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乘風而起九萬里 第15章 劍履河山
走到石棺前方的陸玄停下了腳步,閃過掙扎之色的他似乎在抵抗著什麼。
弓著後背的他好像是想要跪下,但雙腿膝蓋卻是怎麼也不肯彎曲。
叮鈴~
喪魂輕音,伴隨著陸玄識海內的一陣輕鳴,黑色紋路徹底將其覆蓋吞噬。
這一幕反映到現實中,就是眼前所見的場景。
飛崖之上,單膝跪地的陸玄低下頭顱,眉心處的紫黑色印記時隱時現。
他所跪拜的這口石棺並沒有蓋板,四壁雕刻有不少厲鬼、惡獸,以及一條極其模糊的洶湧長河。
閉目躺在其中的千磯娘娘妝容精美,雪白的肌膚吹彈可破,比之陸玄識海中的形象多了三分莊重。
如同熟睡美人的她靜靜地躺在石棺之內,懷中則是抱著一顆鴿子蛋大小的不規則晶石。
這晶石極為神異,散發妖異血芒的同時,還擁有懸空漂浮的能力。
酷似鮮血凝聚而成的它,散發令人迷醉的紅芒,由內而外衍生出來的金色紋路宛若天成,每一筆都顯化出無盡的奧妙,讓人看上一眼就無法再次挪開目光。
很難相信,在這塊死寂、邪異的不毛之地,竟然會有這麼一塊妖異的秘寶。
能夠讓千磯娘娘都如此珍視,此物的價值,定然不凡!
如同雕塑一般,半跪在地的陸玄眼中也露出了一絲渴望,這顆晶石散發出來的特殊「氣味」讓他乾涸、破敗的肉身無比嚮往。
也許是對陸玄的最終臣服感到滿意,在一陣陰風拂過之後,原本閉目躺在石棺內的千磯娘娘竟是不知何時離開了那裡,極為突兀地出現在了陸玄的身前。
眼中隱隱有暗光浮現的她眼眸半開半闔,輕輕對著掌中的血色晶石吹了口氣。
呼——
陰氣輕撫,血色晶石上飄出一縷詭異的猩紅粉末。
肉眼可見的粉末散發點點紅光,徑直沒入陸玄的身軀,強烈的氣血波動立刻透體而出。
磅礴的氣血如同烈火一般綻放,迅速填補、修補肉身的傷勢和虧空。
全身都在劇烈顫抖的陸玄露出極為「滿足」、「舒爽」的表情,妖異的紫黑紋路發出滲人的幽芒。
在他的眼眸中,令人不安的黑色已經吞噬了眼白,完全漆黑的眸子讓其看起來分外恐怖。
「蘇醒吧,我的侍衛!本王,將賜予你權柄!」
千磯娘娘滿意地看著眼前的陸玄,左手玉指輕輕一引的她不知從何處招來一件件漆黑、暗淡的盔甲器具。
這些盔甲器具看似平平無奇,但在接觸到陸玄身軀的剎那,紛紛泛起深藍色的煙霞。
這股煙霞幾近黑色,眨眼的功法就裹住了對應的部位,凜冽的寒意逐漸宣洩而出。
面無表情的陸玄任憑對方施為,一動不動的他好似一根鐵釘,哪怕是連微弱的眼神波動都不曾有過。
重新穿戴整齊后,陸玄模樣大變。
如同一名身披威武重甲魔將,當厲鬼獠牙面具、猙獰獸角頭盔契合在一起的剎那,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宛若即將擇人而噬的妖魔一般,霸道、邪異、猙獰、惡寒等諸般氣勢交織在陸玄身上,讓人看一眼就雙腿發顫、為之膽寒。
「看樣子還不錯,這件【寒鬼尊】就賜予你了。」
身著【寒鬼尊】寶甲的陸玄寒意繚繞,一道道流淌藍黑色光華的紋路遍布黑色的鎧甲外表。
須臾之間,受到寒氣影響,其腳下的岩石已然是結下了一層厚厚的霜華。
「從今日起,你就是千墳山中的【四鬼】之一的【寒鬼】,替本王守好青燈……」
千磯娘娘手指撫過陸玄健碩的胸膛,口中還在決定眼前之人的職責。
但是,突如其來的響聲卻是讓整個千墳山鬼蜮都開始猛烈震顫!
轟隆!!!
