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奇怪的赤腳
近日裡赤腳大仙越來越奇怪了。
竹青從赤淩殿的寢殿走出來，他臉上掛著困惑，手裡還端著絲毫未動過的晚食。
迎面走來仙侍午融，他是專程侍奉赤腳大仙衣寢的，竹青與他很是相熟。
「竹青，怎麼？大仙又沒用晚食？」
午融瞧著他的臉色，好奇問道。
「是啊，這晚食可是天宮難得的九龍玉髓筋熬制，對仙體有極大的好處呢。」竹青煩悶道：「可也不知大仙近來在思慮些什麼，自從公主殿下閉關后，大仙就再也不肯用晚食了。」
午融眼珠一轉，笑嘻嘻湊上前去。
「這不正好就賞了咱兄弟倆了嗎？許是大仙憂慮公主殿下，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啊！」
「休得胡說！」竹青嚇了一跳，連忙呵斥他，轉頭左右瞧瞧。
午融見此趁機將他手裡的食盤接了過去，利索的往前院仙侍的居室走去。
「別瞧了，今個兒大夥都去聽司命星君的命途故事去了，這等仙品丟了也是暴殄天物，快來！」
竹青急的跺腳，再次猶豫著回頭看了眼緊閉的寢殿房門，才抿唇追了上去。
二人腳下生風，迅速趕回了居所，將那盞燉的肉香四溢的九龍玉髓筋取了出來。
白色濃郁的湯底里正好盛放著兩塊晶瑩剔透的龍筋肉，上面還撒著些許仙靈草的葉尖。
午融險些將口水滴了下來，熱切的盯著竹青分湯的動作，下意識催促著。
「青哥，你倒是快些啊，一會這湯都要涼了。」
竹青本就心中藏著思慮，聞言直接放下了玉勺，皺著眉詢問他：「午融，我還是想不通，就算公主殿下閉關了，大仙也不可能因此就斷絕晚食啊，以往公主殿下閉關的時候，大仙可從未如此，這著實令人擔憂......」
「你擔憂什麼！」午融恨不得立刻嘗嘗這龍筋的滋味，眼睛盯著碗盞，嘴上卻隨意敷衍著：「大仙修為高深，不是我等能揣測的。再說了，這麼久斷絕晚食，大仙的精神反而更好了些，你管那麼多幹什麼？」
竹青遲疑道：「可是......大仙不用便罷了，還令我們不得對仙膳房的人說，日日收著膳食卻都是進了我們的肚子，這豈不是......」
午融臉上一沉，看著他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滋味。
「你啊，想太多！大仙定是不願讓外人知道自己憂思甚深，以至於寢食不安，這才不願對外透露此事的。」
「再說了，若真告知了仙膳房，哪還有咱們兄弟的事？」m.
午融急匆匆說完，見他仍舊躊躇，徑自端了碗多的，狼吞虎咽起來。
「嗯，唔......真香！不愧是龍筋啊......」
竹青沒好氣的看著他：「你就知道吃！」
天宮上但凡有仙品的仙者，均受著仙膳房每日一餐的晚食供著。
晚食皆是用的上等仙靈食材所烹，味香濃厚且蘊著豐富的仙靈之氣。據說長久服用可以穩固仙體，消除一切邪祟之氣。
這等好處，眾仙趨之若鶩，可惜一仙一份，哪怕是天族太子等人，也不可多得。
赤腳大仙如此做，難不成是擔心其他仙者多食，從而修為提升的比自己快？
竹青拍了拍自己的臉，連忙打掉了這等污衊上仙的念頭。
分食了龍筋后，竹青打算再度返回寢殿附近，瞧瞧赤腳大仙還有沒有其他的吩咐，若沒事，這一日的當值就結束了。
他囑咐懶洋洋躺在床榻上的午融收拾殘羹，以免被晚歸的其他仙侍發現，整理好衣著后，再次恭謹著低頭出門。
匆匆行至寢殿附近，忽然瞧見不遠處閃過一處黑影，正往外走來。
竹青大驚之下，立刻閃身躲在寢殿院外的樹后。
竟有人隨意進出大仙的寢殿？
他屏住呼吸，下意識的收斂了周身的氣息，眼睛卻緊緊盯著院門。
未經赤淩殿拜帖長驅直入，還如此悄無聲息的離開，定然是大仙不願被人知曉的貴客。
無論是哪一位大人，自己都最好不要擅自出現在他的面前。
心裡這般想著，腳步已經近了。
本應該收回的視線，卻忽然從心底升起一股好奇，在那道身影踏出院門之前，他遲疑了。
下一秒，那道身影邁出了院門。
竹青的眼瞳瞬間緊縮。
他的視線與那人交匯，閃躲不及，避無可避。
內心的驚恐令他下意識想要喊叫出來，卻在開口的前一秒中，被一道濃郁至極的黑色魔氣徑自切斷了咽喉。
竹青直挺挺的躺下去，他的雙眼瞪圓，意識還沒有徹底消散。
一雙瑩白的腳落在他的身邊。
熟悉的麻衣映入眼帘，緊接著是一張蓄滿鬍鬚的臉，以及......一雙毫無感情的，深沉而充滿殺機的黑眸。
這個人他再熟悉不過了，正是日日夜夜侍奉的赤腳大仙。
可是赤腳大仙怎會一身魔氣，甚至出手殺死自己呢？
他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之人，只覺得神魂在一點點消散。
或許，是有魔族混入天宮，假扮成赤腳大仙的模樣行事......
