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自責
唐歡緊皺眉頭,櫻唇緊抿,眼前甚至出現當時的場景,這人是被硬生生折磨死的啊!
翻開下一頁,記錄的是年輕媳婦的死狀,從記錄中可以推測出,女子生前遭受了凌辱。
一炷香的時間,唐歡看完驗屍記錄,眼眶微紅,心中憤懣不平的同時,自責不已。
如果她當時直接讓人留下他們,保護起來,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如此慘案?
手指緊緊握著,關節發白。
在唐歡看驗屍記錄的同時,胥景已經吩咐手下人前去請仵作前來,踱步來到散落在墳墓四周的紙張處,在元迎防備的目光中撿起。
承禾緊張不已,雙拳緊握,低垂著頭,才勉強克制住自己上前搶回的衝動。
胥景首先注意到內容,從第一眼看到的記錄起,從上到下,甚至衣衫如何都記錄的很詳細。
他詫異的看向主僕三人,學藝不精?
這句話是假的吧?
「唐推官,眼看著天色已晚,若等仵作前來,怕是時間不夠。不如請唐推官先行初步驗屍,稍後可以將屍體帶回大理寺再進行下一步查驗。」
唐歡心情低落,聽到胥景的話,沒有反駁。
掀起衣袍下擺,跳入年輕男子的墳墓。
「姑娘。」
元迎擔憂不已,想要一同下手,卻被眼神制止。
承禾自從胥景出現就一直出於緊繃的狀態,然而,在唐歡跳進去的瞬間還是抬起了頭,剛好與她安撫的目光相對,那一抹轉瞬即逝的笑容,讓他安穩下來。
在唐歡驗屍之前,承禾元迎二人對面而坐,一左手記錄,一右手記錄。
胥景的目光幾次落在兩人身上,最後卻被認真驗屍的唐歡吸引了目光。
屍體下方鋪著微黃油布,油布四周有幾道三寸寬的溝壑,帶著自製手套,手持解剖刀的唐歡,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腦海中浮現的是前世哥哥解剖時的身影。
「歡歡,《洗冤集錄》中有一句話你要時刻牢記,雖然你現在不會下手驗屍,但是你也要記得。」她還記得哥哥當時是怎樣的嚴肅,以至於這句話至今刻在她的靈魂中。
「獄事莫重於大辟,大辟莫重於初情,初情莫重於檢驗。蓋死生出入之權輿,幽枉屈伸之機括,於是乎決。」
胥景看她半天不動,微微皺眉,面上帶起習慣性的假笑,剛想要開口,卻發現,唐歡已經睜開了雙眼,整個人似乎有了某種改變。
手持解剖刀,唐歡沒有絲毫遲鈍的一刀從頸下劃到恥骨聯合的上方,皮下組織頓時露了出來。緊接著仔細的分離胸部的肌肉組織,剔除肌肉組織后,看到一根根肋骨。
腹膜被打開,血液流出,可見體內臟器被捅傷。
經過檢驗,年輕男子的死因已經基本確定,死於刀傷引起的臟器破裂。
縫合屍體后,簡單的清洗雙手,唐歡單手跳出墳墓,換了一雙自製手套,跳下年輕女子的墳墓。
承禾與元迎在她縫合的時候,就已經給年輕女子屍體下鋪上了油布,以及引血的溝壑。
仵作已經到達,胥景卻制止了仵作下手。
他沒想到,唐歡的驗屍之術並不遜色與他們大理寺的仵作,甚至在某些地方可以為師。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阿榆與他的書信中,這位唐推官第一次解剖還吐得在家中休養了兩日,甚至驚動了宮中的幾位。
短短不足半月,她竟成長至此,仿若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人。
一番驗屍下來,已經到了戌時,若不是有火把照明,幾乎看不到。
縫好最後一針,唐歡尚未站定,手中解剖刀掉落,天旋地轉般,向後倒去。
承禾眼疾手快跳下將人扶住,彎腰將唐歡抱起,腳步輕點,飛出墳墓,目光清冷看向胥景:「胥少卿對我家姑娘沒少調查吧?」
說完,在胥景不解的目光中,與元迎上馬,一路疾馳向城中而去。
「他是何意?」
「公子可還記得,唐推官自幼體弱,不得勞累,日飲葯膳三劑配以飯食方可如常人。」
衛矛面無表情提醒道。
自己家這主子,看著是個如沐春風的人,實則心硬。不是自己放在心上的人,根本不樂意去看一眼,更別說,記得其他的了。
像唐歡,之所以去調查,還是因為她自幼長於連氏一族。
如果不是因為和連氏有牽扯,自家主子更不會放在心上。
胥景倒沒想到竟是這個原因,見沒有外人,不由得扯唇冷笑:「既是個嬌娃娃,就該好好在閨閣中教養,何必自己出來找罪受?」
不過,想到唐歡那一手驗屍術,桃花眼泛起幾分真誠的笑意:「看來,連氏這三代中,倒是出了一兩個人才。」
「本官記得,刑部大牢里還關著一位鬼手仵作吧?似乎也姓連。」
衛矛點頭,似懷念一般回道:「那位的驗屍之術倒是一絕。就是不知,這位唐推官有沒有拜師?」
一行人敘話完畢,衛矛收了驗屍記錄,隨著胥景離開。
這一家四口的案子初始是由刑部經辦的,如果要查,恐怕有一定的難度。
承禾抱著唐歡一路狂奔回唐府,驚動了唐遠武和連七葉夫妻二人。
「這是怎麼回事?」
白果當即上前診脈,她是連氏特意培養出來的醫女,專為唐歡調理身體的。
「姑娘並無大礙,只是累著了。老爺和夫人移步外間,我和元迎要先行為姑娘清洗一番。」
得知沒有生命危險,唐遠武夫婦二人鬆了一口氣,與承禾一同退出,在錦安院的偏廳等候。
「他身份高貴不懂得照顧人,你還不知道姑娘身子骨到底如何嗎?」
內間浴桶內,白果與元迎服侍著唐歡,看著面色蒼白,昏迷不醒的人,白果心疼不已,張口埋怨。
「你又不是不知道姑娘性子執拗,正在驗屍,哪裡勸得動?」
元迎也知道這次是他們二人的錯誤,沒有及時阻止唐歡。
可是在那個情況下,誰阻止的了啊!
「而且,這次死的一家四口與姑娘也有幾分干係,她心中怕是自責不已,我和承禾再阻攔,不是給姑娘心裡添堵嗎?」
白果放藥材的手微微一頓,重重嘆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