巨大的轟鳴聲響徹整個千墳山鬼蜮,在一陣地動山搖之後,落魂澗兩側岩壁突然顯現出大片的裂隙,源源不斷的落石自頭頂不斷跌落,砸入深不見底的深淵底部。
讓所有鬼物都為之驚懼的是,這巨大震顫僅僅是一個開始。
如同被人連續捶打一般,一下強過接一下,一陣猛過接一陣,一浪高過一浪的劇烈顫抖不斷席捲整個千墳山。
地裂、山崩的景象隨處可見,無數的鬼物開始哀嚎、逃竄。
滿目瘡痍的大地布滿了裂紋,就連天空中的厚重陰雲都開始沸騰翻滾。
面色鐵青的千磯娘娘冷冽地看向頭頂的一處陰雲,如同浪涌一般的陰氣在她周身匯聚。
「好膽!竟然敢強闖我千墳山!」
呼嘯間,騰空而起的千磯娘娘腳踏一條由陰氣凝聚而成的猙獰巨蟒,數不清的遊魂緊隨其後。
寬大的衣袖間撒出道道白色的小紙人,在濃郁陰氣的滋潤下,化作一排排刀槍林立的壯碩陰兵。
「今日,就叫爾等有來無回!」
身側兵甲守護的千磯娘娘怒目而視,強烈的兵戈殺伐之意透體而出,直奔陰雲之上的存在。
「傳本王法旨!凡擅闖者,立殺無赦!若有懈怠、怯戰者,死!」
千墳山中的鬼物是出了名的自由散漫、不聽調令,若是沒有強硬的手段鎮壓,恐怕會第一時間逃走。
作為被千磯娘娘操控的陸玄自然瞬間就動了起來,直接來到了她的背後,站在了一眾陰兵的行列之中。
正當千磯娘娘,與眾多紙人陰兵嚴陣以待的時候,在頭頂厚重的陰雲之上,一艘巨大的寶船乘風破浪,高高昂起的艦首發出璀璨的靈光,悍然撞在了一層透明的光罩之上。
同一時刻,由靈氣組成的摩雲大手也猛然拍在了這層壁障之上!
嘭!——
散溢的波動直接擾亂了周圍雲海,磅礴的勁力更是掀起了狂暴的颶風。
咔嚓!
在多次撞擊后,如同漫天飄雪一般,這層阻擋雲海巨艦的光罩轟然破碎。
磅礴的靈氣席捲四周,刺目的光柱洞穿下方的陰雲,將一束陽光照入千墳山鬼蜮。
見此情景,不明所以的鬼物四散奔逃。
懼怕陽光的普通鬼魂只要稍稍觸及這道光柱,就在瞬間化作飛灰消散無蹤。
咚!——
咚!——
咚!——
隆隆戰鼓自陰雲上方傳來,逐漸下陷的墨色雲層似乎承受著極大的重壓,以至於千墳山的「天空」都被壓低了許多。
鏘!鏘!鏘!
散發朦朧的清光船身緩緩沒入陰雲,成千上萬柄寒光飛劍圍繞艨艟飛舟。
這些密密麻麻的飛劍看似雜亂無章,但僅僅在眨眼的功夫之後,就組成了殺伐無雙的龐大劍陣。
強烈的庚金之氣肆意宣洩,在陰雲中開闢出一條堂皇大道。
那些但凡妄圖衝擊寶船的怨魂無有例外,全部被這些呼嘯的飛劍斬滅。
下方,縱使隔著很遠,千磯娘娘依舊覺得皮膚微微刺痛。
那護持寶船的劍陣,當真不凡!
刺耳的金鐵交鳴聲中,千磯娘娘目光緊緊盯著這艘如入無人之境的寶船,那座煌煌劍陣是如此的扎眼。
略一思量,來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御劍乘風來,除魔天地間。】」
隨著一句歌訣自上方傳來,自報家門的艨艟飛舟以一種無可匹敵的姿態威壓千墳山。
圍繞寶船的劍陣氣勢驟然拔高,炫目的劍光瞬息間清空了一大片怨魂。
「艨艟飛舟、含光劍陣,你們蜀山的這幫劍骨頭真是看得起本王!」
很快,在千磯娘娘咬牙切齒下,這艘寶船強行捅破了這層厚厚的陰雲。
它裹挾著龐大的劍陣,揮灑萬丈霞光,以一種無可匹敵的姿態,正式降臨千墳山!
「千磯,束手就擒尚有活路,若是負隅頑抗,那就別怪本真人飛劍無情!」
站在寶船前側的雲羨山目光冷峻,後背如同孔雀開屏一般,憑空浮現出七道劍光。
灼灼劍意透體而出,強烈的殺伐之意直衝蒼穹。
「束手就擒?就憑你雲羨山?哈哈,想把本尊關進你們的【鎖妖塔】,你還不夠資格!」
嗤笑一聲,千磯娘娘目光掃過這艘寶船。
她很清楚,就算是有寶船相助,也很難在這麼短時間內破開千墳山鬼蜮的壁障。
因此,對方背後肯定還有別的高人存在!
