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遺客 44 維多利亞
一隻離奇出現的蝴蝶穿過寢艙的門隙,撲閃著翅膀飛舞在蘇菲的房間里。這個季節、這種地點實難說清它能出現的原因。
蝴蝶全身瑩白,在室內快速扇動翅膀,恰飛於室內陰明之間的光線分割處。然而落在蘇菲眼裡,那隻蝴蝶彷彿逐漸陷入了時空的凝滯。它懸於空中,翅膀扇動越來越慢,直至將兩片翅膀完全隱於光線分割處的陰暗裡,懸停靜止凌空不動。
這是蘇菲意識昏沉前看到的最後景象。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有人在耳邊呼喚自己。
「蘇菲……」
「蘇菲……」
「蘇菲……」
隱約斷續的聲音在耳間響起,蘇菲從眩暈中強打精神,只覺黑暗一點點消散,眼中復有明光亮起。然而當意識越加清醒,就越是有一股奇異的感覺襲來。
經過片刻的適應,她終於覺察出這份異樣的來由:光線的明暗變化本應由肉眼觀察分辨所知,隱約傳來的呼喚聲也應以聲音震蕩傳於耳中才能聽見,可當她「看」向自己的身體,原本健全的肢體在此刻竟全都消失不見,身軀、手臂、腿腳……全都隱於無形之中,甚至連思緒所依存的頭顱都沒有絲毫形跡。那自己僅有的、可知的,唯獨茫茫虛無之中一團凝而不散的氣機。
這意味著此刻的所有知覺,絕非由身體感官得來,僅僅來源於某種身體以外的玄妙感應,而所有感應全都依憑這團氣機而聞。
此種狀態下的感知擁有一種極其特別的清醒,是她過往生活中從未有過的體驗。她彷彿拋去了身體所有的桎梏,告別了一切繁重與束縛,進入了奇妙而輕盈的境地。
這團氣機便是承托蘇菲所有思緒的關鍵所在,而她所處的環境,無以分方向,難以知高遠,無形跡而又無光色,唯獨一道為「有」的思緒凝存。
她順著感知的方向去「看」,在一片明光掩映之中正有個女子向著自己走來。
「蘇菲,你還記得我嗎?」
女子聲音空靈透徹,蘊含著無限的聖潔溫柔,在蘇菲靈敏的感知里,只覺世間所有母性生命持有的仁柔,都只是那道身影於人間的投射一般。而這奇妙感應下又自帶著一股隱隱的威嚴,使聽者肅然。
那道身影赤著腳,從無盡輝光中徜徉踏步而來,一襲長裙無風自擺衣袂飄然。黑瀑般的長發稍顯捲曲,白皙而秀麗的容顏能讓世俗所有女子羞愧,一雙靈眸溫柔注視過來,她眼裡神光彷彿蘊藏著世間萬物輪轉生滅的智慧。眼角一畔恰有硃砂一點,好像天生就應綴在那裡。
蘇菲依存所在的這團氣機有著明顯的波動。
「你是……那個女巫?」
這莫名境地里現出的身影極使她極為慌張,在她疼痛的記憶里,被教會以除魔儀式燒死的兩個人中,一個是他的丈夫,而另一個就是眼前的這名女子。
可她不是已經被燒死了嗎!
蘇菲脫口后又忽意識到,所謂的「女巫」稱謂本就是教會騙人的鬼話,這一點在托倫市長里奧的口中早已得到證實。可若不是女巫,這眼前所見又會是什麼?
