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戰臨安 添新恨
劉熾想去拉住魏成功,卻被陳秀秀一把抓住,周圍幾人同時上手,他被架著繼續朝城門方向跑去。
距離城門十幾丈遠,突然殺出一隊人馬,長戈短刀,朝著劉熾眾人撲來,而他們後面有騎兵的馬蹄聲。
陳秀大喊一聲:「東來」!
東來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轉身就迎了上去,陳秀秀從身後取下弓弩也要衝過去,陳練一把攔住她,他向周圍的十幾人招呼了一聲,一起向後方殺去。
陳秀秀與劉熾同時愣了一下,但是前方的敵人眼看就到跟前,吳德寶大吼一聲率先沖了上去,許年緊隨其後,最後到城牆這裡的已經不到五十人,全部發狠的撲向了擋在他們與城門中間的那些截兵。
近在咫尺的城門,看著很近,卻似很遠。
也許應該慶幸剛剛參軍時的被排斥,因為被排斥,所以就會更努力,努力的訓練,努力的讓自己更強大,所以在此時此刻,他們沒有倒下,依然在奮力的搏殺。
同一時刻,從城門一直到皇宮內大露台的幾處廝殺的人群中。
劉熾將手臂上的白巾解下將右手與戰刀刀柄綁在了一起,剛剛一個轉身揮刀砍殺了截兵中的一個軍官,這個練習了十年的招式,他一共使出了三次,殺了三個人。
吳德寶擋開對面兩人刺過來的長戈,頭上又有長戈砸來,他橫刀舉高擋下,身體被壓的右膝彎曲,在即將跪倒在地時,許年衝過來抱住一人同時撞開旁邊一人,吳德寶趁機站起來一個前衝撞翻持戈的三個敵人,同時一刀砍在其中一人脖頸,噴出的鮮血濺了他滿臉。
陳秀秀剛剛射出了最後一支弩箭,她將弓弩扔掉,快跑幾步騰空朝著城門絞盤邊的敵人砍去。
陳練馭戰馬向右側急轉,撞開想要脫離糾纏朝城門方向跑去的敵人,他左肩處有一支貫穿身體的弩箭,鮮血已侵染了整個上半身。
東來右手持戰刀,左手持短戈,他周圍已有七八匹死去的戰馬,倒下的戰馬以及被戰馬壓住的兵士,將街道稍微堵住。有人馭馬持戈衝過來,東來持短戈刺向戰馬脖頸,戰刀砍向馬腿,再倒下一馬一人,東來就這樣喘著粗氣滿身馬血人血的站在街道中央。
魏成功身上有兩三處很明顯的刀傷,後背還插有一支弩箭,他與從皇宮內突圍出來的百餘同伴正一邊後退一邊阻擋潮水般撲過來的敵人。
距離宮門不遠處,鄭天鳴的屍體趴在地上,與周圍很多的屍體一起。從皇宮裡突圍出來的,後面追擊出來的,一波又一波的人群踩踏、踢蹬著到處都是的屍首。
宮門內與長階之間的廣場,戰鬥依然在繼續,群體性的廝殺已經變成了多處小圈子的圍剿,廣場上的屍體已經多到難以下腳,起初的皇宮禁軍、城門軍,到現在正在廝殺的雙方,在這個一般用來重大活動時,群臣與參禮人員彙集的地方,堆積著近萬具屍體,青灰色的石板已被鮮血侵染濕透。
長階之上的大露台,王夫陽與陳志遠、麻衣、朱七等不到十人背對背靠在一起,如今還活著的這些人身上都已負傷,麻衣臉上一個巨大的口子甚是嚇人,陳志遠的腰上插著一支斷戈。王夫陽已經有些站不穩了,他眼神也有些迷亂,凌亂的頭髮被風吹的如同秋風中的枯草,彷彿下一秒就要失去生機一般。他們的旁邊是剛剛戰死的同伴,十幾名武林高手已死去大半,隨陳志遠衝上露台的親衛也幾乎全部戰死。另一邊,劉景恆的人同樣也損失不少,露台上的戰鬥,隨著時間的流失,劉景恆身邊用來保護他的衛兵幾乎全部投入了進去,三四百人圍剿百餘人。如今到了最後的時刻,劉景恆這邊也只剩下一百多人,虯須大漢阿魯基右臉被劃開,一個大口子直接經過右眼,這個狠人自己挖出壞掉了的眼珠子隨便包了一下,又加入了這場慘烈的戰鬥。
閃電突然劃過天空,雷聲大作,電閃雷鳴之間,大雨不期而至,豆大的雨滴砸向這個慘烈的世界,砸向還在相互廝殺的每一個人。
廣場上靠近長階的排水口,猩紅的鮮血伴隨著雨水,奔騰著沖入地下,好似將地上無數充滿暴戾恨意的靈魂,帶入無底的深淵,那裡,是地獄。
大雨砸向每一個人,大雨也暫時讓每個人停止了動作,任憑雨水澆遍全身,世界只剩下雨水墜落,砸向萬物的聲音。
劉景恆從椅子上慢慢的站了起來,全身濕透,長發貼著臉頰,他向面前的包圍圈走了過去,兵士讓開,他從其中一人手裡接過一把戰刀。
「到時候了,該送你們上路了」!劉景恆閉眼抬頭,感受著雨水砸向自己的臉龐。
「哈哈哈,好雨,好水」,王夫陽掙開旁邊人的攙扶,燃燒著自己最後的能量。
「殺...」!陳志遠怒吼著沖向那個最後拿刀之人。
最後的殺戮,開始了...