「還不出來嗎?僅憑一艘寶船和幾個劍修,恐怕還吃不下我千墳山。」
負手而立的雲羨山暗暗搖頭,心道一聲:「死到臨頭還不自知。」
此次圍剿千墳山乃是蜀山劍宗、扶風道宗雙方聯手,現在這個徒逞口舌之利的千磯娘娘,已是在劫難逃。
故而,在短暫的沉默后,頭頂厚重陰雲再度降下一片璀璨的霞光。
「【扶搖直上九萬里,醉入清風攬明月。】」
縹緲輕吟中,一尊鶴髮童顏,周身霞光繚繞的道人自天空中緩緩落下。
在他的身下,是一隻三丈大小的碧玉葫蘆,層層的寶光、流光溢彩的禁制讓人一眼就察覺到此寶的不凡。
與此同時,千磯娘娘的臉色也漸漸變得極其難看。
對方的來頭不僅很大,修為氣息更是穩壓她一頭。
即便是對方只有一人,但在絕對的壓制下,即使再來幾個她恐怕也很難抵擋對方。
「【扶風道宗】也來湊熱鬧了嗎?就是不知是哪位【元嬰真君】大駕光臨?」
聞言,讓人如沐春風的道人微微一笑,用平和的語調開口道:「扶風,王懷遠。」
很顯然,此次圍剿千墳山,蜀山劍宗派出了近百名內門劍修,而作為雲垂仙道巨擘的扶風道宗更是派出了一名元嬰真君壓陣。
一般來講,元嬰真君若是拚命施為,完全能夠打出滅絕一方的「大天傾」,小小的千墳山估計很難承受對方的怒火。
哪怕千磯娘娘有千墳山鬼蜮的加持,想要硬頂一名元嬰真君恐怕還差上許多。
更不用說,旁邊還有蜀山弟子虎視眈眈。
形勢危如累卵,千磯娘娘在深吸口氣之後,再度恢復了之前的威勢。
目光有些浮動的她似乎下定了某個決心,竟然是在雙方的重壓下露出了一抹邪魅的笑容。
「王真君,好大的威風!只不過本王這裡廟小,恐怕容不下您。」
「小嗎?貧道這裡有句話,放在眼下便十分貼切,叫做:廟小妖風大。」
「您就不怕傳出去落個以大欺小的名聲?」
「貧道如何欺你了?」
或許對於其他愛惜羽毛的仙門弟子而言,名聲是十分重要的因素。
但在王懷遠這裡,偏偏給人一種「不要臉」的感覺。
「貧道此次過來,可不是來找你的,將那位召出來吧!」
聞言,掩嘴嬌媚一笑的千磯娘娘也不再多做廢話,直接捏碎了一枚白骨令牌。
令牌破碎的剎那,周圍的陰氣迅速聚集,凝聚出一道偉岸的身形。
由純粹陰氣形成的人影逐漸凝實,就連覆蓋體表的厚重鎧甲也栩栩如生。
不過,讓人意外的是,這道身影的面容卻是如同死人一般的青黑色。
隨著他的出現,一股堪比王懷遠的氣勢衝天而起。
原本節節敗退的陰雲、怨魂也在此刻穩住了潰散的形勢,竟然開始與仙門一方分庭抗禮。
「娘子喚為夫前來,所為何事?」
沉穩,且不失威嚴的低沉嗓音自這雄偉的男性身影傳出,而作為回應對方的千磯娘娘也在此刻放下了千墳山之主的威儀,如同一名妻子溫言說道:
「夫君,扶風的王懷遠想要見您。」
「唔……」
聞言,眉頭一皺的男子掃過天上擺開陣仗的仙門,最後將目光停在了王懷遠身上沉聲說道:
「王懷遠?你身上的味道讓本將想起了那個傢伙。說吧,南宮老道是你什麼人?」
「正是家師。」
「呵,他還真是教出了一個好徒弟。年紀輕輕就有元嬰境界,想來你還不到兩百歲吧?」
「前輩謬讚了,比起師尊還是差的太遠。」
「虛偽。」
從上面的對話中,不難看出這男子應該就是白虎嶺的魔道巨擘:白虎將軍!
很少有人知道這白虎將軍的來歷,畢竟當年白虎嶺爆發的鬥法,可以說是徹底摧毀了方圓千里的山河。
如今,即使已經過去兩個甲子,那方土地依舊毫無生機,徹底淪為一方死地、惡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