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白茫茫一片大雪

夏雨訥默然地離開了博發市，就像她默然地來一樣。在機場，她收到了范長進的電話，「夏總，你走了？我還說請你吃頓飯，壓壓驚呢！」

「不用了，謝謝！我已經在機場了，很快就要登機！」夏雨訥說。

「真對不起，還是讓你在裡面呆了好幾天，不過我已經盡到了最大的努力。好吧，我等你回來，咱們再去山裡上香！」

范長進電話掛了，夏雨訥鬱悶了，難道他打來電話就是想說這次事件是他為自己做了溝通工作，所以才會放出來嗎？夏雨訥還沒有整理好思緒，又接到另外一個男人的電話，她看了一下號碼，本來不想接，可是覺得還是接吧，畢竟這個人還是王欣的老闆，出於禮貌，她接了起來，「Yvo

e，聽說你已經出來了？沒事兒了吧？我現在就在博發，出來見個面？」

「不用了，謝謝！」夏雨訥就說這兩句話，她不想多說什麼。

「那好，等你心情恢復一下，我過去看你！別把這件事往心裡去，都是那些人搞錯了狀況。不過那邊人還是不錯，求求人家，人家也還辦事兒。以後再發生啥事，要早一點通知我，免得被動。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先不打擾了！」

本來仝老闆的電話就讓夏雨訥有些反感，可是剛合上電話，手機又響了，她看了半天硬是沒想到是誰的號碼，她就猜想會不會是那個寶貝打來的，不能不接，萬一是他呢，豈不是讓他著急？遲疑了半天她還是接了，可是這一接，聽到聲音，她就知道後悔了，可是也沒辦法，還是堅持著聽完了電話的聲音，「Yvo

e，我是Ba

ack，我知道你要走了，我知道你可能不會回來了。我知道你很後悔和我認識！我很抱歉，我已經盡到了責任，這是我這輩子能為你做的事兒啦！以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這裡我也不會繼續待下去，我叔叔已經安排好了我的工作。最後我也不妨讓你知道，本來來這個公司就是鍍金，如今鍍金完成了，謝謝你幫助我提前完成。再見吧！一路順風！」

夏雨訥有點反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做了什麼工作，現在都想過來表功，況且這些人圖的是啥，她心裡也多少知道一點。不過，她很快就要進入登記口了，可是依然沒有王欣的電話，她一出來，就打了無數次電話，可是總是說不在服務區，這個傢伙到底去了哪裡，難道他見到我出了事兒躲了起來？不可能，王欣絕不是這樣的人。可是此時此刻他又在哪裡？

她一步三回頭，看了又看，人群中沒有王欣的影子。她知道不會有，不可能有，他也不知道這個時候她會在機場呀。正要轉身進去的時候，阿妍和郭總監跑過來了，看他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大冬天的，外套都提在手上。夏總衝過去，和阿妍擁抱在一起，夏雨訥流淚了，阿妍也抽噎了。

「夏總，這樣太不公平，也不是你的責任，憑什麼一個電話就把你調離？」阿妍嗚咽著說。

「不是調離，是通知去集團彙報情況。你們不要聽別人說什麼，好好享受一下新婚假期。」

接著，和郭總監握了手，還破天荒地來了個小小的擁抱。

「你們要是見到王欣那小子，告訴她，我會和他聯繫的！」

飛機離開了白雲機場，在空中不知道為什麼飛機居然在這個城市上空盤旋了一圈才向東飛去。夏雨訥一直看著窗外，那白雲山，那城市，留下了她的足跡，留下了她的感情，留下了她的思念！

