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陰雷劫(四)

第二十章 陰雷劫(四)

何夕的祈禱有用,連著三天,天氣晴好,儘管心中還是忐忑不安,好在天公作美,讓何夕養好身體,金夕恢復體力。

二人真的計劃著去旅行了,何夕如今可以在距離金夕百米左右活動自如,甚至到街口的便利店也沒問題。

金夕說我們的記憶里應該留下很多快樂,不應該只有疼痛,何夕覺得只要跟著太陽跑就好,不想給自己變成嗜血魔鬼的機會,傷了金夕也痛了自己。

「我們去這裡吧,你看,正宗的江南水鄉,小橋流水人家,這個客棧也不錯。」金夕把手機湊到何夕眼前。

「我不喜歡江南,夏季多雨,就像這西島,說陰天就陰天,連預報都沒個準的。」何夕故意不看手機,接著說,「我想去不下雨的地方,日晒強烈的地方,每天都是晴天。」

金夕頓了頓,她知道何夕的意思,於是抽回手機自言自語說:「那我看看啊,大西北?XJ?XZ?去沙漠騎駱駝?西安去找兵馬俑?」

「何夕,你知道的,現在,我們去任何地方,你呢。。。。。。什麼也沒有。。。。。。所以,我們只能租車或者跟別人拼車。。。。。。你想去的地方,離西島真的是有點。。。。。。」金夕無奈的邊說邊划著手機屏幕。

「只要你好好的,去哪都無所謂。」何夕用很小的聲音說了一句,小的只能自己聽見。

「你說什麼何夕?我再看看啊,哪裡好呢?」金夕還在翻看手機,也沒在意何夕的話。

「我出去轉轉,去趟便利店,家裡沒有鹽了。你想要什麼嗎?」何夕邊穿鞋邊問。

「哦,我想吃冰激凌和辣條!」

「好,我去買!」

何夕轉身出了門,金夕放下手機,坐在梳妝台前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剝開自己的衣領,一顆「心」通紅的印在那兒,手指輕輕撫上,熱切依然。

那條特殊的項鏈掛在胸前,金夕握在手心,好想媽媽。媽,我就快去找你了,你等等我,別走遠,本以為我可以幸福的活下去,誰知命中注定有這般劫數,我不能為了自己讓一個無辜的人痛苦一生,媽,你要等我哦,我不會太久的。想到這,金夕流下兩行淚。

何夕慢悠悠的度著步子,到了便利店隨手提了一隻購物籃,走到辣條的貨架前機械的往籃子里裝,直到貨架上還剩兩包辣條的時候,一個學生模樣的小姑娘開口說道:「哥哥,你能勻給我幾袋辣條嗎,我看你都要拿空了。」

何夕才反應過來,忙說:「哦,可以可以,你要幾袋?」

「給我五包就好,不過哥哥你這麼愛吃辣條啊,買這麼多。」小姑娘笑著說。

「哦,不是我,是我。。。。。。是我老婆愛吃!」何夕笑著說。

「哥哥你真是好老公,那謝謝啦,拜拜!」小姑娘揮揮手中的辣條,蹦跳著去結賬了,何夕聽見「好老公」幾個字,心裡有點小幸福,卻又有點悲傷,結賬的時候,又多要了一打冰鎮罐裝啤酒。

便利店出來就是一條馬路,馬路對面有人在擺攤賣現榨的甘蔗汁,何夕想買些回去給金夕,便朝著攤位走去,還沒走到馬路中央,心口悶痛襲來,窒息的感覺讓何夕不能再前進半步。

何夕懊惱又生氣,如果自己能走的遠遠的,金夕就不會因為自己受苦了,可偏偏自己就像是圓規的一邊,邊長有限,又只能繞著金夕這個定點畫圓圈。

越想越生氣,何夕拚命與這疼痛對抗,儘管汗如雨下,可腳步卻絲毫未動,路上的車輛在鳴笛,來往的行人在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何夕,何夕就那樣不當不正的站在馬路上動也不動,臉色蒼白但眼神倔強。

