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登科歡宴
登科宴的主角自然是金榜題名的一甲和皇帝欽點的二十名二甲進士。
官場有句俗語,「三十少明經,五十少進士」,能在金榜上有名的文人大都歲數不輕。
山二郎這個狀元爺不到三十歲,更是少有,也不知是巧合怎的,這回的榜眼和探花年紀也都不大。
特別是探花郎,比山二郎還小兩歲,一露面,各家家中還有待字閨中的小姐的,都不免多看幾眼,看是否是個乘龍快婿。
要說外貌,狀元爺神采俊朗,完全不輸以外貌著稱的探花郎,但山二郎入席便帶了妻女,明擺著明草有主,徒惹家中有女兒的官員惋惜。
一路上,山桃舉止有度,踏入這被翻新的皇宮,她就像被提起了一根線似的,下意識繃緊了神經。
落在領路的太監眼裡,則內心感嘆虎父無犬女,父親才高八斗,女兒也有大家閨秀的氣度。
慕朝民風開放,並未男女分席,夫妻多共席,若有子女,則於後次席。
此時皇帝還沒來,賓客已至大半,有相熟的不免熱絡寒暄幾句。
因山二郎新科狀元的身份,前來攀談的不在少數,山二郎則落落大方地寒暄起來。
杜盈秋作為妻子,自然要主動和那些官員勛貴的夫人打交道,今日登科宴,無論心裡如何看待寒門出身的狀元,薄面總是要給的,一時也算熱鬧。
只山桃因為年紀小,團坐在席上最為自在,借著吃點心的遮掩,將席間的人盡收眼底。
南朝本身的士族勛貴她不認識,卻在席間看到不少以往北朝的士族,曾在北朝的宴會有過一面之緣,如今早已改朝換代,更改新主。
等賓客幾乎都倒滿了,忽然一人衣冠不整,匆匆從殿外跑了進來,有內侍提醒殿內不可疾行,那人又拽著衣擺改為了快走,最終趕在禮樂盡前,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
周遭隱約有嗤笑聲。
「庸王倒是數年如一日的不靠譜。」
「家犬小兒,有何教養可言,哈哈哈。」
北朝曾今的帝王,如今認比自己年紀還小的慕帝為父的庸王,聽見了周圍人的嗤笑嘲弄,充耳不聞,臉上還帶著醉酒的坨紅,金冠半耷拉著,垂著頭竟然打起了瞌睡,還隱約能聽見鼾聲。
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山桃望著庸王的方向,眼神明滅不息,她的父皇,半生戎馬,半生溫柔鄉,卻從無如此鬥志頹靡的廢人模樣,倒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了。
「陛下至————」
大太監唱禮,慕帝牽著一容顏絕世的嬌艷美人而來,那美人身著海棠花樣圖案,穿緋色宮裝,一看便非后位。
果不其然,大太監緊接著道:「容妃隨至———」
滿堂賓客齊拜,「臣(民)恭迎陛下,恭迎容妃娘娘———」
慕帝牽著容妃的手,一步步踏上高位坐定,爽朗笑道:「眾愛卿平身,今日為賀朕慕朝又添麒麟才子,與君共宴,不必拘禮,當暢飲之!」
等慕帝舉杯,容妃隨之舉杯后,所有人才起身,各執己盞,「賀陛下喜得才子,國祚綿長。」
山桃面前的只是果露,略沾唇,打量了一眼慕帝。
司周行估計更肖母親,與慕帝只輪廓相仿,慕帝硬朗,司周行更偏俊美。
至於慕帝身側的容妃,歷經兩朝後宮,倒是越發妖冶,一副傾城模樣。
只到底是狐媚一色,縱使替代皇后伴君參加喜宴,面上勉力也做不出端莊神色,眼角里的媚色呼之欲出,含情脈脈地凝視著慕帝。
果不其然,開宴才寒暄幾句,皇後娘家人,也是國舅爺便站了出來,「今日登科喜宴,怎不見皇後娘娘親臨,而是容妃前來?」
這話問得直接而不客氣,慕帝神色卻未變,略露遺憾,「梓潼身體欠佳,胃口不適,故朕讓她好生歇息,酒宴之事到底過於操勞。」
國舅爺冷眼望向容妃,不屑神色毫不掩飾,「皇後娘娘操持後宮勞苦,難免損耗心神,唯願各位娘娘們如今日登科宴上的麒麟才子一般,讓陛下事事順心,少些煩憂才是。」
容妃低頭羞愧一笑,親自舉杯道:「皇後娘娘母儀天下,我等多仰仗皇後娘娘鳳姿,以此酒祝願娘娘鳳體安康。」
仰頭一飲而盡,卻一副不勝酒力的姿態險些嗆住,淚眼盈盈地望向慕帝。
慕帝心一下就軟了,也不悅國舅爺的夾槍帶棒,點了一甲來轉移注意力,「今年的新科一甲可在?」
此乃廢話一句,皇帝辦的宴會,主角怎敢不來。
於是以山二郎為首的進士們,接受了慕帝遷怒的連番拷問,有些心態不穩的,或者學問不夠紮實的,當即冷汗涔涔。
為首的狀元爺卻氣定神閑有問必答,讓慕帝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下來,頷首表示對這回科舉人才的滿意度。
等山二郎回到席位,便得到了一份慕帝御賜的佳肴。
雖然只是一盤菜,可在登科宴上,這盤菜背後的意義可不簡單,明眼人都看得出,山鳴谷之後選官之事,定然順暢了。
正當歌舞昇平,一片和樂時,一錦衣華服的少女款款而至,頭戴鳳釵步搖,儀態萬千,正是皇后所處嫡長公主,司嘉寧,及笄時冊封長寧公主。
「兒臣恭賀父皇喜獲才子。」
看著長寧公主,皇帝笑意更真幾分,招手道,「我兒不必多禮,來,坐父皇身邊。」
自有宮人忙著給公主布位,將容妃都往下擠了一層,容妃笑得親切讓位,似乎不見不滿。
「你不是說要陪你母后歇息嗎,怎忽然來了?」慕帝問道。
長寧公主一個眼神也沒給容妃,笑著對慕帝道:「父皇您也知道,母后難展歡顏,皆源自三年前皇弟失蹤一事。長寧見父皇母后因皇弟失蹤日日寢食難安,便著人尋覓,如今三年之久,終究老天有眼,人,找到了。」
慕帝臉上的笑容不變,眼神卻閃爍不定,「哦?皇兒竟然有下落了,如今身在何處,可還安好?」
大殿外,一華服少年闊步而來,堂上人人神色各異,只山桃露出一抹笑來。
司周行不急不緩行至殿前,行禮道:「不孝孩兒,給父皇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