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欺騙與隱瞞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一切都是幻覺,絕不可能的……」彭俊傑雙目大瞪,心中不斷告誡自己:這一切是虛幻景象……
蕭齊搖了搖頭,嘆道:「果真如此,擁有時有多得意自信,失去后便是成倍的狼狽不堪!」
「何必還要誆自己,你又怎會感覺不到,你的黑仔,已永遠的離開了你!」
看著蕭齊臉上的冷漠,彭俊傑雙眼中的驚駭逐漸轉變為恐懼與憤怒,便踉蹌後退。
「是你,是你做的,你把黑仔怎樣了,你把它藏在哪裡……」這一切完全顛覆了他的認知!
剛才他驅使黑仔入侵蕭齊身體,便要吞噬其體內元力與精血。然後……卻沒有然後了……
當黑仔完全沒入蕭齊胸膛時,詭異的一幕發生了:彭俊傑再也感覺不到黑仔與自己的聯繫,探查不到黑仔的存在,自身修為也在迅速下降,片刻間完全消失,便讓他驚恐萬分!
蕭齊接道:「你願意將一切秘密與我吐露,也算一種信任……對死人的信任。我自然不會小氣,也告訴你一些吧,至少讓你走得明白清楚……」
彭俊傑神色萎靡,似是認命,自嘲道:「枉我自認聰明過人,每一步都小心計劃,卻只是個笑話!不過我也好奇,你是什麼時候察覺到我的意圖?」
蕭齊回道:「我也是剛剛才明白你的意圖。但你的不對勁,卻早已被我知曉,同樣是在那樹洞內!」
彭俊傑茫然失神,喃喃自語:「怎麼會,我已經做的足夠細心,從未感覺到有紕漏……」
蕭齊看向彭俊傑的眼中浮上一抹莫名敬意。「你說得不錯,你很小心,同樣沒有絲毫紕漏,可你卻不知道一處關鍵,你口中的黑仔,我認得它啊!」
彭俊傑張大了嘴,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
蕭齊又接著道:「我不僅認得黑仔,我還知道它的真實身份!」
「它不是什麼獸靈,乃是這天地間最特別的靈物之一,其名;陰陽靈!」
「陰陽靈並非單一個體,天生便是陰陽二體,你身上的黑仔,是陰之體,乃無比邪惡殘忍的存在。我不知道你有怎樣意圖,也不知道你是怎樣性情。有一點我卻明白,若是它長期寄養在你體內,你將逐漸被它同化,變成一隻嗜血殘暴的野獸!」
彭俊傑仍舊難以接受,疑惑道:「我查過你的來歷,同樣是個平凡人,你怎麼能認得黑仔身份,連那瘋婆子也不曉得……」
蕭齊一聲輕哼,嘲諷道:「不得不承認,你無比聰明,極有謀划。然而在此事上,你還欠缺了太多太多。以你現下身份,想要自行摸清我的底細,絕無可能!」
「你說黑仔是陰陽靈的陰之體,是邪惡殘忍的存在,我有所體會。但!為何不能影響你分毫,甚至……反而被你吞噬!」彭俊傑繼續發問。
於蕭齊而言,彭俊傑只是個即將告別世界的人,既然他有所要求,蕭齊也樂得應允,不過是幾個問題而已。
「許多年前,有個讓我無比討厭的傢伙,他對我說,我身上流淌的是世間最邪惡的血液,我的心臟為世間極致黑暗,在我體內,有個殘暴嗜血的魔鬼!」
「那時我無比恐懼,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覺得那只是他不願接納我的理由……」
「如今看來,他說得一點沒錯啊!」
「這陰之體的確恐怖,卻也有化解辦法,我便知曉兩種。其一是將陰陽之體合二為一,自然化解!」
「這第二種辦法,卻無比極端!既然它邪惡殘忍,那便比他邪惡殘忍,如此,它又怎敢放肆!」
彭俊傑本來想用銹劍突襲,聽見蕭齊的話后卻停下了動作,滿臉絕望。