飛機降落了，她覺得這一次時間過得特別快，好像還沒有感覺就到了上海，她準備直接去見Ha

y叔叔，把情況給他彙報清楚，不一定是為自己解脫責任，但是事情的真相一定要讓他知道。再說她還想去見一下肖總監，到底是誰在操作假貨的事情，就是老闆撤了她的職，她還是想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利用這麼下三濫的手段來搞自己的市場。夏雨訥還真是幼稚，這種惡性競爭和誰也沒有關係，都是利益惹得禍，或者說的簡單一點那就是為了錢。誰讓你的產品好賣呢，那我趁機做點假貨，撈上一筆，有了錢，還不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這年月只有真金白銀在手裡才是正道。可是夏雨訥雖然學會了這裡的語言，但是還是沒有領會它的真諦。

她提了行李箱，推著出來，看到Ha

y叔叔居然在這裡，她心情真是激動，讓老頭子跑到機場來接她，她於心不忍。跑上前去，和老頭行了親臉禮，然後又緊緊地擁抱，秘書Timothy幫助推著行李車，走在前面，這兩位一老一少跟在後面，可是走著走著Timothy向著飛機場的另一個登記通道走去，夏雨訥就說，「錯了，你秘書是要去哪裡呀？」

「孩子，沒錯，你爸爸的飛機在裡面等你呢，走吧，我送你登機！」

「Ha

y叔叔，為什麼要這樣？我還要繼續工作呢？」

「你先回家過聖誕節，你爸媽都在科特島等你呢！帶我向他們問好！節日過後，會有你工作做的！」

Yvo

eSapi

o被『禮貌』地迎上了她父親的專機，她感覺自己是不是上當了，不該離開那個城市，在那裡她還可以見到自己心愛的小司機，如果就這麼走了，說不了一輩子都不可能見到他了。飛機起飛了，夏雨訥又成了Yvo

e，飛機上沒有一個人知道她是夏總或者夏雨訥，她開始享受到公主般的服務，想要什麼，機組人員都會想辦法滿足她，可是只有一樣，他們做不到，那就是他們提供不了一份在華夏的工作，他們也沒有辦法知道她心中的那個寶貝！

王欣在拘留所，他知道這一次他是在劫難逃。不過安靜下來以後，他覺得不後悔，為了心愛的女人，就是住上十年就是把牢底坐穿，他都認了。只是一點他很焦慮，一點外面的消息都沒有，更不要說知道夏雨訥的事情。他目前能夠期待的就是趕緊宣判，這樣他至少知道了自己到底能夠判下幾年，他也算是有了目標，他可以開始數星星，開始數日落日出，過一天距離出去就近一天，也就是說見到夏雨訥的日子又少了一天。可是，這裡不是他的小新廣告公司他可以指手畫腳，這裡的一切都有固定的程序。這期間，他就見到了一次來訪者，李娜。這是他預料之中也是他預料之外的。沒錯，李娜對他的那份感情，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可是她不是他期盼馬上見到的人。但是畢竟李娜來看他，還是給他帶來了一些外面的消息，首先是外面很緊張，因為有個叫非典的疫情，到處都是人心惶惶，生怕感染上這樣的病菌，所以各行各業基本處於半停頓狀態。還有關於小新廣告公司的消息，王欣出事兒以後，麥總立馬宣布了辭退他的決定。解除他小新公司所有的職務和權力，也解除了他擔任仝家地產的任何名譽上和兼職的代表資格。李娜還告訴他汽車收回去了，房子收回去了，就連王欣的辦公室已經被麥總佔用了。王欣才知道似乎所有這一切麥穗早已有了預謀，只是自己對她那麼信任，現在想起來多少有點失望。可是如今自己身陷囹圄，隨便她怎麼著吧。只是自己父母居住的房子那是仝小新買了送給自己的，如果讓老兩口搬了出去，他們到哪裡棲身呀？李娜說老婆婆已經認了她這個媳婦，所以作為媳婦她已經都安排好了，要他在裡面不要著急，好多人都在外面想辦法救他出來呢。王欣知道李娜這是句寬心話，其實她也不知道都誰有這麼大的能力讓受害者撤訴呢。

