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引蛇出洞
漠北說完這話,本想能在趙氏臉上看出些細微的情緒變化,可趙氏聽完,只是顯露出驚訝的表情,說道:
「官爺可別嚇唬人,咱這同慶鄉就這麼大,鄉里鄉親大多認識,要真像你說的,這凶人一直潛伏在鄉里,那得多滲人!」
張堯嘴裡塞了滿滿一口飯,含糊說道:
「嫂夫人還別不信,這次府衙派的徐提刑徐大人來查這陸家的案子,徐大人斷案如神,查到了好些線索。
說是這兇手肯定是與陸家有血海深仇,並且斷定這仇怨是在陸家的陸大維身上結下的,還在那死者住所發現了兇手所用的迷香呢!」
漠北趕緊接著張堯的話:
「是啊,徐大人斷定這兇手十年來對陸家一直暗中監視,兇手行兇專挑陸家及冠的年輕男丁。
死因皆是器臟麻痹,全身血液慢慢凝固而死,也不知陸家是怎麼惹了這等魔頭,竟是要將陸家子弟這般折磨之後趕盡殺絕。
可憐那陸大維陸大人,一生為官清廉,光明磊落,去世后,自己的族人竟被仇家這般報復。」
趙氏一開始還是吃驚的表情,但當漠北說到陸大維為官清廉,光明磊落時,眼中卻閃過一絲殺意。
雖是一閃而過,卻也被漠北察覺,當即還想再說些話試探,后廚卻傳來碗筷摔地的聲音,眾人目光全都看向後廚方向。
趙氏一驚,對著漠北與張堯笑道:
「哎喲,定是我那小妹,毛手毛腳,打翻了碗筷,這妮子討打!二位官爺慢用,飯菜管夠。」說完就告辭去了后廚。
漠北對張堯擠擠眼,張堯會意,對櫃檯邊的趙肆說道:
「小哥,勞煩再添些茶水。」
趙肆面無表情的提著水壺過來,與剛剛熱情的樣子判若兩人。
漠北不動聲色的看了看趙肆的手,完好無損,剛剛被熱水燙傷的手完全沒有一點痕迹。
趙肆在給二人添著茶水,漠北與張堯裝作自顧自的說著話:
「這次徐大人從府衙調了近百名好手,打算封鎖同慶鄉,來個瓮中捉鱉,你說這兇手真的還在這鄉里嗎?」
吃飽喝足,剔著牙的張堯擺擺手:「管他在不在呢,咱們這種小嘍啰打打下手就好,這兇手手段高深,自有強者對付。」
「也是,咱們幾個小嘍啰被安排保護陸家,這捉拿兇手的事就交給府衙的那些大人。」漠北喝了口茶點點頭。
「誒,那你說就算兇手在這鄉里,這徐大人如何知道兇手具體是何人啊?」
張堯放低聲音,但是卻又故意能讓趙肆聽見:
「我聽徐大人那助手說,已經有幾處懷疑的對象,可以肯定那兇手的祖籍,定不是同慶鄉人,打算先將同慶鄉封鎖住,不讓進出,再細細調查這些嫌疑人來歷。
而且,為了剩餘陸家人的安危,縣裡出錢收購陸家莊田地房產,過幾日會將陸家莊老小全部轉移,搬離蒼州。」
漠北裝作一副瞭然的樣子,「啊!是了,這樣的話,即使那兇手逃脫法網,那之後也尋不到陸家眾人了!」
「嘿,徐大人斷案如神,罪惡剋星,豈會讓凶人逃脫,定能將之緝拿歸案!」張堯即使這樣,還不忘拍拍徐滿山的馬屁。
旁邊的趙肆把二人的話聽得差不多,急匆匆的就回了后廚。
漠北覺得差不多了,就對櫃檯后算賬的周文才說道:
「行了,吃的差不多了,走吧!店家!結賬!」
拍下一些銅幣,起身整整衣物,便與張堯出了食庄,周文才熱情的將二人送至門口。
離開食庄,步行了一段距離后,張堯忍不住了:
「葫蘆,咱們剛剛說的那些,不是把老底光屁|股都給人交待了?