「哥哥你站這幹嘛呢,多危險啊!」小姑娘快速的把何夕拉回人行道上,手上還拿著開了袋的辣條,旁邊還站著一個小姑娘,看樣子二人是同學。

「哥哥你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么?你老婆呢?」小姑娘眼睛水靈靈的看著何夕。

何夕緩了一會兒,看著小姑娘笑了笑說:「哥哥突然頭暈了,現在沒事了,謝謝你,你救了哥哥!」

小姑娘的同學遞過來一顆棒棒糖說:「哥哥你肯定低血糖了,給你!」

何夕笑著接過棒棒糖:「謝謝你!你倆幫哥哥一個忙好嗎?去馬路對面幫哥哥買四杯甘蔗汁可以嗎?」

「沒問題哥哥,你等著啊!」兩個小姑娘蹦蹦跳跳過了馬路。何夕給了兩個孩子一人一杯甘蔗汁,而後道別分開了。

午後陽光熾烈,人們都各自躲著陽光的炙烤,只有何夕悻悻的在太陽下慢走,心口還殘存著絲絲痛楚,汗透了衣衫,卻讓何夕覺得心安。

院子里的綠植茂盛,涼亭里空蕩無人,這個季節景緻雖好卻比不上在房間里吹空調舒服。正好,何夕在亭子里坐下,周圍很安靜。想想現在的自己,什麼都沒有,誰也不認識,自己是誰更是不知道,心都沒了也不曉得現在算不算是一個人,莫名其妙像是被下了蠱,跟一個女人捆綁在一起,如今還成了一個嗜血的怪物。

我難道一直在夢裡?何夕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疼痛讓他大笑起來,他笑的很放肆,如果身邊有人經過一定覺得這人是個瘋子。

笑著笑著,何夕又開始哭,一開始默默流眼淚,隨後便哭出聲音,哭了一會兒又開始笑,周圍像是給他營造的布景一般,他在演繹獨角戲,觀眾只有花草樹木和空氣。

哭累了,笑乏了,何夕開始飲酒澆愁,空氣中的熱浪與冰涼的啤酒雙雙刺激著何夕的內外,複雜的交融著,不知不覺,半打啤酒喝光了,何夕也有些醉了,恍惚中夾雜了身體的些許麻木,周圍的綠植此刻在眼中好像暈開的綠色顏料,撐住石桌站起身,感覺亭子在旋轉,腳底有如騰雲駕霧般輕飄,晃了又晃,何夕坐下去,重重趴在桌上,啤酒罐碰掉在水泥地上乒乓作響。

「何夕,醒醒,醒醒!」

何夕睜眼,看見坐在自己身旁的金夕,笑了笑,想說話但是舌頭和嘴唇像是被鎖在一起。

「你怎麼自己在這喝上酒了?還喝這麼多?讓人擔心知不知道啊!」金夕的語氣中陰顯有些不悅了。

何夕努力坐起來,剛想說話,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撐起口袋哇哇大吐開來,血湧上頭,疼痛欲裂,某一瞬間,何夕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金夕在旁邊拍撫著何夕,生氣卻無可奈何。

「對不起,我錯了!」何夕坐下來,臉頰緋紅,笑著認錯,眼睛紅彤彤的,伸手去摸袋子,冰激凌早就化成水了,他轉而拿起甘蔗汁,晃晃的遞給金夕說:「鮮榨的,喝吧,別低血糖!」

金夕接過甘蔗汁,邊喝邊給何夕擦汗,而後開口:「好喝,很甜,何夕,我沒事的,倒是你。。。。。。喝這麼多。。。。。。你。。。。。。」金夕欲言又止,她不敢問,怕心知肚陰的兩個人攤開說陰雷劫的事,金夕只想著裝瘋賣傻撐過剩下的五次陰雷,就算圓滿。

「我沒事,也沒醉,你別忘了,我可是干過一斤白酒的。」何夕舌頭硬的有些不自然。

「我們回去吧,看你這一身汗,去洗澡吧!」金夕扶著何夕拎著東西上樓了。

酒喝太急也太多,酒精的作用讓身體僵木的不受控制,胃裡還在翻江倒海,何夕跪在馬桶前不停嘔吐,吐到最後乾嘔起來,金夕拿來溫熱的蜂蜜水喂何夕喝下去。

沖了澡,稍稍清醒了些,何夕靠躺在床頭,望向窗外晴空,感受著片刻安穩,可胃裡一陣火燒,之後便是痙攣絞痛,這就真是自作自受了,剛洗過澡,片刻間又汗濕一片,疼得嘴唇都白了。

