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鄰居
看著公堂中的劉家父子,漠北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自己只是想尋一個真相,可是這個真相卻是那麼沉重。
身後一隻大手搭在了漠北肩上,回頭一看,是一臉微笑的張堯:
「別胡思亂想,你沒做錯什麼,你只是做了你身為捕快的職責。
這李氏知道兒子為自己冒死頂罪,早就心存死念,但如果不是你,這劉通不也枉死了?你做的問心無愧,心中也無需負擔。
堯爺我是個大老粗,不太會安慰人,只知道有句老話說的好:
本是青燈不歸客,卻因濁酒留風塵,星光不問趕路人,歲月不負有心人!
漠爺你自己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細細品了品這話,漠北看著眼前這大智若愚的漢子,心中釋然,微微一笑。
當真是大塊頭有大智慧?
要是漠北知道張堯說的這老話,是瓊花苑裡說書的老孫頭經常用的定場詩,又會作何感想....
距離這孝子頂罪案又過去了數日,宜安縣的百姓都知道了這案子的真相,全都惋惜著好人沒好報,也佩服這劉家孝子。
劉通依舊被李縣令監禁了三日,人雖不是他殺的,可因為目無法紀,私造偽證,李縣令氣他實屬愚孝,罰他監禁三日,讓他好好反省,畢竟法不容情。
而那王柱,在堂審后的第二日就被緝拿歸案了,本就是地方禍害的他,被判了個十年苦役,倒是讓百姓們拍手叫好。
結案后,照例出勤巡街的漠北與張堯此刻走在大街上,依舊是那片轄區,不同的是這兩日巡街,街上的大閨女、小媳婦們看著漠北的眼神都火|辣辣的。
漠北算是出名了,大伙兒都知道是這俊俏的捕快郎破的案子,實乃年輕有為啊!
走在街上,用大拇指扣著鼻孔的張堯對漠北說道:「誒,葫蘆,你說你破案有功,縣令大人才獎勵你一月俸銀,是不是少了點?」
「這是獎勵我的,你嫌個屁,再說,我不是請你吃了兩頓四海樓嗎?」漠北沒好氣的回道。
一臉訕笑的張堯在自己褲子上擦了擦手:「嘿嘿,也是,那以後再碰上啥案子,葫蘆你得多動動腦子,咱也多幾頓四海樓吃。」
「去你母上的!我動腦,你動嘴,拿我當飯票?」
「喲!打人不打臉,罵人不罵娘!漠葫蘆,你有辱斯文!」
二人插歌打諢巡著街,不知不覺間就走到這劉家宅院前了,漠北突然停住了腳步,他看到劉通了,正在宅院門口與人交談。
劉通前一日便從縣衙監牢里出來了,那日堂審過後,劉家宅院就解了封條,但是一直大門緊閉,無人居住,也不知劉通這會兒在宅院門口與人談論著什麼。
漠北想轉身往回走,因為心裡忐忑,不知如何面對劉通,索性迴避算了。
「漠捕快,張捕快!」
原來是劉通也瞧見他們了,喊住二人,快步向他們走來。
漠北與張堯見狀,只得抱拳對劉通說道:「見過劉公子。」
劉通見漠北這般樣子,釋然一笑:「那日公堂上的得罪之舉還請漠捕快不要放在心上,家母之死我已放下,之前是我太過痴傻,做了那缺乏思量之事。
如今事已至此,我也想通了,漠捕快也只是行本職之事,此案就不再提了。」
聽劉通說完,漠北也不想提這案子之事,畢竟是人家的痛處,便回道:「劉公子言重了,你身為人子,這等舉措,我們完全理解的。」
「漠捕頭不記怪就好,今日見著二位,正好當是告別。」
「告別?劉公子要離開宜安縣?」漠北與張堯異口同聲問道。
劉通點點頭:「如今物是人非,亡母已逝,家父身心俱疲,再無力經營那怡賓樓,索性連著這宅院一同變賣,離開這傷心之地。」
「那劉公子與令尊打算去往何處?」張堯插嘴詢問。
「去往江南,我那舅父在江南青州,離開這裡,當是重新生活了。」
「青州,是好地方,江南氣候宜人,對令尊身子恢復也是大有幫助。」漠北笑答道,他還怕劉通因為此案,心中節郁,不曾想卻是如此豁達,拿得起放得下。
「此行路途遙遠,我二人沒讀過幾年書,不太會說話,就在此祝劉公子一路順風了。」張堯也見劉通心結打開,豪爽說道。
「多謝二位,日後有緣再見!」劉通也爽快的對二人抱拳說道。
「有緣再見!」
看著釋然而去的劉通,漠北心中那一點點陰霾也徹底散去....
告別劉通后,張堯看看劉家宅院,對漠北問道:「你說這宅子肯定賣不少錢吧,估計夠咱們幾輩子俸銀了。」
漠北也看著宅院,點點頭:「你從了花樓的王媽媽,估計也能住這麼大的宅子。」
諾有所思的張堯摸摸自己下巴,想了想王媽媽的模樣,打了個寒顫:「還是不了。」
「你這賠錢貨,嗨....」漠北搖頭往前走,恨鐵不成鋼啊....
