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還

第一百五十二章 還

第一百五十二章還

日子就如流水一般淌了過去,清雅的肚腹也一天天得顯了出來.本來在五個月的時候,經歷了那一番變故,隨後她的腿又腫了,食慾不怎麼好,看得寒溟天天都是憂心忡忡,沒想到,到了八個月的時候,竟然她的精神和胃口都好了起來,每天都還要在東宮裡轉兩圈,儘管肚子有些沉,可是這已經成了一個習慣.

三個月過去了,沉國的使者和兵早已經走了.那日她在御花園裡面那樣和泉夫人說清楚以後,她竟然覺得輕鬆了不少,放在心上的大石頭也彷彿移開了,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她的心事也少了許多吧.

那日寒溟推開了房門的時候,就看到清雅那雙秋水眸子的直直得望著自己,而他還喘著氣,幾乎是從城外的軍營奔回來的.

她就這樣看著汗珠他的臉上慢慢得滑落下來,突然間溫柔得笑了起來,卻是從眼底散發出來的笑意,那麼溫暖.

幾乎從來沒有看到過她這樣沒有絲毫心事的笑,寒溟整個人彷彿被定住了般,只覺得有千萬朵花突然間都綻放開來.他一步一步得走過去,走到她的面前的時候,突然彎下了身子,將她整個人緊緊得箍在了自己的懷裡,那熟悉的味道,讓他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

她沒有問他去幹什麼了,他也沒有問她是否見到了泉夫人,卻在那一刻覺得,兩人的心,從來沒有靠得那麼近過.彷彿是兜了好久的圈子,才發現,其實彆扭的躲避的都是自己的心.

「雅兒.」他慢慢得鬆開了她,眼睛凝視著她,「累嗎?」

清雅搖了搖頭,手輕輕得覆在了他的臉上,手絹將他的汗珠一點點得吸了去.她如此輕柔又如此細緻得幫他擦著汗,就覺得時間彷彿在那一刻停止了.而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其他的人,還用在意嗎?過去的事,忽然都不想去糾纏了.

清雅的心裡慢慢得拋開了這些想法,此刻的她正立在院子里看著夕陽.已經是盛夏了,七月流火,不過今日到是沒有那麼熱,還有些微微的風.她就這樣扶著秋霜的手站了一會兒,才覺得腿有些酸.

「主子看什麼呢?」秋霜進宮快八個月了,終於還是改過了這稱呼.

清雅正要回答她,卻感覺到肚子上一陣痙攣,她眉稍微蹙了蹙,等著肚子里的那陣動靜過去,才直了直身子,看著秋霜:「許久不看夕陽了,錯過了這許多黃昏.」

秋霜卻用手絹掩了唇:「適才是小主子踢了主子吧.這天,出來走走身上還是要出汗的.」雖是夏天,不過快晚上了,也怕清雅受涼.

「再看一會兒就回去.」清雅的注意力又放到了天邊的雲彩上去,只覺得今天的晚霞,也異常的美麗.

就在這時,二門突然開了,一個機靈的小太監跑來,有些氣喘,就著勢兒一個千兒打下去:「主子,這是您的書信.」

清雅轉過了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卻也沒多想,吩咐秋霜將這信拿了過來並拆開了來.她伸手接過了那信,展開一看落款,卻是晴容.信上倒是沒寫什麼,只是邀她後日去城外的寺廟祈福,不遠,一天就可以來回.

合上了信紙,秋霜注意到了清雅的神色有些不豫,有些擔心得問:「主子,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情嗎?」

「沒有.」她的手又搭上了秋霜的胳膊,又站了片刻,就轉過了身子,卻正巧看到了二門大打開.

寒溟一身英氣勃勃得走了進來,看到了清雅站在院子里,眼睛有些微微的詫異,瞬間便臉上便浮現了濃濃的笑,一邊朝她走一邊問道:「又出來轉轉,今日可還覺得好些?」

清雅看到他過來,屈下膝去,卻在動作做到一半的時候,肚子里那個不安分的小子又踢了一下她的肚子,她頓時吃痛,動作僵在了那裡.