竹青想要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竹青。」
「你本不該生出好奇之心。」他沉聲道，「可惜了。」
話音落下，竹青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徹底脫離了軀體，混入萬千仙靈之霧，再也不見蹤跡。
赤腳在大樹下立了很久。
直到赤淩宮外傳來嬉笑和腳步聲，他才左手一揮，一股濃郁的黑色魔氣覆蓋在竹青的屍首上。
片刻后，原地只留下一攤水漬。
麻衣的袖口處鑽出了一條通身幽黑的小蛇。
「方才你猶豫了。」
那蛇吐出蛇信，將意識傳遞給他。
「並未。」
赤腳收了手，轉身走回寢殿的院中。
他穿過一片火紅色的鑾鈴花海，周身逸散的魔氣令花朵一點點枯萎。
看著這一幕，赤腳皺起濃眉。
「立刻收手，否則我會直接將你丟出天宮。」
黑蛇聽到他的威脅，不滿的縮回了頭。
「你不會現在還在惦記著那個天族公主吧。」黑蛇嗤笑，「一個想要滅了她全族的叛徒，還想乞求感情？」
「不管上面的命令是什麼，別忘了我答應與你們為伍的條件。」
「知道知道，不就是保住那丫頭的命嘛。」黑蛇嘲笑他，「你們神仙就是假正經，說什麼無情無欲，實際上比我們魔族複雜多了。」
赤腳額間青筋凸顯，又悄然隱沒。
他沒有說話，徑自走回房間，緊緊關上了門。
「暫時不便出去，你們那邊的計劃我也都清楚了，等夜深后，我再送你離開。」赤腳沉聲道，「還有，下次若再如此莽撞，徑自私闖天宮，一旦被發現，便是我也救不了你。」
黑蛇有些不以為然，從他的袖口蜿蜒而出，攀附在長椅的椅背上，抬起蛇頭看向赤腳。
「若我暴露，必然不會留你自己在此，赤腳大仙，你且掂量掂量。」
那雙陰冷的豎瞳中毫不掩飾勝券在握的漠然，赤腳雙眸更加沉凝，卻沒有出口反駁。
門外響起了細碎的腳步聲，緊接著，午融有些謹慎的聲音傳了進來。
「大仙，南天門傳來消息，說西天之境的佛門子弟，帶回了追柔郡主和一名少年。」
裡面應聲后，卻沒有其他吩咐。
午融猶豫了一會，還是小心退了下去。
這赤腳大仙近來可真奇怪，既讓底下關注著南天門的動靜，又不吩咐其他，可真是讓人越來越摸不清頭腦了。
他搖搖頭，轉身走院門，嘴裡還嘀咕著。
「這個竹青，說好了過來瞧瞧大仙有沒有吩咐，卻到處也找不見蹤影，定是自己溜到哪裡偷懶去了，等會被我逮到，看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外頭的聲音一點點遠去了。
黑蛇遊動著身子，再次將意識傳來。
「看來西天那邊沒出岔子，也是，只憑那群滿嘴慈悲的禿子，怎麼可能攔截的了我們三大魔將！」
「你為何不猜測，是追柔郡主滿載而歸呢？」
黑蛇聞言，忽然發出一聲怪異的笑來：「赤腳大仙，你不想想，天族郡主若是真與我們三大魔將對戰，怎可能安然無恙的回來？」
「就算真奪了金魄，那她追柔也絕不可能活著回到天宮！」
「看來你們一切計劃都已經布置妥當了。」
「不錯！」黑蛇陰森森的望著他，「這就是我涉險來找你的原因。」
「你與那老東西盤踞這正派已久，魔神大人便讓我等前來試一試你們還剩幾分的忠誠。」
說完，黑蛇張開蛇嘴，露出毒牙，眼中泛著幽黃的光芒。
「九幽冥獄之毒，除了魔神大人，無人可解。」
見赤腳坐在原地未動，黑蛇的豎瞳中閃過一絲詭譎莫測。
無聲的對峙在空中暗暗發酵，直到赤腳率先一步收回視線，微仰起頭，閉上了眼。
「這才是聰明的選擇。」
黑蛇游曳上前，在他的側頸處狠狠刺破肌膚，將泛著幽光的毒素注了進去。
瞧見赤腳並未反抗，任由毒素席捲全身，黑蛇滿意地點點頭：「蟄伏萬載，總算等到了我魔族的出頭之日。」
「你們預備何時動手？」
赤腳視線下垂，盯著自己漸漸泛黑的雙手，低聲問道。
「自然是越快越好。」
黑蛇悄然游回椅背，盤踞在那裡，悠然的閉眼小憩。
「海界的海君還在此地，你們貿然行動，很有可能會直接攪起兩界的共同反抗。」
「不，你猜錯了，我們本就打算趁海君在天宮時動手。」
赤腳微微一愣。
黑蛇陰冷的聲音再次回蕩在腦海中。
「因為，只有他手裡，擁有著足夠多的無妄之魄，可以替我們召出神器！」
「原來，你們是想一石二鳥？」
赤腳微眯起雙眼，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