她重新整理了自己所知有關靈能異狀的辭彙,緊張問道:「您是……鬼……還是神?」
女子並未急著應答,反而輕抬手臂朝著蘇菲所在的位置微一點指。指尖朝向處,那團凝匯氣機瞬間幻化成蘇菲的本來模樣。
這幻化而出的軀體骨骼、皮發、相貌雖一一具現,卻唯獨沒有披掛絲毫可以遮蔽形體的衣裳。
「我只能依據你的氣機所在,推演出你的形貌結構,這應該會使你更舒服一些。」
蘇菲打量著自己赤條無遮的身體,眼中所見使得這片虛無境地重又有了色彩與形狀的彰顯。兩道身影相視而立,是這片天地里唯有的可見形體。這讓她反而有些不自在,身而為人的羞恥讓她很難適應這般以赤裸之軀視人的體貌模樣。
彷彿看出了蘇菲的不自在,神秘女子隨手再次點指,她竟依著自己的衣著樣式為蘇菲赤裸的身體披上了同樣一層裙紗。
說是裙紗,倒更像是由一張完整卻不知是何材質的緞料包裹而成,全然沒有絲線編織的端倪。蘇菲也由此顯得自在許多。
「抱歉啦,我在這顆星球雖適應了一段時間,但人類的許多習慣我還是不能靈活來用,在兄長們眼裡,我總是顯得有些笨拙。」神秘女子緩緩走到蘇菲的跟前,做著為其整理衣襟的舉動。
蘇菲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根本不知她在說著什麼,就像一個意外闖入成人世界的年幼孩子,只能試著去接收和消化能使自己「成長」的訊息。
然而有著凡世成人生活經驗的她,對這離奇所見,心裡也自有一套消化吸收的方法。自從見過了卓庫勒那個殘暴的吸血鬼,她面對這個世界所持有的懷疑,多少已開始有些鬆懈。
如今境地,必定和那些神秘符文印記形成的光球有關。
見蘇菲還是有些緊張,神秘女子微微笑了起來。
「我不是鬼,也不是神。」女子眼神溫柔,含笑看向這個意外來客,她顯得有些得意。
「我來自這方宇宙的無垢極,以人類的辨稱習慣可稱之為維多摩星。」
神秘女子伸手在蘇菲跟前,似乎在做著邀請。就像……就像曾經的那些閨閣好友,伸手邀請她去逛黛安娜一號大街一般自然。
蘇菲已放下了所有的防備,伸出手去與那神秘女子作挽。觸手溫暖,和實質女子身軀一般無二。
那神秘女子微微一笑,率先踏步出去。
只一步,便跨出了這方不知名境地,踏入一片黑暗深邃的星宇之中。在神秘女子的引領下,一步步蹈虛而去。
蘇菲經引領,首先看到一顆由無數符文旋轉匯聚而成的璀璨星辰,和她腦中想象推演而出的圓球模樣一般無二,如今正以肉眼可見姿態明晃晃地閃耀於二人頭頂上空。
正當她被眼中所見震驚不已時,那顆璀璨星辰瞬間迸射出一股奇異能量,延著億萬條隱約脈絡剎那而至宇宙十方盡頭。隨那股能量波動伸展,蘇菲又發現,於虛空的不可見處竟牽引震蕩出不知幾億萬粒微光閃爍,似星沙揚散。
「那是什麼?」蘇菲順著能量光華逸散的方向追逐看去,心神震動不已。
神秘女子笑了笑,對於這個簡單的問題她不得不用一些拗口的方式來回答:「用人類的語言對它做較為接近性描述的話,可以稱之為法義波動,是一批激進派的造物。我雖有些不太看好,但不得不說是目前穩固維摩宇宙最為良好的方案,它本身所具備的意義也遠比字面意義多得多。」
蘇菲如聽天書,哪裡曉得她在說什麼。
凝目看去,那包裹攏繞在周身並延伸向無盡遠方的億萬星沙,每一粒周圍又盤桓旋繞著諸多更加細密的微塵,凝聚在一處才堪綻放出纖毫光彩,億萬星沙又以那顆最為璀璨的維多摩星最為耀眼。
「如你所見,這就是維多摩星,你在意識演化的探索中看到的樣子,」神秘女子手指那顆璨星,隨她手指揮動,周天星沙在模糊中迅速遠離,在不知幾億萬星沙的飛離后忽又停下,一顆火紅而渺小的星沙如塵埃一般浮於二人眼前。
