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說三遍
大奎講呂成剛被唐英傑陷害,剛出來又進去了。金鐸很吃驚:「有這事兒?」
大奎嘆息著說:「唉!――千真萬確,我騙你幹嘛。」
金鐸皺著眉說:「不是你騙我,是這事兒有點離譜,要不是你親口說出來,我不太敢信。我記得呂成剛他爸是公安局的小領導,按說姓唐的應該怕他,老貓栽在小耗子手裡?不太敢信!」
大奎翻個身,臉沖著金鐸說:「你算了吧!唐英傑可不是小耗子,說他是大老虎差不多,還是一隻笑面虎。」
金鐸:「笑面虎?……啥意思?」
大奎:「老虎要吃人,但吃法不一樣,有的撲上去硬吃,有的笑呵呵地吃。」
金鐸哼了一鼻了說:「二哥,你說的有點玄吧?」
大奎:「玄嗎?一點也不玄。剛才電視里你也看了,你看他那兒像個黑社會老大?人長得精神,溜光水滑,對人總笑呵呵的。還有一條,跟他熟悉的人,不管誰有事兒找他,不管大事小事兒,能辦的絕對辦,不能辦的他也肯定想辦法。他這個人,恨他的人挺多,恨他的想殺了他;感激他的人也不少,感激他的把他當成大恩人。」
金鐸來了興起,坐起身說:「看來這小子是個人物啊!二哥,你說具體點。」
大奎:「還想怎麼具體,這幾年他年年去給貧困戶送錢,送東西,這些人不感激他?公司里有一些殘疾人,原來就是吃低保的,托到唐總,他就給安排到公司找點事兒,一般都是看大門。這些人把唐總當菩薩。」
金鐸:「二哥,這個我知道,安排殘疾人可以免部分稅,他是有好處的。」
大奎:「不光是因為稅,他會做人。公司里有一個說法,說唐英傑人好,心善;說宋軍壞,一肚子壞水;說三胖憨,隨大流;黑熊虎,是唐英傑的一把刀。」
金鐸說:「這些都是他的小兄弟?」
大奎:「對,號稱四兄弟。其實老百姓不管你黑呀,白呀,只要給他好處,他就說你好。」
金鐸:「你說的,看不清真相,只看眼前利益。」
大奎:「老百姓求個啥?不就是養家糊口嘛,像你們拿著大學文憑,在大城市混,賺錢用萬算,咱這小地方,小老百姓一身臭汗干一天工,也就掙百八十塊錢,剛供嘴兒,他不看重利益還看重什麼?」
金鐸嘿嘿笑了,說:「你說的對,餓著肚子說什麼都沒用。」
大奎:「公司里不管誰犯了錯,要是能跟唐總說上話,他總能手下留情,網開一面,這倒是真的。」
金鐸長出一口氣說:「這個人,夠陰險,不好鬥。」
大奎:「這話你說對了,呂成剛當年就是小看他了,最後吃了大虧。」
金鐸:「你說說呂成剛。」
大奎:「呂成剛這小子人挺仗義,心也不壞,就是太叫真兒。上學時不是把于成龍廢了,他也進去了。呂成剛他爸是公安局副局長,也算有權有勢。借他爸的光,他進去沒幾年就出來了。出來后沒事幹,就租了北山那塊地方,搞了個農場。有十多垧水稻,種菜,養鴨子,養魚。經營的不錯,有一年把同學都請去,連吃帶喝玩兒了一天。」
金鐸問:「他怎麼跟唐英傑撞上了?」
大奎沒吱聲,悄悄爬起床,走到門口,站住屏息聽了一會兒,打開房門,探頭把走廊張望一遍,之後關好門,落了鎖,關了電視,關了燈,回到床上,點了支煙,吸著。
金鐸說:「你關燈幹啥,黑古隆冬的。」
大奎小聲說:「這樣靜。」
金鐸覺得好笑,挖苦說:「你這是幹啥,鬼鬼祟祟的,咱倆即不是同性戀,也不是搞破鞋,你看你神神道道的。」
大奎躺在床上不言語,只見煙頭的火光一閃一滅,過了好一會兒,他壓低聲音說:「你知道瞎子為什麼耳朵特靈嗎?就是因為看不見。」
金鐸問:「你要聽啥?」
大奎:「腳步聲。」
金鐸說:「看你的膽兒吧。你接著說。我給你聽腳步聲。」
大奎清清嗓子,說道:「那年,鍾華跟玉珠分手了,玉珠服藥自殺沒死成,辭職在家,窩在家裡那兒也不去。那年呂成剛請同學去他的農場玩兒,有鳳芝一個,鳳芝就把玉珠拉上了。你知道,鳳芝上學時就暗戀呂成剛,只不過那時呂成剛心裡只有玉珠,呂成剛出來后,知道跟玉珠不可能了,就跟鳳芝戀愛了。」
金鐸插話說:「他倆還算般配。」
大奎說:「呂成剛聽說玉珠的遭遇后就起了打報不平的心,他的性格你知道,誰比他牛逼他就跟誰過不去,當年跟于成龍不就是這樣。」
