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終於 我已不再是我
那位一身黑色長袍之人轉過身來,是一位年長老者,灰白的鬍鬚,臉上滿是滄桑。
「老王頭,怎麼是你」!江魚兒看清那位穿黑袍的人,正是離開清水縣已有半年多的老王頭。
老王頭沒有說話,只是慢慢走向江魚兒,帶著滿臉笑意。到得江魚兒跟前,老王頭突然俯身跪下,低聲喊道:「王夫陽叩見殿下」。
陳志遠也已經站起來,在老王頭身後同樣跪下,鄭天鳴也是一樣的動作:「末將叩見殿下」。
江魚兒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景象,獃獃的愣住了,半天沒有反應。
良久,江魚兒依舊驚慌失措的站在那,看著跟前跪著的三人,不知道怎麼辦。他咽了咽口水,結結巴巴的輕聲問道:「你們,你,你是老王頭吧」?
王夫陽依然跪著,只是身子直了起來:「是老臣」,已是滿臉淚水。
確認是老王頭,江魚兒趕緊過去扶起老人:「老王頭你這是幹嘛,趕緊起來,起來」。
江魚兒將老王頭扶起來,見陳志遠和鄭天鳴還跪著,又去扶他們。他驚慌失措的去扶每一個人,嘴裡結結巴巴的說著一些不知所謂的話,陳志遠和鄭天鳴站起來后也只是低著頭站在一旁,讓江魚兒更加的不安。
王夫陽見江魚兒慌亂的樣子,自己穩了穩心神,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十年,一時失態,在所難免。
「殿下,我王夫陽等了十年,終於等到今天了」。
「什麼?什麼?老王頭你叫我什麼」?江魚兒終於聽清王夫陽稱呼自己什麼了。
「殿下,您的父親是已故太子劉景宏」,王夫陽近乎有些哭喊的說出了這句話。
江魚兒聞言一愣神,接著眼前有些恍惚,腦子也有些發暈。
王夫陽趕忙上前扶住江魚兒,喊了一聲:「陳志遠」,陳志遠立馬搬來一把軍椅,讓江魚兒坐下。
江魚兒就這麼坐著,陳志遠又讓他喝了幾口水,他眼睛失神的發了會呆,王夫陽三人只得在他跟前等待著。
過了很久,江魚兒終於緩過神來,他緩慢的抬頭看著王夫陽,有震驚,有無措,有慌亂,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殿下,我知道您一時無法接受這件事,無妨,我慢慢和您說」,王夫陽嘆口氣,用悠長的聲音說道。
「殿下,您本名劉熾,是已故太子劉景宏唯一的兒子,您是皇族血脈。十年前的那場慘案,老臣現在還歷歷在目,劉景恆在您父親登基的前一天屠殺了整個東宮,您當時還不滿五歲,為了不讓他們斬盡殺絕,我只能一把火燒了整個東宮,讓他們以為您也在那場屠殺中死了」,王夫陽說到這裡,聲音都有些顫抖。
江魚兒抬頭看著王夫陽,嘴巴微張,聽到這些,原本就在震驚之中的心神,更添重創。
「好在上天保佑,我帶著您還是逃出了京都,一路南下,在揚州安頓了下來,十年了,如今您也長大成人」,說著,王夫陽又一次跪倒,陳志遠與鄭天鳴同樣如此。
這一次江魚兒沒有去扶三人,他還在震驚中,整個人都是恍惚的。王夫陽三人跪倒磕了一個頭后就自行起身,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嘆了口氣。
「殿下,您坐一會,我和陳將軍在賬外等候」,王夫陽與陳志遠、鄭天鳴先後走出營帳,將江魚兒一人留在裡面,「如此急切的和他說出真相也是無奈,讓他一個人待一會吧,他需要時間」,剛走出營帳的王夫陽小聲對陳志遠說,可能他自己也需要緩衝一下,十年,憋的太久了。
「王太傅,您說,殿下他能接受嗎」?陳志遠小聲問道。
「他能的,他一定能」,王夫陽抬頭望向天空。
營帳內的江魚兒,茫然的眼神跟著三人走出營帳。
「江魚兒,你朝思暮想了很多年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不,你不是江魚兒,你不叫江魚兒,老王頭說你叫劉熾,你姓劉,皇族的劉,你還是已故太子的兒子,是皇位的繼承人」!江魚兒終於開始了思考,「可是,怎麼可能呢?我只是一個小縣城的孤兒,吃著百家飯長大,沒有親人,只有兩個朋友,還有一個陪了自己十年的老頭。但是,這是老王頭說的,他不可能騙我,他為什麼要騙我,他沒有理由啊!他以前是說過是從死人堆里撿到的我,只不過不在皇宮而已,他是在躲避什麼,肯定是這樣!」
江魚兒坐在椅子上,想了一會,又看了看這個只有自己的營帳,「如果我真的是皇族的人,現在,他們現在告訴我是為了什麼?為什麼老王頭會在這裡,他和陳志遠應該早就認識,陳志遠叫他太傅,什麼太傅?太子太傅?老王頭是已故太子的老師?是我父親的師父?」江魚兒突然有些想笑了,以前總說自己可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甚至是個豪門闊族,但是再怎麼想也不會想到,竟然能直接豪門到皇族啊!父親是太子!爺爺是皇帝!就算是喝了八百罈子的酒都不敢做這樣的夢!