神秘女子見蘇菲疑惑,隨她點指,這粒火紅色塵埃迅速變化,忽如一顆巨大火球翻滾著炎炎火浪在頭頂蒸灼。女子翻手間火球「轟隆」飛速遠去,最終映入眼中的是一顆水藍色星體。
「九百年前,我和我的族裔來到這裡,卻意外陷落於此。未曾想到,這裡早已存有其他神奇的力量。」
這顆藍色星辰不知經何偉力,在緩緩的運轉及近中,蘇菲看到了許多離奇現象。
眼前這個巨大的水藍色星體於瞬息間進行了無數次的光影明滅變化,與之伴隨演進著海陸沉降、山川遷移,森林在天火中無數次焚成灰燼,又於灰燼中迅速生髮,神鳥翱翔異獸奔走。
在漫長的歲月中,具備驚天偉力的神異族群從域外星接連空降臨,在留下文明的指引與遺迹后,又陸續離開踏入星空未知深處。同樣也有不可知的神秘族群,用近乎無情的手段施展以崩山爛海的能力,讓這顆星辰幾度近於寂滅。
物種在滅頂之災中絕了形跡,又在億萬年天地遷變中重煥生機。
在神秘女子的牽引前行中,蘇菲每一步都經歷著不同的時光與景境變化。
在一條自南向北的大河盡頭,有迥異於凡人的巨型異獸,獸首而人軀,經渺小的人類協助壘就恢宏壯觀方尖石塔,並賜予人類君王開啟通向神秘神國的鑰匙。待石塔壘成,異獸彷彿覺察出什麼,轉身之間朝著虛空之中某個方向看去,只一眼竟散發出勾人心魄的力量。蘇菲驚嚇中不敢去看,再睜眼時異獸的身形早已潰散無蹤。
在一片鼓聲震天的荒野,有數以萬計的威猛凡人與神鳥異獸組成的聯盟軍,經連日廝殺,終於將一個牛首巨人消磨耗死,當巨人轟然倒地身亡,荒野里爆發出驚天歡呼,慶祝這場曠世戰爭的勝利。那巨人臨死前的最後一眼竟看著虛無的天空,彷彿有個女子正目睹著他的死亡。
在遍布紫雲赤霞的天空之下,於一個荒涼邊關之地,有個倒騎青牛的老人悠然自在而行,飲酒唱聲之間自他周身逸散出萬千光華,以觸地青牛為基,那光華瞬間觸探向宇宙無盡星空深處。有意無意之中,老人提壺作飲時竟也向著虛無空中看了一眼,恰與一個女子相視。
在一處以白象為坐騎的王國里,有比丘之身的凡子突然渾身綻放出絢爛金光,於天地之外的不可知處正有一方神奇世界與比丘遙相呼應,那裡盤桓著一座熠熠生輝的金色國度。當比丘順利感知到那處金色世界,恰也感知到一個女子投來的目光,比丘不以為奇,反回應以一個和善的微笑。
而在一片草木茂盛的果園裡,蘇菲又看到了讓她驚掉下巴的一幕。一個彷彿從壁畫里走出來的男子正啃著僕人新摘而來的果子,那男子滿臉憤恨地踩著匍匐在地的牧羊人,將吃剩的果核狠狠地摔在了牧羊人的臉上,怒斥他因嫉妒而殺害自己兄長的罪行,並在一陣響徹雲霄的咒語聲中,將牧羊男子貶黜成一個世人厭棄的獠牙怪物。
「吸血鬼?」蘇菲不由得驚呼出聲,那牧羊人的獠牙模樣竟然和瘋狂時的卓庫勒有著七八分相似,可最讓她心神震動的,還是那個剛啃完果子卻渾身逸散著光華的懶散男人。
蘇菲有些不安,她在平稱與敬稱的選擇上有些猶疑,支支吾吾問道:「你……您是……上帝?」
幻象中的懶散男人彷彿聽到了什麼響動一般,轉身看向了飄渺虛無的空處,同樣有些詫異,詫異后又酣然笑道:「虛名虛名,都是虛名!」
鬍子拉碴的懶散男人從背後的果樹上迅速拽了個果子下來,朝著虛無空中隨手一扔。口中張聲呼喊著什麼,只是那聲音迅速變小細如蚊蠅,最終也如風沙一般消散不見。
在蘇菲下意識的伸手接應中,手中已捧著一顆鮮紅熟透的蘋果,實實在在散發著果子的芬芳。
鬍子拉碴的男人言語落在蘇菲耳里,到頭來也僅聽到一個「抱歉」的辭彙,至於其他倒是全都聽不見了。
