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龍出塞北 第五十八章 山裡壟上(祝大家新年快樂)

第一卷 龍出塞北 第五十八章 山裡壟上(祝大家新年快樂)

司空玉龍留在屋內若有所思。

顧千秋說要讓他去見的這個人,他已經有了些眉目。

隨後他開始著手收拾攤在地上桌子上的幾副對子。過去的二十年,他從沒見過顧千秋給誰寫過春聯,今天破天荒地一共寫了三幅,不用說,肯定是分別送給他、蘇傾天和顧南逢的。

司空玉龍盯著這些字跡,心裡還在不住讚歎。他見過略帶匠氣、不夠靈動的楷體,也見過運筆雄渾圓潤的楷體,然而和顧千秋的字比起來都遜色太多。眼前的字,用橫刀豎劍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竟透出點點殺伐之氣,可是這氣勢又掩藏的很好,猶如龍隱鳳藏一般半遮半現,看的太久反而讓人如墜雲霧,不知空山,不見殺誰,只見一片白茫茫。

在此之前司空玉龍見過最好的楷體是蘇滿堂的那一手有古來稀之稱的「蘇骨」,這是棋壇大國手,同時也是書法大家的江離給出的評價,意思是說至少在過去的七十年蘇滿堂的楷書無人能出其右。

可是在顧千秋的這幾幅對子面前,司空玉龍反覆衡量之後,也不得不作出蘇滿堂稍遜一籌的感慨。

小心翼翼地將這些對子收放好,司空玉龍走到窗邊,剛好看到顧千秋已經走出麒麟樓。老人掩緊門扉,回過頭望了一眼司空玉龍看過來的方向,揮了揮提著酒葫蘆的手臂,便慢慢離去。

司空玉龍就這樣在窗邊站了許久。

————

城主府一處偏僻客房內,司空月白衣而坐。

屋內靜的出奇,只有司空月在獨自療傷,只見司空月緊閉雙眼,臉上密布細小的汗珠,他的周身遍布真氣,空氣似乎都產生了細小的扭曲。那把鳴月劍在他背後畫了一個圓,然後居中懸停,好像懸挂在一輪圓月中。

司空月雙手不斷變換,一邊結印,一邊手點全身各處穴道。等到四肢百骸真氣流轉,司空月緩緩抬起一隻手掌,擊打在自己的胸口,隨即噴吐出一口污血。

這是他體內極重的內傷,在和十方俱誠戰鬥時積累下來的。十方俱誠雖然沒有和小輩一般見識,但是在面對他和那個手持軒轅劍的黑衣人時並沒有留手,所以他和那個人受傷極重。如果不是最後顧千秋趕來了,當時的司空月還真不知道如何收場。

司空月緩緩收起內息和打坐,那把鳴月劍落在他手上,被他擱在一旁。司空月隨手拿起一旁的毛巾擦去嘴邊血跡,看向門口,有客人來了。

門被緩緩推開,一個老人走進來,隨意地找了把便椅子坐下,一點兒也不客氣。

竟然是剛離開麒麟樓的顧千秋。

老人看向司空月,隨口說道:「真是一副狼狽相。」

司空月苦笑著問道:「你過來就為了挖苦我幾句?」

顧千秋說道:「不然難道還誇你嗎?口氣倒是大,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真能和十方俱誠過幾招呢?畫地為牢二十年,一步也沒邁出,以你的狀態,打那個莽夫獨孤伽羅都吃力,還妄想撼動十方俱誠、趙空嚴、項般月這幾個?」

司空月淡淡地說道:「我也沒想著撼動這幾個,不是玉龍出事,我這次都不會出手。」

顧千秋譏笑道:「那是,你司空月什麼時候有那樣的雄心壯志了?你們父子倆還真像,一個遇到事情就逃避,甘願當個窩囊廢,一個心腸軟,見不得誰過得不好。」

顧千秋見司空月沒說話,又繼續說道:「不過跟你這個老子比起來,那孩子好歹還算扛得起責任,不然指望你?我早幾年便氣死了。我已經答應了那孩子離開潯陽的想法,不就就會動身,你自己考慮吧,是趁這個機會走出自己畫的牢籠,還是老死在這個犄角旮旯。」

司空月忽然抬頭看向顧千秋,問道:「你要把那孩子弄到哪裡去?」

「你說呢?他還能去哪裡,當然是去你從前來的那個地方。」

「長安?」

司空月站了起來。

顧千秋看也不看他,說道:「而且明天那孩子就會先去接觸那個人,他自稱什麼來著,周老爺?真是欲蓋彌彰。」

司空月驚呼出聲,「顧千秋!我不答應!你這是把他往火坑裡推。」

顧千秋盯著司空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他自己的選擇也算是我把他推向火坑嗎?我和你說過,這孩子心腸軟,但是對於迎來而來的責任,他不會像你一樣逃避。而且他要去長安的其中一個原因你會不知道?他娘是怎麼死的,你最清楚。」

