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前有魔鬼，後有酒鬼

回去的路上，她湊巧跟劉洋遇上，兩人坐的同一條地鐵，居冉心裡惦記著今天的那對客戶，一五一十把今天的經過敘述了一遍后，向劉洋取經：「我想不明白我錯在哪。」

「你其實什麼都沒錯，但就是因為什麼都沒錯，才讓徐虹鑽了空子。」

劉洋這話像在說順口溜，居冉都聽糊塗了。

「這麼說吧。」劉洋笑道，「我們按照客戶要求找房源沒錯，但是想法不能太死板，你要知道，這中間是有商談空間的。比如說房齡五年這個要求，是那位丈夫提出來的，但是那位太太呢，從她說的話來判斷，她的偏好是新小區而且明顯排斥老式裝修，這個要求大多數五年房齡的房子都不能滿足，你也看出來了，妻子明顯是最後拍板的那個，這時候一個經驗豐富的中介，就會跟客戶提出來，其實裝修三年和五年的房子沒大區別，氣味基本已經散沒了，不僅安全而且選擇更多，這個相信絕大多數客戶都能接受。」

「再說價格，就算是一個對房租價格不敏感的客戶，他內心還是有個價格上限的，金領也是賺工資的高級打工仔啊，能租到更便宜更好的房子，他何樂而不為？所以徐虹比你強的地方，就是她用她的經驗，摸透了客戶心理，只是做法比較下作而已。」

劉洋一番話點醒了夢中人，居冉終於發現，做房產經紀人並沒有她想象的容易，如何揣摩客戶心理，把握客戶需求，是一門大學問。

她一臉沉重地回了家。

剛畢業時她沒把房產經紀人這份工作當回事，總覺得這工作門檻低社會地位也低，也沒什麼技術含量，要不是畢業急著工作貼補爸爸的醫藥費，她肯定不會進入這個行業。

真的進入這個行業以後，她才發現她過去的想法太膚淺了。

雖然工作中經歷了各種來自客戶同事的挫折，但是居冉發現自己已經不再那麼排斥這份職業了。

現在的她，甚至很想干好這份工作。

又到周末，周六晚上居冉不想在家宅了，約了高一璇出來吃烤肉，韓國燒烤的小店飄著濃濃肉香，兩個剛工作的女孩子各自吐槽這一周遇到的糟心事，聊到興起，甚至點了幾瓶啤酒，痛快地喝酒吃肉，心裡的不快也隨著汗液，消散一空。

高一璇大學學的是室內設計專業，畢業後進入一家業界知名的室內設計公司，從最底層的助理設計師干起，牢騷一點都不比居冉少。

「我們公司也有個奇葩客戶，從來不露面，每次把設計發過去，發過來的回復永遠只有兩個字，不行，但是這麼一個難伺候的客戶公司又不允許我們放棄，因為人家有錢，任性到自己出去租房子住，房子空著就放些書啊讀者禮物啊什麼的，你說氣不氣，我們窮人連房子都住不起，人家還專門用別墅來裝禮物。」

「裝讀者禮物？」居冉彷彿在聽天方夜譚，「你這客戶幹什麼的？」

「作家唄。」高一璇氣憤地塞了一大塊肉進嘴。

「作家不是都很清貧嗎？」

「孤陋寡聞了吧？」高一璇鄙視她：「作家窮那是老黃曆的事了，現在是娛樂至上的時代，一個作家一年的版權收入能頂一個上市公司的利潤，哦對了，網路上稱呼這些作家為大神，我這客戶聽說就是個頂級大神，他小說改編的電視劇電影全都火的不行。」

居冉點頭：「好像明白了，史蒂芬金那樣的作者。」

「差不多吧。」高一璇舉起了酒杯，「來，咱們窮人乾杯，四毛咱們彆氣餒，好好工作，我們總能買得起別墅的一個廁所的。」

「喝醉了吧你？」居冉忍俊不禁：「你這碗毒雞湯喝下去，我都不想活了。」

「沒關係，咱們雖然富不了，但至少還能做夢啊。」

「哈哈哈，閉嘴吧你。」

兩人喝酒喝到微醺，這時居冉的電話響了，小田打來的，劈頭就用熟稔的口氣問她：「姐姐，你在哪買的泡菜和年糕啊？」

居冉迷迷瞪瞪的，沒什麼防備地回答：「代購那啊。」

「姐姐果然是你！」小田在電話那頭大叫，立刻驚跑了居冉腦子裡的酒蟲。

「哎哎，不是，小田你聽我說……」

「你先聽我說。」小田開始大倒苦水，「姐姐你知道我這兩天為了泡菜年糕傷了多少腦細胞嗎？老闆讓我買他那天晚上吃的泡菜年糕，我買了幾十種泡菜他都說不是，到後來我沒辦法了，我犧牲我的男色上門問鄰居大媽是不是給我老闆送過年糕，大媽都驚了，問我，隔壁還住著人？不是鄰居，也不是女鬼，更不是老闆自己，我想來想去，只有善良的田螺小姐姐你了。」