寒溟又是心疼又是有些好笑得雙手伸到了她的腋下,環著她,將她往自己的懷裡帶了帶,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又踢你了?」

清雅有些不好意思得點點頭,等肚子里那陣感覺過去,才抬起頭來,看著寒溟:「今日這麼早就回來了?」

「是啊.回房去說吧.」他一隻手攬住了清雅的腰,一隻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她就是這樣幾乎是被他半架著回到了房內.

回到了房內,清雅看著寒溟脫掉外面的衣裳,突然問道:「寒溟,適才收到了一封信,是晴容邀我後日去祈福.」

寒溟解盤扣的手頓了頓,然後低下頭將最後那顆扣子解開了,然後側身坐在了清雅的面前,倒了一杯茶,眼睛盯著她:「想去嗎?」

清雅點點頭.若不是這樣,她也不會說.可是現在這個時候是非常時候,尤其是她已經是八個多月了,快接近九個月的時候,所以心裡還是有些忐忑。

寒溟的手撫著茶杯的沿兒,思索了片刻:「後日清晨正好有些事去城外,倒是可以送你過去.下午我派人來接你,和我會合后一起回宮吧.」他的眼睛倒映著清雅的輪廓.

「晴容的事,後來怎麼樣了?」她點點頭,半晌,問出了她其實一直想問的事情。

後來她不是沒碰到過晴容,可是說不了兩句,晴容就找了個託詞走了.最讓她想不到的是,晴容竟然就接受了歐陽的親事.而半個月後,就是歐陽和晴容大婚的日子.

不清楚她這個時候找自己到底所謂何事,她卻有了去拜佛的願望.自從懷上了這個孩子,她覺得自己的心平靜了不少,也想就著這個機會去還了這個願.而她其實更希望的,是能在外面去透透氣.雖然不說,可是這個皇宮,她真正自由的也就東宮的這個院子.

寒溟也是知曉她的心思,想了半晌,如果與她同去同回,中途派人好好跟著也不妨的.只是要請個太醫隨身跟著才好,若是有2000什麼意外,也好防備著.想到了這些,他才答應的。更何況,他知道晴容是為了什麼將清雅叫去的.她答應自己的事,應該也有了著落。

坐在了馬車上,秋霜坐在了她的身邊,小心翼翼得將她的背後,坐的地方放了好幾個靠墊,所以,這馬車雖然還是有些顛簸,可是相比其他的車,卻沒有讓清雅感到有絲毫的不適.

出門的時候還是清晨,天還是清清涼涼的.寒溟親手給她衣裳外面披上了一層紗衣,又看著她進了馬車,才騎著馬走在了她的旁邊.

清雅進馬車的時候,晴容已經在車上等著她了.見她進來,也只是站了起來,寒暄了幾句,也沒多說什麼.

坐了一會兒有些悶,清雅稍微側過了些身子,透過了那紗窗看向外面,寒溟騎在馬上,眼睛專註得看著前面,她視線看向他的時候,正巧看到他也碰巧看向自己所坐的位置.雖然知道他看不到,可是自己的臉還是忍不住有些紅了,才側回了身子,覺得呼吸有些緊迫了起來.

不多時,就到了城外的那寺廟.寒溟將她從馬車上抱了下來以後,又叮囑了幾句,將太醫留下了,才騎上了馬,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晴容走在了清雅的面前,在上台階的時候,回頭看了看清雅,然後不動聲色得走到了她的旁邊,扶起了她另一邊胳膊.

清雅感到晴容的手有些冰涼.不過她也不多問什麼,就由著秋霜和晴容將自己攙了上去.

站在了寺門口仰望那「萬空寺」三個大字,突然有一種酸酸的感覺涌了上來.在那個佛寺,曾經有一個她至親的親人拋下了她,毅然決然得遁入了空門.今日這願,有一部分,也算是祈禱他的平安吧.