「你真的是,冰鎮的啤酒這個喝法,活該!」金夕又倒了杯熱水遞過去,語氣里有些強硬。

「沒事兒,我就是太渴了,一會兒就好。」何夕接過杯子喝了一口。

「渴了?是哦,那你喝少了,怎麼不都喝光?我給你打開接著喝呀?都喝了就舒服了!」金夕挑釁的說。

何夕捂著肚子,強忍著愈加劇烈的絞痛,嘴角擠出一個違和的笑容。金夕坐在沙發上,自顧自擺弄著手機不理他,何夕倒覺得很開心,小兩口拌嘴較勁的日常,是幸福的小插曲,如果生活能就這樣下去,吵吵小架,逗逗哄哄,有滋有味,多好。

一陣噁心又襲來,何夕跑到廁所一陣狂吐也只吐出水來,冷汗頻頻流下,胃痙攣還未作罷,肚子又開始抗議,一瀉千里的滋味真是爽到極致。

來來回回又拉又吐,直到脫水了,何夕笑不出來了,不知道自己怎麼爬上床的,渾身不自主的顫抖,手腳麻酥酥的毫無氣力,胃裡一下一下絞痛著,菊花火辣辣的附和著。何夕好想叫一聲金夕,想說自己很不好,可是話到嘴邊咽了下去,自己作的,怎麼好意思說出口,再說堂堂七尺男兒,一打啤酒就干倒了,不是廢物是什麼,何夕氣惱的咬著牙根,一聲沒吭。

何夕背對金夕側躺著,拳頭緊緊頂著胃部,似睡非睡,只聽見一聲門響。

「您的外送!」

「好的謝謝,辛苦了!」金夕關了門,手裡拎著袋子走到何夕身邊。

「起來,喝葯!」金夕強硬的語氣讓何夕嘴角上揚。

何夕轉過身,看著金夕不作聲,臉色煞白,唇無血色,額角貼著汗濕的頭髮,這個樣子實在讓金夕於心不忍,終於軟下來,坐在何夕身邊,開了兩瓶藿香正氣液,遞到何夕嘴邊,何夕順從的喝了下去。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這麼喝,你真是把自作自受示範的淋漓盡致。」金夕白了何夕一眼,語氣是關心的,手掌敷在何夕的胃部慢慢揉著。

「還疼么?」

「疼!」

「胃腸感冒,你還有點低燒!」

「嗯!」

「暫時別吃東西了,緩一緩再說,吃了還得吐,還得拉。」

「好!」

「還暈嗎?」

「暈!」

「這怎麼還震動呢?冷?」

「冷!」

金夕給何夕蓋了被子,轉身到廚房裝了瓶熱水,遞給何夕暖胃,何夕抓住金夕的手敷在自己肚子上,拒絕了熱水瓶。

「用熱水敷一下會舒服些的。」

何夕搖頭不作聲。

「要我給你揉嗎?」

何夕點點頭。

「你不會說話嗎?」

「會!」

「你能別一個字一個字蹦嗎?」

「能!」

「你。。。。。。氣死我了!」

何夕笑了笑,突然皺起眉頭,手用力按在胃部,胃痙攣就是這樣,會突然絞痛,還一陣一陣的。

「哎!」金夕嘆了口氣,強制的把熱水瓶塞在何夕手裡,坐在身邊看著他。

「這世界上,只有病痛無人能替,經歷過的人都會格外愛惜自己的身體,你為什麼不呢?這麼長時間,你的疼痛還少嗎何夕?」

「那你呢?」何夕反問道,可僅這三個字,就有些讓金夕無言以對。

「我可從不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金夕搪塞道。

「34天,我們認識34天了!」何夕說。

「怎麼說這個?」金夕疑惑。

「確實每天都在疼,我是說我,每天!」

金夕沒作聲。

「疼痛會傳染,是吧?」何夕問。

「啊?你說什麼呢?」金夕反駁著,「那我怎麼不胃疼啊,還傳染,你以為流感呢!」

「心疼就傳染啊!」何夕盯著金夕的眼睛,彷彿要把她看穿一般。

「別胡說八道了,你睡一下吧,睡醒了吃點東西!」金夕轉移話題,給何夕整了整被子。

何夕沒再說話,轉過頭,閉上眼睛,熱水瓶確實緩解了些許疼痛,那句「金夕,我們分開吧!」到了嘴邊,又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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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知我心何夕踏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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