萬一真是那食庄幾人,不是讓他們有所提防?還抓個鳥的人?」
「抓人?現在有證據抓人嗎?」漠北癟癟嘴。
「不抓?那咱們剛剛說那些話是幹嘛?演個雙簧?裝個相?讓他們知道咱們的厲害?勸其自首?」
漠北看著身旁這該開竅開不了的貨,嘆口氣:
「合著你剛剛跟我配合下來,還完全不知道咱們此番的目的?」
張堯甩甩頭,臉頰的肉跟著抖了抖:
「不知道,但肯定很關鍵!就你說,剛剛堯爺我演技如何?是不是信手拈來,收放自如?」
漠北一捂腦門,「你他娘的真是個天才!」
「誒,誒,我的好漠爺,你就告訴我,咱們到底是準備幹啥?你與徐大人老是說話說一半,光你兩意會,搞得我好像傻了吧唧的,挺傷自尊心呢……」
張堯捏著衣角,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乖樣,看的漠北直打寒顫。
「行了,你蒼蠅采蜜,裝什麼『蜂』,虧我還覺得你是大智若愚,剛剛與我一唱一和,我當你心裡門兒清呢!」
漠北見他真不明白,只好開口解釋道:
「徐大人是在設套,叫你我二人故意放出些查到的消息給他們,看看他們會作何反應。
食庄女主姐弟三人,說是跟著她相公周文才回鄉定居的,可這幾人功夫都不低,單單那跑堂的,憑這身手,會甘願在這鄉里待十年之久?」
另外你剛剛套那周文才的話,說到趙氏是江南人士,這趙氏立馬出來打斷了,後面又說道陸大維時。
我故意插話說陸大維為官清廉,那趙氏眼中閃過一絲仇恨,可見是真與這陸大維有舊怨,趙肆在聽完我們所說之後,你喊他添茶水時,可留意了他的表情與眼神?」
張堯答道:「留意了,那副死人模樣,完全把咱倆當成官府走狗了。」
「不錯!呸!不對!你才走狗!」漠北回了句嘴,接著說道:
「食莊裡那一家人,即便不是兇手,也必定與兇手有密切關係,那我們今日說的這些事,兇手也將全部知曉。
按照兇手對陸家這麼多年的仇殺來看,就是意在滅門,如今知曉官府有線索了,並且採取了行動,咱們就是要賭一賭,看看兇手是否會安耐不住!」
「所以徐大人這是打算引蛇出洞?食庄一家嫌疑最大,便要你我二人裝成愣頭青放出消息,讓他們以為他們還在暗處?」
「正是,不過徐大人準備了什麼後手,我就不知道了,咱們趕緊先回去復命,接下來就該等那邊出手了。」
漠北緊緊腰間雙刀,與張堯趕往裡正廳復命。
對於案子的作案動機和因果關係,漠北自己也有些猜測,十有八九是陸家的陸大維生前叛過什麼大案,冤枉了好人,給人家來了個抄家滅門。
這趙氏姐弟三人說不得就是那逃出去的遺孀,如今尋來報仇雪恨的,可具體原因還是有待偵查。
二人回了里正廳,將趙氏姐弟三人的反應彙報給了徐滿山。
快入夜時,徐滿山召集了其餘捕快,全部駐守在陸家莊,輪班守夜,並將陸家剩餘的家眷集中起來,自己則帶著一名助手不知去哪了。
當夜,漠北與張堯被安排在陸家主屋大門口守著,二人看著月黑風高的天空,心中有些沒底。
「葫蘆,你說兇手今晚會不會有所行動?萬一來了,咱們怎麼辦?是抓人還是先跑?咱們這三腳貓的功夫,不是妥妥的炮灰?」張堯慌裡慌張的說著。
漠北也不知道,此刻他心裡也不平靜,就自己練的這幾下子,當真是不夠看的,今日食莊裡,單是那趙肆,就一定是內家高手了,真要對上,這小命可就交待了。
「徐大人也應該是躲在暗處等,兇手真來了,自有他來應付,他可是接近三品境的高手,咱們注意守著就是。」漠北說這話也當是寬慰自己了。
「要說這兇手也真是,倒底是怎麼讓人全身血液慢慢凝固而死的?會不會是什麼邪門妖術?萬一徐大人也擋不住怎麼辦?這府衙的高手什麼時候來啊?」
「你他娘的能不能想點好!你當我不緊張呢!嘰嘰歪歪的,我剛平復點心情,又被你整塞了!」
張堯被罵的耷拉著腦袋,戳著手,「我不是沒經驗嗎」....
漠北不理他,深呼了口氣,又朝著莊裡的主屋看看,裡頭燈火通明,幾個提刀的捕快悠閑的站在門外說笑著。
回頭一看張堯,這貨竟然靠著門柱睡著了,漠北無奈笑笑,也不知這傻大個是心大還是裝傻。
時間慢慢流逝,已經四更天了,漠北也有些倦意襲來,回頭看看有些距離的主屋,燈還亮著,門口的幾個捕快都席地而坐,各自閉目養神。
夜裡還是有些涼的,漠北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靠著門柱,身旁的張堯都打起鼾聲了。
牆角邊的一朵小花引起了漠北的注意,夜裡的寒風一吹,有些枯萎的花朵就隨風搖曳,晃啊晃啊,好似有規律一般。
漠北看著這小花擺來擺去,眼皮漸漸合上,一股淡淡的清香飄來,這味道讓漠北感覺很舒服,好想就這麼睡過去,腦子裡全部放空了。
夢裡的漠北又見到了那個叫地球的地方,自己躺在一張軟乎乎的大床上,『嗯!這裡可比在那陸家莊守夜好多了』。
『等等!我不是在陸家莊嗎?怎麼在這裡!』
猛然驚醒的漠北睜眼一看,原來是夢,剛剛自己不小心睡過去了,看看身邊鼾聲如雷的張堯,漠北揉揉眼睛,又朝裡頭的主屋看了看。
已經滅了燈,『應該是睡了』,又看看門口守著的幾個捕快,東倒西歪,『這是都睡著了嗎?手裡的刀都掉地上了。』
「不好!」突然反應過來的漠北一把推醒張堯,大喊道:
「趕緊起來!出事了!兇手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