收起了這些念頭,她一步跨進了那寺內.果然是皇家的佛寺,這雲煙裊裊四處瀰漫的松香味兒讓清雅有些氣悶.方丈過來引路,晴容已放開了她的手,秋霜扶著她參觀了幾個殿,就走到了供奉觀音菩薩的殿前.

晴容落後了一步,隨清雅進了殿內.蓮台上,觀音菩薩的金身栩栩如生,正含笑得看著她們.由秋霜扶著她跪在了蒲團上,清雅便挺直了身子,默默祈禱著。

晴容也跪在了清雅旁邊的蒲團上,面色卻有些蒼白.她的嘴裡默默念叨著什麼,良久,才看到她的眉頭稍微舒展開了些.她轉過了頭,卻看到清雅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心裡一動,站了起來,掃視了整個殿內,看到了一個老和尚面前的簽筒,含笑問著清雅:「姐姐可要求上一簽?」

清雅也站了起來,看了看那個和尚,輕輕搖了搖頭:「既然是命,總是不可預測的.即使知曉,也只是徒增擔憂而已.」

晴容聽了她這番話,也失了去抽上一支的興緻,她只是喃喃念叨著:「徒增擔憂.」突然她抬起了頭,「姐姐走了這許多路累嗎?妹妹陪你在廂房裡休息一下,等會兒讓他們拾掇一桌飯菜,也用些.」

清雅早已覺得腰有些酸了,見晴容如此提議,點了點頭.所幸廂房離觀音殿不遠,再者這裡平日里到來的都是些皇親國戚王公貴胄,東西也比其他寺廟的看上去乾淨了些.秋霜將清雅扶上了床,幫她除了鞋,然後在她的背後墊了個枕頭,她就這樣斜靠著和晴容說話.

「姐姐,還有一月就臨盆了吧?」晴容遞給了清雅一杯白水.清雅懷孕以來,睡眠不是很好,因此不喝茶,都喝白水.

清雅一隻手撫上了小腹:「是啊.這幾日,這小傢伙越發皮了.」

晴容怔怔得看著她的肚子一會兒,然後垂下了眼眸:「這有身子,卻是一件苦差.想是女子,有著比他們男子更多的無可奈何.」

「妹妹何出此言?」清雅談不上對晴容的喜歡或者厭惡,只是現在心平和了許多,卻是不想去爭什麼,只是平靜得過著自己的日子.

晴容只是笑了笑,看著清雅,眼裡竟然氤氳起了一層水霧.她也不再說什麼話,只是看著清雅,卻不期然兩行清淚慢慢滑落.她的聲音有一些哽咽:「姐姐說得對,是命,逃也逃不掉.本以為那日就可以出宮,等來的卻不是太子的通報,而是皇後娘娘派來請我出席的人.」

清雅聽著她的話,心裡有些酸楚,看著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出言安慰.歐陽,他為何會選擇晴容?她看著晴容問道:「妹妹對丹大人有何看法?」

晴容的抽泣頓了頓,停止了.她從袖裡抽出一條手絹,擦了擦自己的淚,注視著清雅一字一句得說道:「後來那日皇後娘娘問我意見的時候,我一口便答應了.」

「為何?」她應該是為著其他的事來的,「那日,本是你出宮的最好時機,可後來,也不是沒法.」

「我知道.太子也並沒有違了約定.只是突然有些倦了,也許和丹大人只是一些臉面上的情分,卻明白,他是個值得託付的良人.有些事過了時機,就沒了那份心思.」晴容眼裡噙著淚.

清雅用手撐著身子坐起來一些,離她更近了些,卻覺得這個人,與她一樣,都有些痛苦.只是晴容比她聰明比她明白,自己用了這許久的時間,才能在想起栩廉這個名字的時候不疙瘩.可是她,卻似乎比自己先想透.