見面的時間很短，李娜好像還有好多話要說呢，王欣就問，「麥穗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你放心吧，我可以處理好這些關係！」李娜走了，其實她沒有告訴王欣實話，她被麥總調到博發市分部做業務代表，不僅是降級，甚至是一種侮辱，她可是這個公司第一個業務員呢，也是公司第六名員工，如今卻被她這個惡女人這麼樣對待，她已經辭職了。暫時和王欣的父母一起住在自己租住的城中村裡。她希望等王欣出來，再仔細規劃一下未來的生活。

又過了一天，老天爺給王欣了一個驚喜，居然那個叫曲美鳳的閨女，從省城跑到縣裡來看王欣，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找到的，見了王欣，曲美鳳就泣不成聲，「王欣，我對不起你！」

「小鳳，這是從何說起，今天我在這裡和你完全沒有關係！」王欣也納悶，自己是因為夏雨訥的事情襲警，怎麼小鳳會說對不起呢。

「王總，你不知道，我就是被那個女人利用了，她派我到你身邊，就是為了監視你，讓我搜集公司的情況向她彙報，她和那個男人是離婚了，可是她有野心，早就看上了這個廣告公司，她知道，那個男人不可能會給她什麼，而這個廣告公司那人又看不上眼，所以她就想霸佔為己有。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從第一次她讓我去迷惑你，試探你，我就知道。我真的對不起你！」

王欣最見不得女人流淚，不過曲美鳳冒著疫情的風險難道就是為了來給自己說個對不起嘛？他不知道這個時候曲美鳳的話是真是假？到底該不該相信？

「小鳳，回去吧，好好乾，不管怎麼樣，你還很年輕，還有很長的路子要走！」

「王總，你還不知道，我不會繼續幹下去了，估計很多人也不會幹了。我知道華華姐肯定不幹了。在上海你走了以後，還是你提醒了我，我去見了麥穗她父母，我問清了過去的一些事情，我打算花時間進一步去證實這些事情的真偽。如果有一天你能出來，我也希望得到你的幫助，我一個女孩子確實是力量太單薄了，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你我才最信任的。」

「別亂說，不管怎麼說，仝老闆和麥總供你讀書，供養你這麼多年，一定要知恩報恩。」王欣還是堅持那個思維，他不想也不敢相信曲美鳳的話。

這同是，外面有人吆喝，「時間到了，趕緊走人！」

曲美鳳伸出手想握一下王欣的手，可是隔了玻璃的窗口，是根本不可能的。曲美鳳知道王欣還在誤解自己，可是她沒有時間說清楚，她只有盼望王欣早一天出來，她非常想把發生的一切當面給他講清楚。

曲美鳳看到王欣被帶進去了，她忽然有一種刀絞的感覺，似乎帶進去的不是王欣，而是她自己，她知道這一段時間她的感情在升華，特別是她了解到過去的真實情況，了解到自己父母的一些事情，她開始把感情的天平完全傾倒在王欣的身上，這是為什麼？她問了好多次，為什麼一定要跑這麼遠的路來見上他一面呢，她知道自己內心是怎麼想的，她肯定是愛上了這個男人！

過了幾天，忽然王欣又被重新提審，問詢，口供，就想開始一樣，完全重新過了一遍，所有的口述記錄上都簽上了王欣的名字。王欣覺得可能是要判決了，所以他似乎有點激動，終於有個結果了，不管是好是壞都是結果，有了結果才會有盼頭，所以他興奮也是在所難免。王欣沒事就想這個簽名可能才是最有價值的，他代表了自己的人生。絕不是平時簽名那樣只是金錢的意義。

過了兩天，有人進來，當著他面宣讀了正式處罰決定。具體是什麼內容，王欣根本就沒聽，因為他已經太激動，因為他聽到了處罰決定，而不是判刑，他讀過司法的書籍，雖說沒有考取法律研究生，但是他學到了法律知識，行政處罰和刑罰判決完全是兩個概念。所以他才會這麼興奮。