長階下的廣場,無人投降,被圍住的戰士率先發起進攻,倒下的身體濺起了鮮紅的水花。
魏成功沒有再退,伴隨著雨滴,踏足向前,凜然無懼。
東來抖了抖被雨水衝去血污的衣服,橫戈拖刀,沖向敵陣,陳練提勒韁繩,戰馬抬腿站立,然後嘶鳴著向前狂奔。
城門下,陳秀秀暴起砍翻擋路的敵人,繼續向著城門絞盤靠近。劉熾咬牙向著城門一步一步推進,身旁吳德寶與許年亦步亦趨,揮刀怒吼。
陳秀秀終於殺到絞盤處,她使出全身力氣想要推動手桿,無奈城門巨大而沉重,一人想要推動絞盤打開城門,太難了。
「吳豬頭,幫忙啊」!陳秀秀怒吼。
「你們去幫秀秀,我頂著」,劉熾聞聲轉頭喊道。
最後剩餘的十幾個同伴全部向劉熾靠攏,擋住敵人的進攻,吳德寶與許年跑向陳秀秀。
三人齜牙咧嘴推動絞盤,城門終於發出「吱呀」的聲音,緩慢的開了口。
劉熾身邊的同伴一個個的倒下,眼看再也頂不住了,遠處傳來戰馬踏地與嘶鳴的聲音。
魏成功、陳練與東來一人一騎,向城門奔來。
三人駕馭戰馬撞翻圍住劉熾的敵軍,再次身染鮮血的三人翻身下馬。
魏成功將韁繩交到劉熾手裡,與東來轉身阻擋再次殺來的人群,陳練跑到絞盤處一把拉開陳秀秀,怒吼一聲雙手推向手桿。
城門終於打開到可以人馬通行的寬度。
「走,快走,帶他走」,陳練怒目圓瞪,鼓著腮幫子,朝陳秀秀大聲喊道。
被陳練拉開,有些發愣的陳秀秀立馬反應過來,轉身拉著劉熾,就要上馬。
「你幹嗎,要走一起走」!劉熾掙脫陳秀秀,又要往人群衝去。
「你別瘋啦,再不走,就都走不掉了」,陳秀秀大聲吼道
「那就一起死」!劉熾使勁甩著陳秀秀抓住自己的手。
「啪...」,一巴掌拍在劉熾臉上,「上馬,你不走,所有人就白死了」!!
臉上火辣辣的,被天上淋下來冰冷的雨水沖刷著,刺激著劉熾的神經,他轉頭看著周圍,魏成功一邊揮刀一邊大叫著:「走啊,快走」。
絞盤處,陳練、吳德寶與許年三人正使勁推動手桿,都朝劉熾這邊大吼:「快走,來不及啦」!
遠處,有追兵靠近,戰馬掀起的雨水與天上墜落的雨滴形成了一座逐漸逼近的雨幕。
陳秀秀又舉手拍了劉熾一巴掌,將劉熾推向城門,她抓起旁邊一匹戰馬的韁繩。
劉熾還在猶豫,被陳秀秀拳打腳踢趕出了城門,兩人一馬,剛從城門很窄的開口處出來,「砰...」,城門再次關閉。劉熾一下子慌了,「陳練,魏大哥、吳豬頭、許年、東來...」!
而城門那邊,卻是更加慘烈的喊殺聲,以及有些嘶啞的一句話:「江魚兒,趕緊滾蛋」!
陳秀秀拉起快要癱倒的劉熾,兩人翻身上馬,向著大雨,向著青山,向著未知,狂奔!
雨水繼續,兩人眼睛里淚水湧出,他們各自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臨安城,這裡,舊仇未報,又添新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