就這樣靜靜得坐了片刻.晴容才一點一點得收起了情緒.清雅看著她,心裡對她的敵意慢慢得消退了,也許上一輩是有些恩怨,但是,過去的事情,就真的已經過去了,想追究,也輪不到她們兩.她的手,緩緩得放在了晴容的頭上.

晴容感覺到她的動作,身子一震,連忙站了起來,清雅的手就這樣滑了下來.晴容卻走到了一邊,拿起了之前帶來的一個包袱,放在了清雅的面前.

清雅看著她,不知道何意.

晴容說道:「這便是太子當日要的第二樣東西.你拿去吧.」

「多謝.」清雅看著坐下來的晴容說道,然後將包袱放在了一旁.

「不看看嗎?」晴容是看過的,她有些嫉妒,能夠被這樣的男子放在心裡,清雅,是真正的幸運.而自己的委曲求全,希望那個人能看到.

清雅又將那個包袱放在了膝上,手指輕輕觸碰到了那個結上,慢慢得撫摩著,竟有些不敢打開,才有些了悟,為什麼寒溟會答應她出來.

秋霜站在她的身後,也充滿了期待,不知道這裡面到底是些什麼.

手指輕輕得拉開包袱結,隨著那展開的布,一片鮮得發亮的紅色浮現在了她的眼前.她本不喜紅,可是這紅,紅得彷彿心上的一顆硃砂痣,讓她微微有些心疼.手指尖慢慢得滑過那些布料,水一般柔華的感覺,慢慢將它展開,卻是一件再精緻不過的喜袍.

這衣裳,跟平時穿的有很大的不同,袖子只有一半,大概就遮過小臂,可是裙擺卻很長,腰身處收得有些窄.上面還綴了許多花鳥.清雅有些不解,抬頭看向了晴容,眼裡是不明的神色.

「這是嫁衣,幽國的款式,當初你的娘親要嫁於我的父親之時,自己一針一線綉成的.」晴容看著她的眼睛,說道.

清雅的手頓時顫抖了起來,眼睛里盛滿了淚水,卻是撇開了頭,這料子,不能被淚水染過.這是娘親親手縫製的.她的手指甲勾起了一小片綴在上面的紗,只覺得手背上輕輕柔柔的觸覺,彷彿娘親的溫柔.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消息的價值,遠遠比不上這件衣裳.」晴容臉上充滿了迷惘,費盡心機想出去,想待在那人的身邊,卻在找到了這嫁衣的時候,突然失去了那份期待.若是沒有了期盼,在哪,不是一樣的嗎?

視線漸漸的模糊,心思卻在聽到這樣的話的時候,被風鼓成了一葉帆,被吹向了那春暖花開的地方.他竟然為了自己去找這樣的一件衣裳.清雅感到自己腹里傳來的感覺,才突然意識到,其實,他早已經在自己的生活里滲透了那麼深的痕迹,在她不經意的時候,已經生根發芽了.而兩人的血脈,早已相連,糾纏在了一起,再也分不開.

門外的小沙彌來請兩人吃飯了.清雅也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再戀戀不捨得看了看那嫁衣,然後鄭重得將它疊好放好,命秋霜好好得拿著,就去用了膳.

&1000nbsp;用到一半的時候,寒溟派來的人已經到了.清雅聽得寒溟一個時辰后便出發來接她,她不禁點了點頭.這座萬空寺,卻是承載了她所有最滿的歡樂.

用完膳后收拾了一會兒,眾人扶她坐上了馬車.清雅的手指慢慢得摩過那包袱的外皮,彷彿還能感受到那嫁衣的溫度.晴容坐在了清雅的對面,而秋霜,依舊坐在她的旁邊,幫她將座位收拾得更加得舒適.

寒溟的侍衛告訴她,寒溟會在前面的路口等她.清雅此刻歸心似箭,想快點看到他.

彷彿是在應驗她的話,一根箭,衝破了那紗窗,擦過清雅的耳旁,穩穩釘于晴容頭上的窗框處,箭羽微微晃動.

馬車停下了,外面傳來了一個聲音.

爭奪,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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