「他是誰?難道?」蘇菲像一個好奇的孩子,驚訝地問向引身在前的神秘女人。
而她得到的回應,也僅是神秘女人的微笑,以及一個不易察覺的點頭。
蘇菲看著手裡突兀出現的果子,陷入無聲思索。
「這個世界早在億萬年前便有了域外文明來訪的痕迹,我們並非最早的一批。」
神秘女子顯得有些無奈,甚至有些委屈。
「他們於這裡的原始人類有著功不可沒的教化之功,卻也留下了一個個信義荒謬的爛攤子。」
藍色星辰持續及近,白雲飄渺下逐漸陸海分明。然而仔細看去,陸海之間卻有無數光線扭曲的變化,在每一處光線扭曲的中心都彷彿有人影交錯,牽扯著山海崩散的跡象。
「按照此處人類的紀年曆法,直到九百年前,這個爛攤子才被遊歷至此的維多摩人重新拾起……直到……呀!」
神秘女子發現眼前客人的神態有些恍惚,突然想到什麼一般,滿懷歉意地停下了繼續前踏的腳步。
「是我疏忽了,你的神思最多只能支撐一維摩時,該回去了。」
在她揮手之間,蘇菲的目光反而移轉到這顆星體的一處深藍海上,一艘迎風滿帆的海船正向著世界的東方駛去,船身銘文印刻有「聖路易號」標誌。
而蘇菲的最後所見,竟看到海途行進的前方,在千百丈深海之下有成片的陰影在暗中涌動。可當她正要仔細去看,視野又迅速被帆船拉伸佔滿,目光穿透層層船板,直到停落於一個閉目安坐著的熟悉女人跟前,她才從驚駭中脫離出這不知名境地。
聖路易號的神使團寢艙里,蘇菲的手指微微振動,意識已從不知名境地回到自身軀體。
一顆鮮紅的蘋果圓滾滾地躺在自己的手心,無聲證實著方才的經歷。
知道此時,她腦海里仍然回蕩著神秘女子離去時的聲音。
「我是來自維多摩星無垢海的維多利亞。」
……
割裂室內陰明的光線依然停在原先位置,並沒有絲毫改變。
當蘇菲睜眼,那隻蝴蝶的翅膀才堪堪從光線所分的陰暗處震蕩到明媚的陽光底下。至此,時間才重新流轉如常。
她實難臆測究竟是何種力量,能讓自己的目光僅於蝴蝶一次扇動翅膀的時間裡跨越億萬年時光,遍觀山海破碎生滅,歷覽日月星辰輪轉。
若眼中所見皆真實不虛,那關於日月輪轉的秘密是否正是丈夫曾經的探索所得?
若眼中所見皆非虛妄,那一個個能調動天地間神奇力量的能人異士又都是誰?他們都做了什麼?又去到了哪裡?
蘇菲在難以思議的猜想中顫慄不已,連她都未曾察覺,那個深深埋藏於內心的某個強烈意念,已如種子一般即將破土而出。
她心力憔悴至極,甚至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自打輕盈飄逸的感覺消失不見,身體重又陷入沉重與疲憊,彷彿靈魂被套以枷鎖,並以肉身封死作著牢籠。
縱使此刻知覺凝滯,與以往相比卻也有著翻天覆地的變化。感知里,體內血液涌流的聲音好似江河奔走,心臟每次跳動都仿若巨鼓擂鳴,而一呼一吸又如同潮汐拍岸漲落……
她任由這份敏銳知覺隨心潮起伏,雖然心驚,卻也只能默默承受。直到那些聲響逐漸平息緩落最終消隱不現,才重新睜開了眼睛。
「這!怎麼會?」眼前所見,憑空生異。
攤開於腿間的筆記本依然厚重,只是那攤開處的紙張上,原本鋪滿著的無數符文印記此時全部消失不見,所有承載有符文印記的紙張也全部變成一張張乾淨的白紙。
波蘭,托倫市。
在城鎮一處靠近城區外圍的地方,有一處被推平重建的屋舍。
新主人為了省下些材料錢,依然保留了大部分以往的殘磚廢料,那些新建的走廊地磚、籬笆小道又或是高聳的煙囪,都有使用曾經的磚瓦材料。
主人家對曾經的女巫傳聞雖並不怎麼掛在心上,可每日看到磚牆上扭曲塗畫的殘留痕迹,多少有些心煩。
