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戰臨安 (九)
一個人影飛出,一腳踏在劉熾的胸口,將劉熾踹回,狠狠的砸在地上。
劉熾趴在地上,「哇」的突出一口鮮血,周圍幾人將他扶起來,一個虯須大漢惡狠狠的站在他們面前。
「阿魯基,別這麼粗魯,這是我大侄子,給我個面子,痛快點。就像當年我對我皇兄一樣,別有什麼痛苦,小孩子,受不了的」,劉景恆一臉戲謔,「你看他那張小臉,都難受成什麼樣了」。
名叫阿魯基的虯須大漢從腰間拔出雙刀,滿臉嬉笑:「小的明白」!
「秀秀,帶殿下離開」!從長階那邊傳來一聲呼喊,然後看到陳志遠帶著百人沖了上來。
同時,這邊王夫陽也突然發動,十幾個人全部朝劉景恆殺去。
這突然的變動,讓劉景恆微微皺眉,王夫陽已經衝到了眼前,不過還是被身邊不得不現身的高手攔住。
這突然一擊,殺了對方十餘人,陳志遠將包圍圈扯開了一個口子,陳秀秀與魏成功幾人拉著劉熾就要往長階下跑,劉熾瘋狂抵抗,大吼著要與劉景恆拼了,無奈他被六七人架著,只能被拉下露台。
就在走下露台的的瞬間,劉熾沖那邊戰鬥中的人群大喊:「老王頭...」。而那邊的老人,只是稍微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從視線中消失的劉熾,然後繼續揮刀廝殺。
從長階上往下走的過程中,劉熾還在不斷轉頭回看,而在他們的下方,戰鬥也已逐漸慘烈起來。鄭天鳴暫時取代了陳志遠的指揮角色,一身血水的他在人群中大聲呼喊調度。
廣場兩側的包圍被壓縮嚴重,戰場逐漸往宮門通道移動,作為撤離的退路,鄭天鳴將重點兵力安排在了宮門處,那裡的戰鬥尤為慘烈,好在已顯示出了些許優勢,從宮門通道到宮門外沿已基本被控制。
看到劉熾等人從長階下來,鄭天鳴趕緊安排一隊人接應。
「殿下,我已帶人除掉了宮門外的弓弩手,您先撤吧」,鄭天鳴快步來到劉熾面前。
「撤」?劉熾顯然還沒有弄清楚事態的發展。
「殿下,陳將軍的命令,必須保證您的安全撤離」,鄭天鳴說著,不等劉熾表態,揮手命令接應的將士護著劉熾從宮門處離開。
廣場兩側突然傳來弩箭破除空氣的聲音,密密麻麻的弩箭從兩側空中射來,鄭天鳴大喊一聲:「小心」,飛身來到劉熾身邊揮舞戰刀擋下大部分的弩箭,另一側幾名兵士用身體擋下了射向劉熾的所有弩箭。
鄭天鳴從左肩拔下箭頭,大喊:「快走」。
戰場再一次快速變化著,兩側的包圍圈壓縮的越來越厲害,劉熾這邊幾乎大部兵力都朝著宮門處奮力衝殺,他們用鮮血趟出來一條退路,一個百餘人的隊伍護著劉熾向著皇宮外狂奔。
進入宮門通道的一刻,劉熾與陳秀秀同時望向長階盡頭的露台,那裡有人影揮動,那裡有人在搏命。
出得皇宮,這裡本也是一個寬闊的廣場,如今已是血肉橫飛,到處都是廝殺怒吼的戰場。已經看不到一身完整灰白素服的兵士,所有人都身染血水,被侵染的慘烈景象,讓人不寒而慄。
周圍圍上來的敵人越來越多,一個個頭戴白巾的同伴在劉熾的眼前倒下,如今沛朝軍人的戰力與北方外族人相比,實有相當的差距,即使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精兵,沒有戰火的磨礪,在真正的戰場上,與從你死我活的環境中出來的人對戰,氣勢、狠勁上就輸了。
百餘人向著來時的方向突圍,整個戰場的態勢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陳志遠可能已經看清楚這場戰鬥的走向。他給鄭天鳴的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掩護劉熾的撤離,而他自己,帶著親衛們殺上了露台,與王夫陽一起,做最後一搏。
劉熾等人的兩側,不斷有同伴怒吼著沖向前方,向他們面前的圍剿陣線撲過去,而他們的後面,原本在宮門廣場兩側的力量也全部撤回來了,幾乎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撕破劉熾撤離路線上所有阻礙的搏殺中。而鄭天鳴本人,則在後面擋著從宮內壓著追殺過來的敵人。
眼見前方突圍的速度被減緩,護衛劉熾的百餘人也加入了戰鬥,向著街道中心的敵人發起了進攻,劉熾的身旁,陳秀秀、東來、陳練、魏成功、吳德寶以及許年,六人圍城一個圈陣,持續抗擊著不斷衝過來的擊殺。
「小心」!陳練拉了一下吳德寶,躲過刺過來的長戈,吳德寶一個轉身,戰刀砍向持戈的敵人,對方倒地斃命。
「十三」,吳德寶大喊一聲。
「吳豬頭,你作弊了吧,怎麼可能比我還多一個」,魏成功難得的說了句玩笑話,特別是在這種情況下。
「滾蛋,老子從來不說謊,你以為就你能,老子殺的就是比你多」,吳德寶一邊揮刀阻呵對面想衝過來的敵人,一邊大聲吼道,末了還加了一句,「包括虎賁營那邊哈」。
「哈哈哈哈...」,這個小圈子在這個不合時宜的地方卻發出了一陣大笑。
「除了咱們中間這位爺,都說說,殺了多少了」,圈陣前方位置的陳練也湊合吼道,「我可是砍了不下十五個」。
「我說陳練,咱兩都是一塊,我都看著的,你怎麼殺的比我多那麼多」?