轉眼便是寒露天了,江北的氣溫瞬間轉涼,可江南卻還是暖呼呼的。
這璟國十二州,江南佔八,江北佔四,中間隔著一條瀾渡江,瀾渡江蜿蜒九曲,支流遍布整個璟國十二州。
江南背靠大海,江北接壤九環山,關外便是大璟國最大的威脅--金沽帝國。
十六年前,金沽入侵關內,江北戰亂四起,名不聊生,金沽鐵甲所到之處更是屍橫遍野,江北四州僅剩一州可守。
就在朝堂上下準備放棄江北四州之時,如今的璟國鎮北王,一等國公爵,一品大將軍左曲,率璟國僅剩的二十萬子弟兵硬生生打退金沽六十萬鐵甲,力挽狂瀾,救國之危難,堪稱戰神。
兩國定下休戰協議,如今的鎮北王坐鎮江北,金沽帝國倒是老實本分十幾年了。
雖說左王爺是救國英雄,可璟國的一些讀書人卻罵他竊國者,原因就是這江北有鎮北王,江南璟國都城-安江城,是個女皇帝坐鎮,咱們女皇陛下乃是鎮北王左曲同父同母的親家姐。
左女皇先後嫁於兩任先帝,先是兄,后是弟,可兩任皇帝都無留下子嗣,待到鎮北王左曲打退金沽后,先帝駕崩,左曲乾脆擁了自己姐姐為女帝,要說這大璟國的天字一號寡婦,左女皇是當仁不讓。
兩姐弟深知誰的拳頭硬,便誰定規矩,牢牢把控著璟國兵權,朝野上下不敢有半點異議,前皇族外戚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璟國修養生息十幾年,雖說算是國泰民安,可不服這兩姐弟的外戚與世家族還是大有人在....
江北的氣候比不得江南,還不到入冬,就得穿夾層外衣了,外頭涼風習習,漠北捲縮在自己被窩裡睡著懶覺。
今日休沐,漠北可不想那麼早起來,暖和的被窩正與漠北纏纏綿綿的時候,門外卻響起了嘈雜聲。
「誒誒誒!慢點!慢點!當心磕花我檯面!」是個姑娘在大聲叫喊著。
「哎呀!你輕點放!這花瓶可難買啦!....這鍋碗拿廚房去啊,放著卧房幹嘛呢!....衣櫃門別對著床啊!」
漠北受不了了,好好的懶覺被攪合的睡意全無,起身披上衣服,他要看看是誰家的姑娘這麼鬧騰。
走到院子里,發現嘈雜聲是從隔壁宅院傳來的,漠北心中好奇:
「這隔壁宅子都空好幾年了,聽這動靜是新搬來的?」
住在漠北隔壁宅院的房主早在幾年前就搬走了,如今又搬來新主人,漠北好奇,已經忘了被吵醒的不快,走出院門打算去隔壁看看。
進得隔壁院子,只見一個扎著雙鬢,十六七歲,長相清秀的姑娘正指揮著幾個腳夫往宅子里搬著桌椅案幾,姑娘也瞧見了漠北:「你是誰?」
見姑娘問自己,漠北趕緊施了一禮道:
「打攪姑娘了,在下姓漠,名北,就住在姑娘隔壁,聽見聲響便過來看看。」
「呀!原來是鄰舍漠公子,我姓嬰,嬰孩的嬰,單名一個玲字,以後還請漠公子多多指教啦!」
漠北謙虛說道:「指教不敢當,鄰里之間互相照應。」
天氣太涼,漠北與嬰玲又閑聊了幾句,當是串了趟門,混個臉熟,便哆哆嗦嗦的告辭回自家去了。
回到屋裡繼續睡了個回籠覺,醒來時已是下午,被餓醒的漠北思量著該吃點什麼呢?
感受到屋外的寒氣,突然有了想法,漠北在院子里架了個碳火爐,從廚房拿了塊扁平的石板放在爐子上,又拿了些肉和蔬菜整理好。
這也是漠北從記憶里學來的,那地球上管這叫石板烤肉!
在石板上淋上一層油,將肉和蔬菜放在石板上,不消一會,熟肉與蔬菜便滋滋作響,撒上些花椒粉與鹽粒,夾起來再蘸上蒜醬,真香!
坐在爐火旁,吃著烤肉,這涼風吹著也不覺得冷,漠北滿足的一口烤肉一口小酒。
「這是什麼?怎麼這麼香?好不好吃?」
耳旁突然傳來一句聲音,漠北嚇的差點沒噎死,回頭一看,竟是隔壁的嬰玲。
「咳咳咳....嬰姑娘,你..你怎麼在這?」漠北看了看緊閉的院門,確定這嬰玲不是從院門進來的。
「你,你是翻牆過來的?」漠北看看嬰玲,又看看一丈多高的院牆,心中驚奇這小姑娘身手這麼好?翻牆沒一點動靜?
「不是啊,我飛過來的,漠公子,你這是在做什麼?我在隔壁就聞著香味了。」
「哦,我這是石板烤....什麼?你飛過來的?」漠北話說一半,反應過來,驚奇道。
嬰玲的心思完全被這烤肉吸引住了,也不管漠北的驚呼,轉身對著自家院子喊道:
「小姐,小姐!快來看啊,漠公子在石頭上炒肉,從沒見過,但是可香啦!」
嬰玲剛說完,一個女子就從隔壁飛了起來,腳尖輕輕一點院牆頭,緩緩落地。
一身淡色長裙,烏黑的秀髮隨著落下猶如清幽山潭中傾瀉下來的一壁瀑布,膚如凝脂,秀雅的不可方物。
漠北看著眼前從隔壁飛來,又緩緩落地站穩后的女子,手中的筷子都掉了。
這新鄰居著實把漠葫蘆給驚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