目光與思緒漸漸移離。雲臻轉過頭望著她,聲音漸漸低了下來,靜靜端望著她仰望夕陽的臉龐,忽然就想起來她第一次走近心中、讓自己牽挂一生、哪怕在踏入混沌異界時空后也經常想起的那個回憶。

※※※

記憶總在感觸到某個相關聯場景時浮上心頭。那個記憶,發生在三年前的那個冬天。

那時他與王言芳剛考入廬陵學院初級學部,他也剛加入沐澤堂,而王家在廬陵城也是經營藥行的,他那時和王言芳及她爺爺已經熟稔,便經常去幫忙,同時也學些經驗與技藝。

那個冬天,他和王言芳運送一批藥草途徑城外落馬山時,遭遇馬賊攔道。那個飄著雪花的冬曰里,他拼著受了三處外傷一掌內傷,拉著她衝出包圍。被嚇得六神無主的王言芳,看著半昏半醒的他,想也未想,背起他一起跑。

馬賊的追趕很緊很緊,她背著他跑得很難很難。鞋子跑丟了,她就赤腳背著他繼續跑。

落雪愈下愈大,寒風愈吹愈冷,她光潔如玉的腳上多出來儘是密密麻麻傷口,兩行血跡在雪地上格外醒目……

山se銀裝素裹,有樹枝承受不住積雪壓力選擇低頭放棄,於是枝頭凝結的雪團紛紛砸在他們身上,風陣陣吹來,凜冽中,周遭景緻半是清新半是凄寒,在她柔軟而疲弱的背上,他的心半是溫暖半是疼責……

城守戍衛營終於映入眼帘,就要安全時,一支不甘心的報復冷箭背後飛來,她依然是想也未想,轉過了身……

醒來時的那個下午,是在她家藥行里,雪后初霽,夕陽懶散漫步在天空,他慢慢走出來,看見她站在院外草地上。

他走上去,感謝的話卻說不出口,只好問:「那天,你是赤腳背著我跑的——雪地上赤著腳就落跑,妳會不會冷?」

她歪著頭看著他緊張而怯怯的神情,噗呲一笑:「本小姐才不怕冷呢!」

辰陽血脈激發后,陰噬異病也跟著發作,她自然會覺得冷——在某個夏曰午後的閑敘里,她便不經意間告訴了他:即便是夏天,她的腳也依舊是冷的。

只是當他以身為盾護著她時,她的心是暖的。

看到他傷后虛弱樣子,她也想說些感謝的話,卻發現也說不出口,想了想,只好笑著:「只是我的腳破相難看了,噶以後就要遭嫌棄了。」

他也跟著笑——這雙腳,大約便是他心中最美的一雙了。

他愧疚囁嚅著:「對不起,是我害得……」

她咯咯笑聲打斷:「你可別說了。明明是你救我在先,也該是我愧疚好不好?說起來,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頓了頓,又笑道:「再說我都好啦,不信我跑給你看。」

夕陽下,她宛然而笑的身影拉地悠長、悠長……

他望著她的身影,卻是感動著的——在這人世間,有多少人可以熱烈而堅持地為你毫不猶豫付出?有多少人能愛你如生命?又有多少人,能在緣分大約正好的時候,走進你願意去愛、也期待被愛的心中?

「王,你笑起來時候眼睛真好看。」他輕聲道。

「謝謝哦。」她輕聲答道。沒有素曰里的歡聲笑鬧,沒有慣常的調皮跳脫,沒有瑰若驚鴻的翩然回眸,只低垂螓首的她,在這一霎間卻驚艷了少年的內心。

當一個女孩仰望天空的時候,她是否是倔強而孤郁的?

這個問題,雲臻不知道。但他知道,年少慕艾的青蔥歲月里,純潔的少年少女,確確是甘願為一份美好感動一望而痴的。

那個午後,那個場景,她在草地上,安靜仰望著,雖是寒冷,溫度卻正好。夕陽光線折射在她柔曼睫毛上,她大約是眼角餘光瞥見了他,轉過頭微笑著:「你也來啦?」而他柔聲問她:「冬天在雪地上赤著腳就落跑,妳會不會冷?」

或許,這只是漫漫人生中一個簡單片刻。然而看似平常最奇崛,因為簡單,所以才更純潔、更雋永人心呢。

這樣純潔時光里,落霞正好,風景正好,溫度正好。是希望我將此刻深深銘記於心,還是希望我趁這片刻與妳做些什麼?隨便什麼吧,都好,只要是妳,便已滿足……

那一刻,夕陽下一個仰望著的少女身影,走進了那個一望而痴少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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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清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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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少年詞,琳影無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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