「哎，不是……」

「姐姐你對我老闆有意思你就直說嘛，我可以幫你的。」

「不是不是！」居冉冷汗都流下來了，使勁解釋那天晚上的情況，還說自己的好友也在場，她給易雲深煮完了就走了。

「好心，真的是出於好心。」她擦了一把額頭的汗，「你別想歪了，我的理想男友必須是個暖男，易先生嘛，你懂的，每回都冷得我想穿秋褲。」

小田終於不再調侃她，問居冉能在哪裡買到泡菜和年糕，居冉讓他去某個進口超市試試，至於年糕，就在她公司附近的某個菜場買的。小田表示終於不用失業了，隨後又開始絮絮叨叨地聊起他的魔鬼老闆。

「別墅邊上的馬路水管裂了，這兩天施工呢，老闆嫌吵，這兩天在健身房狂健身，健完身就想吃泡菜年糕，我的媽啊我這兩天聽到泡菜年糕這四個字就想發抖，現在老闆已經把我當廢物了，自己親自去曼寧路上的家樂福買他的泡菜年糕去了，哼，為了我『萬能助手』的金字招牌，我要去把那兩樣買來然後甩在他臉上！」

「甩完你就可以失業了。」

「哼，還不許人家嘴上爽一下嘛。」

小田掛了電話，高一璇見她面紅耳赤彷彿接了個送命電話，便問起來，居冉便一五一十的把電話內容告訴了她。

「曼寧路的家樂福？」高一璇獃獃看著她，然後食指打了個彎，指向窗外。

居冉的視線順著她的食指往外一瞧，也怔住了。

在她們的烤肉館對面，那不就是曼寧路的家樂福嗎？

「走走。」高一璇顧不上喝酒吃肉了，買完單拉起痴痴獃呆的居冉就往外走。

「走去哪兒？」居冉還是雲里霧裡的。

「去超市啊，你不是說家裡沒醬油了。」

居冉一路被高一璇拖進家樂福超市，她覺得高一璇真的瘋了，冒著跟魔鬼客戶偶遇的風險，就只是為了一瓶醬油，這也太不值了。

「醬油我家小區小超市就有，不用特地來這裡。」被高一璇拖到了醬料區，居冉想到易雲深可能就在附近，驚弓之鳥似的再也不肯再往前一步了，「我們走吧。」

「來都來了，買了再走嘛。」高一璇用她那130斤的身軀牽制住了96斤的她，就是不讓她走。

居冉跟賊似的東張西望，恨不得自己能隱身：「我們趕緊走吧，我那個奇葩客戶搞不好就在附近，本來那天晚上就嫌我做的難吃，要是被我看到他在買泡菜，還不生吞我。」

「四毛啊四毛，你就是因為慫，人家客戶才欺負到你頭上來！」高一璇變身氣場一米八的御姐，開始訓她，「你煮的東西明明很好吃，他吃了還不肯承認好吃，還說難吃，這種心裡明明喜歡得要死，嘴上卻滿口嫌棄的矯情男人咱們必須啪啪打臉，真是的，那晚還裝神弄鬼嚇你，這口惡氣我咽不下去，我們今天必須把這口氣出了！」

居冉都想給高一璇這位姑奶奶跪下了，這貨喝了酒以後就膽大包天，失去了正常人的思維。

她苦苦哀求：「那是客戶，供著還差不多，得罪不起的……」

「你瞧你這出息。」高一璇柳眉一豎，「都把他當洪水猛獸了，我告訴你四毛，咱們現在就是大禹，今天就是替天行道，專門來治洪水的。」

居冉沒有辦法跟一個酒鬼講理，甚至懷裡被高一璇硬塞進來一個籃子，籃子里有一瓶醬油，然後她一臉愁苦地又被推著向前走，她焦灼地掃視四周，心裡巴望著易雲深已經離開，也好讓她逃開一劫。

可惜天不遂人願，她怕洪水，洪水就來了。

易雲深就站在醬菜櫃這排，臉上依然架著副酷味十足的墨鏡，墨鏡還有出色的身高外貌，讓他在接地氣的大叔大媽中格外扎眼，整個人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可怕氣場。

居冉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很想掉頭就走，奈何身後站了個攻氣十足的高一璇。

「高大璇……」她轉頭請求女酒鬼放她一條生路。

「上吧，大禹！」高一璇把她推得踉蹌了好幾步，還衝她做了個萌萌的加油的動作，「要替天行道哦。」

前有魔鬼，後有酒鬼，居冉哭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