念完了，人都走了，他還楞在那裡。還是一個JC說，「王欣，你通知家人來繳罰款吧！」這時候王欣才想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可以出去。

「沒幾天了，加上你已經住的十來天時間，估計也就是半個月吧！」

半個月，也就是十五天，每天二十四小時，日頭出來十四次，自己就可以出去了，又可以去看到自己爹娘，又可以去看到自己的女人夏雨訥，又可以對李娜說非常感謝她對自己父母的那份孝心，又可以去看看那個麥穗的嘴臉，也可以問問到底曲美鳳爸媽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也可以問問是誰幫他做了工作，把刑事改成行政處罰。他心裡在計劃著十五天以後的事情。他這個時候，很高興，他王欣沒有被打倒，出去以後還會是一個大男人！當然，他也想去看看那個被自己傷了受害者，他才是最無辜的。王欣心底里感覺對不起他，要是將來自己有能力一定要加倍補償這個不認識的人。

李娜又來了，這一次不一樣，她專門打扮了一番，還化了一些淡妝，顯得美麗又端莊。王欣見了又開起了她玩笑，「李娜，怎麼一夜之間，桃花又開了？」

「本來桃花也沒敗呀！」李娜還真會說話。「外面的手續我已經辦了，你不用擔心什麼，到時候我會過來接你回去的！」

王欣聽到回去，心裡一陣心酸，怎麼回家就成了一種奢侈了呢？

日子到了，王欣和李娜一起從看守所出來，他原以為外面的天空會更藍一些，可是沒有那份感動，和在裡面看到天還是一樣一樣的。只是他確實很感動，狠狠地親了李娜一口，還說了一聲，『謝謝』。如果說過去王欣和李娜一直都是一種身體的享受，這一個吻已經代表了王欣對李娜感情的升華。

「你想幹什麼？好吃的？飯店是去不了，都關門了，我媽已經在家裡做好了飯等著我們回去呢！」

「你媽，還是我媽？」王欣一下沒理解李娜的話。

「你媽在省城呢。我們還是先去我家吧！」

王欣猶豫了，他最想去的是蕻臚工廠，他最想見到的是夏雨訥，可是話到了嘴邊好像很難說出來，李娜見他猶豫，就說，「你還在想那個洋妞，對吧？」

王欣點點頭。

「她走了！」

「去哪兒啦？」

「美國。」

「度假還是什麼？我手機呢，給我，我要打電話！」李娜把王欣的小包袱解開，找出手機，遞給他。他撥了夏雨訥的號碼，結果他什麼也撥不出去。他要了李娜的手機，撥了夏雨訥的號碼，停機。王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心心念念出來去看她，怎麼就不辭而別了呢？他打了阿妍姐的號碼，通了，「阿妍姐，我是王欣，我出來了。夏總她人呢？」

「王欣，我就知道你不會有多大事兒的，夏總她回美國了，她說了，她會和你聯繫的。」

「她不回來了嗎？」

「我不知道，但是蕻臚這邊已經宣布了代總經理，石佛，我估計可能她不會回來了！」

王欣不想再和阿妍說更多的話，他不相信夏雨訥就會這樣無聲無息地走了。他幾乎要瘋了，可是這是現實。

「走，先去辦個手機卡，我要趕緊和我爸媽聯繫！」

「用我手機不一樣嗎？」李娜不理解。

「不一樣。這些人也太狠，公司的一張電話卡都給我停了，簡直不是人乾的事情，太絕了，這樣她會知道後果會很嚴重的！」

過了幾天，王欣和爸媽乘火車回到顒州老家，可是不巧遇到了百年不遇的大雪和凍冰。火車到站，他們暫時住在縣城裡的一個旅店裡，等候天氣轉好才能回家過年。不過，王欣心裡還是暖融融的，不管怎麼樣，他見到了父母，還能回到老家過年，他看著白茫茫望不到邊際的大雪，心裡就在琢磨這潔白大雪下面覆蓋著什麼？太陽出來，這雪融化了，會是什麼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