他忽然發笑,卻似慘叫。
「哈哈哈……既然你早已發現了一切,既然你早已做足準備,為何又要與我虛偽如此長的時間,將我當個傻子,我彭俊傑當真如此不堪嗎!」
蕭齊嘆道:「我的確有所隱瞞,但我從未欺騙,與你相處這一月,蕭某一言一行,皆為真切!」
「若是你心懷善良,這陰之體想同化你,少說需要半年時間。我的確有過真誠想法,將它解決。那銹劍劍柄上的灰暗晶石內,是我一滴精血鑄就的靈印!」
「我曾想過,若是無法將其解決,我便再凝聚一滴精血送與你……」
「然而我壓根不會想到,在你心中竟然隱藏著天大仇恨,早已瘋狂……」
彭俊傑臉上仍舊慘然,彷彿失去了靈魂,機械的解下銹劍,恭敬遞到蕭齊手中。
「齊哥……請允許我再如此叫你一次,與你相處的時間裡,我多麼希望你當真是我親人……」淚液將他面頰划花,卻沒法遮掩那鮮艷笑容,那笑容,正如二人嬉鬧時一般乾淨美麗。
蕭齊突然一怔,同樣機械的接過銹劍。
他感知得清楚,此刻的彭俊傑已經喪失了所有修為,丹田受損,甚至比不得一個七八歲的普通孩童。
「在我十三年的生命中,我唯一的遺憾與愧疚,便是齊哥你,若你我能早些相識……」
此刻,他或許是在哭,只因那彎曲的膝蓋正重重砸在厚厚的石板上。
他看向蕭齊的眸子中,多了些期望,卻不是對蕭齊有所乞求,只是想減輕些心房的痛楚,那撕心裂肺的感覺,他再也承受不住。
「齊哥,俊傑欠了你太多東西,只望齊哥親手結果我的性命,俊傑……感激不盡!」
蕭齊忽然自我疑問:如今彭俊傑已成廢人,還要殺了他宣洩心中怨氣嗎?
「呼……這其中,有太多原因是那陰陽靈,如今你修為盡廢,再也對我造不成絲毫危害……我不殺你,你走吧!」
彭俊傑抬起了頭,回道:「你如此對我,又叫我此後怎樣安然?」
他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轉身朝著院門走去。
蕭齊心中疑惑,那院門不是二人來時的那一扇。
彭俊傑正要開門時,忽然回過頭來,臉上露出怪異神色。
「齊哥,我彭俊傑此生最大的幸運就是認識了你……抱歉!」
蕭齊終於反應過來,步伐疾速跨向那院門。
「俊傑!等等!」
然而他始終慢了一步,彭俊傑往後一倒,便消失在蕭齊眼前。
待得蕭齊沖至院門前,一股強風刮來,狠狠拍在他臉上。
這院門外,竟然是一處深不見底的黑淵。
黑淵中罡風四起,撕開了彭俊傑的皮膚,然而他不會再有感覺,此時他忘記了一切,這一刻,應當是他最幸福的時刻!
或許……罪惡本身並非罪惡,它只是慾望的犧牲品……
一絲刻骨恨意,足以讓人仇視整個世界!
……
彭俊傑會是怎樣下場,蕭齊已經不再思考,只因此刻的他,全心神放在了自己身上,思量著自己的下場。
院落中先前的石桌處,正有一道臃腫身影。
蕭齊汗毛乍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險感覺悄然浮現,眼前的這老嫗,絕對是他出道以來察覺到的最強修者。
「青皇,在你體內?」那老嫗正與蕭齊對視,滿是皺紋的枯老面頰上卻有一雙無比精緻的眸子,此時那眸子內儘是不容抗拒的質問。
蕭齊微微思考,回道:「你說的是黑仔?」
老嫗眉頭一顫,顯現怒容:「你這後輩,很不懂禮貌!至少也該稱呼一聲前輩……」
蕭齊聞言卻搖了搖頭,回道:「我蕭齊偏偏如此不良性格,若是逢人便以前輩稱呼,那我豈不平白多了太多祖宗!叫誰前輩,叫與不叫,全憑我個人心情!」
老嫗忽然冷哼一聲,一把以元力凝聚的飛刀自她袍袖間激射而出,直取蕭齊面門!