江魚兒搖搖頭,苦笑一聲:「可是,這些,是真的嗎」?
在營帳內坐了很久,想了很久,無論如何,老王頭算是告訴了自己一個真相,也許,還有一些是要自己知道的,或者是有什麼事情要自己做,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還有什麼是比知道自己是皇族還要讓人震驚的?江魚兒想到此,起身走向帳門掀開門布,看到不遠處站著的三人,喊了一聲:「王...老王頭」。
三人回過頭來,老王頭臉上明顯帶著微笑。
幾個人又回到營帳中,王夫陽見江魚兒情緒平復了很多,就要與陳志遠、鄭天鳴再一次下跪見禮。江魚兒硬拽著沒有答應,然後讓所有人都坐了下來,有些彆扭的,江魚兒坐在了將軍位上,王夫陽左,陳志遠和鄭天鳴在右。
營帳內又安靜了很久,江魚兒坐立不安眼睛不知道往哪兒看,王夫陽靜靜的,滿臉微笑的看著江魚兒。陳志遠與鄭天鳴正襟危坐,面無表情。
「那個,老王頭,哦,不,王太傅...」,江魚兒終是受不了這尷尬的氣氛,開口說道。
「殿下還是叫老臣老王頭吧,十幾年了,聽習慣了」,王夫陽打斷江魚兒。
「哦,好,老王頭,我,我真的是...是姓劉」?江魚兒結結巴巴的問道。
「千真萬確,殿下的名字還是先帝取的,您是先帝的第一個皇孫。老臣記得殿下出生的時候,先帝那個高興啊,賞賜了太子無數的金銀財寶,親自翻閱典籍為殿下取名:劉熾」,王夫陽此時一臉的慈祥,又滿懷憧憬的說道,「清暢惠和三月四,熾昌耆艾萬年千」。
「清暢惠和三月四,熾昌耆艾萬年千。清暢惠和三月四,熾昌耆艾萬年千」,江魚兒小聲默念了兩遍,忽然眼睛一亮,「老王頭,這句詩你教過我,是吧」?
「殿下還記得,老臣知道,殿下一定會記得。先帝希望殿下平平安安,長命百歲,足見先帝對殿下的喜愛啊」,王夫陽滿意的直點頭。
「老王頭,我母親呢」,江魚兒終於還是問出口了。
王夫陽臉色一下子凝重了起來,身子往後靠了靠,閉上眼睛復又睜開,重重的嘆了口氣。
「哎,太子妃她,可惜啊,她原本是可以成為一代賢后的,那一晚,什麼都沒有了」,王夫陽微眯著眼睛,搖了搖頭。
江魚兒此時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可是還有很多很多的問題,他想知道答案,想開口,又不知道從何問起,只得呼出一口氣,輕聲說到:「老王頭,你與我說說我的父親和母親吧」。
王夫陽聞言,深深看了一眼江魚兒,然後又欣慰的微微一笑。
「太子和太子妃其實都是我的學生,老臣這一生,上輩子是一個混跡江湖的武夫,收了太子妃這個學生,下半輩子棄武從文,又收了太子這個學生,老天對老臣不薄啊」。
「老王頭你,你會武功」?江魚兒一臉驚訝。
「哈哈哈哈,殿下,王太傅當年可是個叱吒武林的高手,如今的武林還有他老人家的傳說呢」,陳志遠突然笑了起來,「玉扇蛟龍,這個名號,可還是有人記得的」。
「恍如隔世啊」,王夫陽笑笑。
江魚兒看看陳志遠,又看看王夫陽,滿是驚訝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營帳里的氣氛輕鬆了許多。
「當年我厭惡了江湖的打打殺殺,帶著你母親來到京都,憑著幾年的經營,在京都也有了一些名頭。在一次京都辯文中遇見了你的父親,太子當時還是個少年,我也不知道他是太子。那次之後,太子隔幾天就到我那裡要求拜師,我也是孤傲,沒想過再收學生,可是一來二去,你母親倒是看中了他」,王夫陽深深的陷入了回憶里,已是滄桑的嗓音娓娓道來。
江魚兒此時猶如一個正在專心聽故事的少年,看著王夫陽,笑容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