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路遠茶香
三人走了約一炷香時辰,腳下乏力,只好慢下腳步,迤邐前行。
「二位小哥,還有多遠到劍庄?」常懷風肚中飢餓,已是許久沒進食了。
「順著路走,再過條盤山道,就能看到一片珍珠菊,到那也就離劍庄不遠了。」高個子喘氣指向不遠處。。
常懷風順所指方向瞧去,只見盤山道約有兩個腳掌寬度,乃是百年來上山下山之人走出的一條小道,盤于山腰之間,面臨懸崖峭壁,飛鳥不過,亂石嶙峋;再向下看,只見白雲繚繞,頓覺頭暈目眩,彷彿置身於瀑布湍流一般,隨時要跌下去,即便是走了千萬遍的二位小哥,此時也是背靠山壁,屏息移足。
三人小心過了盤山道,只見眼前豁然明朗,一大片金黃珍珠菊蝴蝶般搖晃,飄香千里,順著百十個青磚台階直直往上延伸,一面十尺高的白瓷山門映入眼帘,門前立著一塊白玉巨石,上寫十個流雲大字:飛龍盤旋不得過,白雲玉碎灑腰間。立山門下放眼而望,溪水、炊煙已然不見,只聽得陣陣鷹鳴。
高個子喘息道:「公子,這裡便是雲台劍庄了,你隨我進去罷。」
常懷風跟著二人進了山莊,遠遠便聽到裡面傳來談笑之聲,再往裡走,只見一長衫白須老者端坐其中,面如白玉,手撫二尺長琴,正在彈奏高山流水,左右兩邊分坐六十餘人,有的是魁梧大漢,有的是青衫女子,有的則錦衣玉袍。每人身後都站著十來個年輕人,像是帶來的隨同。
矮個子戳了下呆住的常懷風,小聲道:「那便是我們莊主南宮鶴,你快些去拜見。」
常懷風正了正衣冠,便向南宮鶴躬身行禮道:「在下常懷風,從開封來,素聞貴庄品茶大會盛重,特來拜見。」
南宮鶴低頭撫琴:「來品茶者,皆是聲名顯赫之人,公子年紀輕輕,有何作為?」
常懷風思索:這老頭甚是高傲,只怕我是個平民百姓,進不得這劍庄。便立身答道:「晚輩身無長物,沒什麼錢財,只是得一高人指教,學了些上乘武功,這才斗膽前來。」
忽聽座下一男子輕笑:「來雲台劍庄喝茶的,哪個不身懷上乘武功,乳臭未乾的小子,口氣倒不小!」
常懷風轉眼看去,原是一青衣持劍男子,正斜眼看著自己。
南宮鶴道:「付兄弟是青年才俊,年紀輕輕便自創飄渺劍派,公子若是勝他,大會自有你的一席之地。」
常懷風心想:我與他打,輸了倒好說,萬一贏了,豈不是折了莊主面子,這莊主如此傲氣,若將我趕下山去,白跑一趟不打緊,怕又錯過徐大哥的消息。便笑道:「付兄乃莊上貴客,懷風初來乍到,不敢壞了禮數。」
那男子哈哈笑道:「說什麼壞了禮數,我看你是不敢罷了。」
南宮鶴嘴角微揚:「公子不必拘謹,數年來品茶大會裝作高手者云云,張揚跋扈者也不少,雲台劍庄從不留泛泛之輩。」
常懷風聽出來南宮鶴的意思,一來是要探探自己的武功;二來覺得這位付兄有些囂張,身為一庄之主不便出手,便借花獻佛,讓自己殺殺付兄的銳氣。便笑道:「如此懷風得罪了。」
那男子縱身出來:「後生,我飄渺劍法未逢敵手,等會兒見了血,莫怪我劍下無情,看招!」
男子說罷,手腕微動,只見長劍飛出劍鞘,隨即飛身接住,只聽得『鏘鏘』之聲,劍鋒閃著日光慢慢逼近,男子近一步,長劍彷彿多了一柄,三步之後,只見得似有三把劍,如虛如實,飄飄而來,實不虧『飄渺』二字。
此劍法雖然虛幻,但與常懷風所學『千手如來掌』無本質之分,皆是利用快速抖動,將所使掌法、劍法飄出幻影,實則還是一掌、一劍,一般人見了分不清招式,自然慌亂,但遇見高手,這幻影便如同虛無,只需破解真的那個便可勝之。
常懷風後退三步暫避鋒芒,雙眼一眯,便知其中章法,笑道:「付兄只有三把劍,如何接得我十六掌!」隨即雙掌運氣,錯然上下,一招千手如來掌飄然而去,只聽得「哐當」一聲,付姓男子手中長劍落地,右胸中一掌,登時滾出三尺,身後隨同連忙去扶。
「多有得罪。」常懷風抱拳道。
男子大感丟臉,格開隨同欲起身再戰,但聽南宮鶴道:「不謝公子手下留情,反倒恩將仇報么?」
男子這才停住,悻悻向座位走去,又聽那老者撫琴道:「付兄弟劍法生疏,練幾年再來罷,送客!」只聽得高山流水最後一音落下,琴聲傳來,那男子座位「啪」地一聲斷裂,頓時驚得面容失色,連忙率手下撤了出去。
南宮鶴微微一笑,道:「給常公子賜座。」又向眾人道:「諸位給我薄面來此品茶,老朽深感榮幸,今年品茶大會不同以往,老朽年初種植珍珠菊已成熟,秋高氣爽,正是煮茶好時節,來人,賜茶!」
言罷,左右兩邊各走出十名男子,皆是玉白長袍,眾人只聞得一陣清香撲面而來,沁人心脾,再揭開碗蓋,但見茶湯溫潤誘人,金黃透亮,並無半點雜色,微抿一口,只覺神清氣爽,芬芳之氣立時傳遍渾身上下,立時稱讚之聲不絕於耳。
常懷風喝了一杯,也是連連讚歎茶湯香味,正欲再添水之時,忽見南宮鶴走來,便行禮道:「南宮莊主,珍珠菊清香淡雅,實乃人間極品。」
南宮鶴笑道:「常公子遠道而來,自是貴客中的貴客,可否賞臉到室內一敘?」
常懷風放下茶碗跟著進了室內,南宮鶴並不說話,仔細打量常懷風,他眼光如炬,卻似察看一個罪人一般。
常懷風覺得發麻,便笑道:「南宮莊主,晚輩有什麼不足的地方么?」
南宮鶴這才醒過來一般,乾咳一聲道:「沒有,常公子氣度不凡,真是同輩佼佼。」
常懷風略略一笑道:「莊主過獎了。」
南宮鶴好似突然想到什麼,尷尬一笑道:「常公子有所不知,本庄向來有個規矩,新來的客人,要在後頸點一滴茶水,已洗俗世之凡塵,老朽叫你進來便是為了此事。」
常懷風爽快答應,但覺束髮被南宮鶴挽起,過了半晌,才覺一滴清涼的茶水滴在後頸,順著脊背流下。
南宮鶴滴完茶水,便笑道:「滴水之禮已完成,公子請繼續品茶罷。」
常懷風道謝走出室外,但見南宮鶴笑容停頓,似有什麼心事一般,自己也不便多問,又回座品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