蕭齊卻不閃不避,也沒露出絲毫懼怯表情,彷彿那飛刀對準的是別人的腦門。
不過,他並沒有感覺到絲毫疼痛,只因那元力飛刀停滯在他腦門前分毫距離處,又緩緩消散。
老嫗開口道:「你小子,竟一點也不害怕,或是你認為本座不會殺你?」
蕭齊點了點頭,回道:「你能如此悄無聲息的出現,修為自然是比我高了太多,如此實力,若想殺我便一掌轟了,哪裡需要浪費時間!」
「再者你如今蒼老狀態,只怕是壽元即將耗盡,於你這樣的人來說,時間更加寶貴不是嗎?」
老嫗突然冷漠道:「小子,你難道不清楚……對一個女人來說,當面說她老是一種羞辱嗎?」
蕭齊仍舊是那副冷淡表情。「哦?這我的確不清楚,我也絕無嘲諷意思,如若這是你的忌諱,那……十分抱歉!」
老嫗再次自上而下將蕭齊打量一遍,不管怎樣看來,蕭齊確實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然而他的言行舉止卻是截然不同,將所有情緒都深深掩藏!
她自然不會明白,一個五歲的孩子四處漂流,見過了太多,遭遇了太多,如此整整七年,會有怎樣的結果。
不過她也不準備再計較,直接開口道:「彭俊傑是我名義上的弟子,既然你已繼承了他的一切,那我便收你作弟子,給你傳承!」
蕭齊突然神色一冷,旋即恢復從容。「似乎你對他的死活並不在乎!」
老嫗笑道:「這是自然,我賜他青皇,將他收入門下,傳其功法,自然是有所期望,有所需要。如今他已不再,自然失去了所有價值,如此下賤性命,我又怎會在意!」
「不過青皇在你體內,想來也是緣分,你便代替他的位置,往後為我所用。」
「相信……你也能感覺到青皇的非凡之處了。」
她認為是青皇選擇了蕭齊,而後蕭齊吞了彭俊傑,才有了如今景象。
青皇所能寄生的宿主有個必須條件,便是空白靈胎,這樣的武者何其稀少,先前她遇見了彭俊傑,便覺得極其幸運,故而有了師徒關係。
然而,彭俊傑還是不夠優秀。
如今青皇重新選擇了主人,且令她無比滿意,不談修為,如此冷靜心性便難能可貴!
她還在思考,蕭齊卻出聲打斷了她:「收徒就不必了,如今我只想走自己的道,既然是有事安排,你便直接吩咐,以蕭某的實力也不能反抗,自然會努力完成!」
蕭齊心中思量:眼前的老嫗,想必是彭俊傑口中的瘋婆子,也是他的師尊。武尊境的強者,蕭齊確實沒法子反抗,連逃離也不可能,除非是跟上彭俊傑的腳步……
索性先答應下來。
還好這「瘋婆子」並未察覺到他的特別之處,否則隨手打殺了他也未必。
「好,既然你不願做我弟子,我也不勉強!」
「我的確有事安排給你,但不是現在,你先回去吧。到了時間,自然會有人去找你。」
蕭齊愕然:「我並非長生門弟子,只是與彭俊傑一同上山,此刻他已不在,我回哪裡去?」
老嫗同樣愕然,怪異道:「你小子當真是膽大包天,跑上長生門來殺了長生門的二代弟子!既然彭俊傑已死,你便直接接替他的一切,其他的便不用管,自然會有人處理!」
蕭齊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院落,此時那老嫗的聲音又不急不緩的傳來:「你千萬別想著逃離此地,如此念頭只會是平添折磨!」
這「瘋婆子」自信得很,如今蕭齊體內有青皇,不管蕭齊與她多遠距離,只要青皇顯露氣息,她都能察覺,只因白妃在她手中。
白妃,正是陽之體,為至善至潔之靈。
蕭齊離去許多時辰,那老嫗仍舊站在院中。
「好久,沒見到如此有趣的後輩了……他的性情,與姜郎有七八分相似……」老嫗喃喃自語,臉上泛起笑容,似有美好記憶,可惜滿臉褶子,便笑得無比勉強。
忽然她抬起右手,一掌轟擊出去,頓時粉碎了院落西邊的所有器物。
「姜郎,你我當初是那麼恩愛……都是那欺師滅祖的賤人,是她搶走了你!」
「姜郎,你千萬要等著我……等我學習了長生密錄,便去殺了那賤人……」
她口中的賤人,是她收的第二個女弟子。
而那姜郎,則是她座下唯一男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