司空月心裡一驚,跌坐在椅子上。

顧千秋繼續說道:「對於他們的少年意氣,你也要假裝沒看到?這些年在滄州的韜光養晦,在襄陽的沙場磨礪,在麒麟樓遍閱天下,蘇傾天、顧南逢還有李青舟這些人都聚集在一起,為了什麼?不就圖個有朝一日憑他們自己的本事在這天下揚名立萬?你要阻擋這些人的年輕氣盛嗎?司空玉龍自己決定的以身破局,我阻攔了這麼多年,都已經要攔不住了,你要一棍子打死?」

司空月已經無言以對。

顧千秋緩緩說道:「而且最後一點,即使真是火坑,我也會推那孩子進去。司空月,你可擋不住我。」

司空月看向老人。

顧千秋說道:「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你知道的,我不吃這一套。要不要趁這個機會走出滄州,你自己考慮,提醒你一句,我的謀划裡面,多你一個司空月不多,少你一個司空月不少,我隨時能找人替代你,所以也別覺得自己有多重要。」

司空月覺得體內剛剛療好的那處傷好像又要發作了。

顧千秋不再繼續挖苦司空月,而是緩緩抬起頭,自言自語地說道:「司空月,你本來該是天之驕子的,最後弄成這樣,算不算是造化弄人?我知道你不覺得可惜,但是就因為你的原因,司空玉龍這趟去長安,危險說不定會翻個番。」

司空月握緊拳頭,許久之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鬆開雙手,說道:「如果真是玉龍自己的意思,我就不干涉了。但是顧千秋,你能不能保證他的安全?」

「不能。但是我可以給你透露個消息,昨晚和你一同迎擊十方俱誠的那個手持軒轅劍的殺手,是那個周老爺的部下。從這之中,你應該可以推測出那人對司空玉龍的態度。」

「你的意思是他會保護那孩子?」

「我沒這麼說過。」

司空月一時語塞,隨即他又問了一個問題,「十方俱誠最後到哪裡去了,在我的視野里,他最後被你那一拳打出了潯陽城,那他最後的結局呢?死了嗎?」

顧千秋回答道:「這個問題我暫時還不能回答你。」

「不過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十方俱誠不是這麼容易死的角色。」

司空月點了點頭,對於在眼前這個老頭出現之前八面十方皆是無敵之資的十方俱誠,他不知為何生出了些許惺惺相惜。他相信若是早點遇上十方俱誠,而不是在昨晚那樣的戰場上碰面,他們應該有機會一起喝酒,或者互相訴說一些往事。

顧千秋站起身,說道:「司空月,早點做決定吧,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好好想一想為什麼這些少年願意赴身這個即將兵荒馬亂的世道,他們可比你有擔當多了。」

老人最後留下來一句話,「你可以多思考思考,為什麼山裡的路會越走越寬,而田壟上的路會越走越窄,想通了這個問題,你說不定會有自己的答案。」

司空月反覆呢喃著這句話,忽然抬起頭。

顧千秋卻早已沒了身影。

————

第二天,司空玉龍在麒麟樓醒來。

他昨晚調息了一夜,將體內各處梳理地差不多了。剩下的便是外傷,雖然肩膀上的傷口很重,但只要接下來按時服藥,仔細調理,已經不再會傷及性命和武道前途。

司空玉龍整理好衣衫,配好神下劍,緩緩下樓。

根據顧千秋的說法,他來到了南城門外,卻沒有看到顧千秋口中的人。

正當司空玉龍疑惑時,他看到遠處行來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老人,滿頭白髮,不怒自威,可是他現在緩緩向司空玉龍走來,卻是春風滿面的樣子,大步流星,拍手作歌。老人的身後,跟著一輛馬車,緩慢地行駛著。

司空玉龍眼神凝重,因為根據顧南逢給出的情報,這架最初也是從這個南城門入城的馬車,它的主人曾經在玉蘭樓里監視過他們,然後去了趟城主府,最後西出潯陽,參加了樓船那個不為人知的神秘會議。當然,它的主人還曾經去過麒麟樓,並且被背後的顧千秋和麒麟樓守樓人默許進入。

司空玉龍雖然有猜測,但還是沒有確定這人的身份,而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司空玉龍一隻手已經扣在了神下劍的劍柄上。

可那個迎面而來的老人,依然是笑容滿面。

老人看著不遠處的司空玉龍,感慨中想起了一句話,這句話和顧千秋在麒麟樓的時候想到的那句話一模一樣。

如果沒有被捧上台的天子,那天下就到處是爭奪霸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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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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