「哈哈哈...,魏成功啊,我也看著呢,你小子別看人長的五大三粗,卻是個良善之人,有機會不傷人性命的時候,你可是能傷一個是一個。
「這不是應該的嘛」?魏成功一刀刺進衝過來的一個外族兵士,那人已經傷了,拿著一柄斷刀就撲了過來,本來一腳把他踹開的魏成功見他起身又撲過來,只得一刀送他離開,「十三」!
「婆婆媽媽,這是戰爭,你以為過家家呢」,陳秀秀突然也開口了。
「哈哈哈...」,又是一陣笑聲,從來不見這個隊伍中唯一女子參與他們之間玩笑對話的幾人,受寵若驚般的大笑起來。
「秀秀姑娘,你殺了多少了」?吳德寶見秀秀開口說話,想套套近乎。
「滾蛋,誰是姑娘,叫秀秀姐」!
「哈哈哈...」!
「許年,東來,該你兩了」,陳秀秀從後背抽出弓弩射殺了面前一人。
「剛剛六個」,許年有些喘氣的喊道,他本就是這個小隊中戰力最弱的,好多次都要命喪黃泉了,都被身旁的幾人或擋或拉的救了回來,能活到現在,還殺了六個人,實屬不易了。
「二十八」,向來不善言語的東來喊了一個數字。
幾人同時愣了一下,都停住了腳步,轉頭看向東來。
「小心」,陳秀秀大怒吼了起來,「有病啊你們,打仗呢」!
幾個人再次向前移動。
「乖乖,東來,你什麼來路啊,這麼強」!吳德寶砸吧著嘴,撿起一支短戈朝敵人砸了過去。
「兄弟們,謝謝你們...」,劉熾已經從之前的情緒中緩了過來,看著周圍幾人一邊揮刀殺人一邊貌似玩笑的對話,知道他們是想讓自己儘快振奮情緒。
「喲,活過來啦」,聽到劉熾說話,幾個人相視笑了笑,陳秀秀卻翻了翻白眼說道。
「活著好,咱們兄弟幾個飛黃騰達的日子還得靠你啊」,吳德寶樂呵呵的叫著。
陳練轉身看了一眼劉熾,劉熾對他笑了笑。
「對,活著,咱們要活著」,劉熾用力晃了晃腦袋,將戰刀提了起來,向前快速走了兩步,來到陳練與魏成功身邊,「咱們一起殺出去」。
七個人站成了一排,左右看看,笑了笑,用力握了握手上的戰刀。
「殺...」!
「殺...」!
.....
終於死撕出了一個口子,渾身是血的劉熾帶著百餘人突破包圍圈,沿著街道狂奔,身後是依然還在搏命的戰場,還有宮牆內做最後殊死一搏的老王頭、陳志遠。
街道上有三隊人馬正在急速移動,第一隊是劉熾與身邊的百餘人,中間是鄭天鳴率領的幾百人,與鄭天鳴焦灼行進的是瘋狂追擊的大批人馬。
劉熾持刀奔跑著,時不時的回頭看看,那裡鄭天鳴正奮力阻擋追擊的人群,披頭散髮、滿身是血的鄭天鳴已經有了力竭的跡象。
終於在一處拐角的路口,劉熾在向左跑過街口的最後一眼,看到了鄭天鳴被幾支長戈同時刺進了胸膛,鄭天鳴身體倒下的瞬間,劉熾收回了目光,整個世界彷彿安靜了下來,他只聽得到自己沉重的呼吸聲,每一次的吸氣就像是一把鐵鎚重重的錘在自己心臟上,壓抑而且痛苦。
一隻手伸過來拉住有些掉隊的劉熾,劉熾抬頭一看的陳練,他抬手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穩住步伐,繼續奔跑。
遠處的城牆已經能看到了,魏成功大喊一聲:「堅持住」,百餘人咬牙加速。
五丈高的城牆就在眼前了,只是來時敞開的城門此時卻是緊閉著,劉熾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追兵也已經近在咫尺。
魏成功突然向右邊的一個老兵說了句什麼,他和右邊的幾十人突然停了下來。
「你們繼續,我去擋住他們」,丟下就一句話,魏成功帶著幾十人向後方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