金鐸說:「對,他是這樣的人。」
大奎說:「呂成剛每天起早往市場送菜,隔幾天就順路給鳳芝和玉珠帶一份新鮮蔬菜,這樣隔幾天就上玉珠家一次。其實,咱了解成剛,他既然跟鳳芝談了,就不可能再追玉珠,另外,他那個情況,跟玉珠是不可能的。我猜他肯定是覺得玉珠跟鳳芝是好朋友,又挺可憐,才給她帶一份,這小子挺仗義,這是大家公認的。」
金鐸說:「你說的對,玉珠也不會喜歡他那樣的人,上學時他也是自作多情,還有那個于成龍,都是單相思。」
大奎呵呵一笑說:「聽說玉珠勸呂成剛,別總上她家去,說她自己是掃帚星,誰接近她誰要倒霉。呂成剛的個性誰不知道,越說不行他越來勁兒,官二代,任性。再說,他爸是副局長,他怕誰,他沒把姓唐地放眼裡。」
金鐸說:「那小子,天不怕,地不敢。」
大奎說:「這事兒一來二去唐英傑就知道了,唐英傑礙著他爸的面子,託人警告呂成剛,別招惹玉珠,玉珠早晚是他的女人,但警告了幾次呂成剛也不聽,兩人叫上了勁兒。先是唐英傑先派打手算計成剛,在青龍河大橋上把呂成剛撞進了河裡,呂成剛從車裡爬出來,逃過一劫。成剛他爸當然向著兒子,就插手這事兒了。隨後不長時間,有人舉報呂局長受賄。成剛他爸先出事兒,抓進去了,隨後他也出事了,說是販毒,從他卧室里搜出毒*品了。這事兒,純粹是扯他媽的蛋,呂成剛伺候那一幫雞鴨鵝狗天天忙得要死,那有空販*毒呀。說出花兒來也沒人信呢。可人家嘴大,手裡有權,人一進去,什麼口供做不出來。姓唐的這回是把他往死里整了,判了二十多年,能不能活著出來都說不定了。他媽也半瘋了,聽說讓他姨接鄉下去了。」
金鐸:「唉!――唐怎麼有這麼大的能量?」
大奎:「他上邊有人。」
金鐸:「有保護傘,要不,他也不敢這麼囂張。」
大奎接著說:「大哥跟玉珠分手后,有人給玉珠介紹了一個警察,姓楊。玉珠也想擺脫唐英傑的糾纏,跟楊警察說了唐英傑的企圖,說了呂成剛的事兒。那個小警察剛從警校畢業,不知道社會的深淺,他說不怕,他是警察,中國是法制國家,他就是抓壞人的。結果,有一天黑熊一槍打斷了他的腿,一下子滅火了。順安多了個瘸子,穿警服的瘸子。」
金鐸:「二哥,玉珠跟大哥分手,跟唐英傑有關吧?」
大奎:「這事兒大哥沒說過,不過,我覺得跟唐英傑有關,我估計是受唐英傑威脅了,不然,大哥不可能跟玉珠分手。」
金鐸說:「二哥,不早了,我困了。」
大奎說:「三弟,你聽說過紅顏禍水吧?老祖宗的話都是有道理的,不能不聽。」
金鐸呵呵笑出了聲,說:「二哥,我還聽說丑妻近地家中寶,你是這意思吧?」
大奎聽出來金鐸在調侃他,不生氣,也笑了。說:「你在外邊這麼多年,不知道順安變了,姓唐的黑道白道通吃,黑瞎子搭涼棚-----一手遮天,他想咋的就咋地,誰敢支毛?呂成剛家讓他搞的家破人亡,警察他都敢滅,咱惹得起嗎?」
金鐸不吱聲。
大奎有點急了,氣哼哼地說:「金鐸,你別跟我犟,聽說你受傷了,我騎車往這兒趕,一道兒後悔死了。你這是活過來了,你要是讓他們打死了,二哥得後悔一輩子。」
金鐸問:「你後悔啥?」
大奎說:「酒桌上沒跟你說明白唄。玉珠碰不得,別打她的主意。重要的事兒說三遍:二哥今天說清楚,你別打玉珠的主意!別打玉珠的主意!別打玉珠的主意!你聽清沒?」
金鐸笑的胸疼,捂著胸口說:「二哥,你今天說明白了,我也聽懂了。再有什麼事兒,你也不用後悔了。」
大奎哀求道:「二弟,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兒呀。你一定要聽二哥的,傷好了,消停地回深圳,別打玉珠的主意了。你這是玩兒命你知道不?」
金鐸平靜地說:「二哥,放心吧。我聽明白了。不早了,睡吧。」
兩人不再說話,大奎睡不著,他覺得沒說動金鐸;金鐸在床上翻來覆去烙餅,看來也睡不著。
過了好半天,大奎問:「你睡不著。」
金鐸嗯了一聲。
大奎問:「你有心事兒?」
金鐸說:「你知道姓唐的底細嗎?」
大奎說:「知道,太知道了。」
金鐸坐起來,說:「你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