只是這日午後,主人家驚訝發現,那些牆壁上致他心煩的所有黑色扭曲痕迹全都消失不見,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隱於無痕。
同樣是此時刻,在靠近城鎮中心的一處緊鎖了許久的宅子里,兩個翻牆而入的竊賊在屋子裡翻箱倒櫃,尋找著冬日裡可以禦寒的衣物。
「這……這怎麼不見了?」
「小點兒聲!什麼不見了?」
「圖?字?反正就是有東西不見了,全都不見了!剛才還在這裡畫著呢,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你眼花了吧!哪有什麼字,快別說胡話了!」
……
聖路易號自打更換了主人,船上一直籠罩著濃郁的壓抑氣息,船員之間少了許多偷懶和閑話,帆船除了遇到極為惡劣的天氣需要沉錨避險外,大多時光都處於高效快速的行進當中。
這無疑是那間上層精緻閣房的住客最樂於見到的事情。
然而今天,他的面色多少有些難看。
吸血鬼卓庫勒和「正義化身」瑪提歐神父同時現身於甲板船頭,二人目睹著一具具屍體從下層甲板拖拽出來,又被水手們用力拋出船外。
船身兩側的海水裡也已跟隨了許多嗜血的鯊魚,但凡有新的屍體被拋下,立即在水裡引起一陣翻騰哄搶,片刻后又在浪花的隱沒中歸於平靜。
「神父,你覺得這會是什麼原因引起的?」卓庫勒率先朝著瑪提歐張聲。
瑪提歐卻看向了與二人稍遠幾步的老伽馬,眉頭微皺。
這目光讓老伽馬有些不自在,扭捏一陣后終於忍不住辯解道:「您知道的,這艘船最重要的貨物之一,就是那六百名奴役!我們可全指著靠那賺一筆呢,怎麼可能餓死他們。」
「就算是有些不聽話的傢伙,頂多被鞭打一頓略施懲戒,卻決然不會要他們性命的。」
瑪提歐的面色這才舒緩不少,他這個過期了的舊主人雖然知曉些內幕,卻也不怎情願去提及商人們的卑劣交易行為。
「他們所屬的主人是誰?為什麼不讓那些商人來親自看看?」神父皺眉。
老伽馬支吾著不願提及的事情:「死了……上次海盜來襲的時候死掉的。」
就在甲板上的幾人皺眉不解時,從船舷一側的行道里走出一個女人的身影。
蘇菲同樣注意到了這些被抬出艙外的屍體,那些死人有著迥異於常人的膚色和模樣,皮膚黝黑,眼眶凹陷,頭髮精短捲曲。她突然想到了為水手們治療時,經船板破洞看到的那個眼睛,竟有著一般無二的特徵。
「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不應該徵詢一下醫生的意見嗎?」
蘇菲看向船頭甲板所在的位置,一名神父,一隻吸血鬼。這二人站在一處竟融洽地交談著,相互間竟絲毫都不覺著異樣。可落在蘇菲眼裡,這沒有異樣反倒成了最大的異樣。
只是在她心裡,看待這二人的目光又有著新的變化,她自己也說不出來是什麼變化,總之就是不一樣了。若一定要找出一個這內心變化的端倪,她大概要指著這二人的鼻子,掐腰大笑:說起來你們可能不太相信耶!小鬼頭,我可是見過你的先祖吶!小神棍,你終日敬拜的神可是實打實地賄賂過我!
「你們為什麼不考慮考慮其他原因?」
「什麼原因?」
「比如疾病!比如瘟疫!」
說話間,蘇菲已經站到這船頭二人的中間,同樣關注著眼前的緊迫情況。
這一幕落在了老伽馬的眼裡,只覺著在這船上,從此又要多一個需要恭敬遠離的對象了。他怎麼都不敢相信,區區一名女子,站在那裡竟隱隱有著壓制二人風頭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