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賜死
紫禁城,養心殿中。咸豐皇帝來回踱著步子。
「皇上。」恭親王奕上前躬身道,「洋夷還未破城。只要朝廷大軍固城而守,將士用命……」
「荒謬。」恭親王還未說完,肅順便上前打斷了他,「啟稟聖上,洋人火炮之力非城池所能固守。聖上應早作打算。」肅順是當朝最得皇上信任的大臣。若不然也不可能在聖駕前就敢打斷親王說話,若在平時這可是大大的失儀。
而奕是咸豐帝的胞弟,道光皇帝的兒子。排行老六,賜封和碩恭親王,世襲罔替。但當年道光帝在選接班人的時候在他與咸豐之間有過猶豫,所以肅順敢以臣子身份駁他面子。
「便是洋夷能夠破城。但夷人武器以遠戰為主。若朝廷與其巷戰,勝負也未可知。」奕不甘心的說道。
「皇上聖體,怎可以身犯險?六王爺出此下策。其心可誅。」
奕不由一怔,本來早就有人勸他做個閑散王爺,不要勞心國事。他自己也知道,仕途上他無所可圖,又應當避嫌,是不應該再身處中樞了。但是咸豐帝雖然無才,卻仁厚的很。不但未疑心過自己,切委以重任,自己也不忍看大清江山沉淪,所以才如此奔波。然而此時,肅順已經這樣說了,自己怎麼能再堅持,於是一咬牙跪倒在地道:「皇上若是巡辛熱河,臣弟願留下來,打理議和之事。」
皇上都跑了,軍心已經不可再用,只有議和了。
咸豐帝見眾人已無異議,上前親自扶起奕道:「朕有六弟當可安枕。」
這話是對奕極大的信任,然而此時真正內心歡笑的卻是愛新覺羅·肅順。
整個京城已然是滿城風雨,洋人要打進來了。這對於200年沒遭過戰禍的京城人士來說,充滿了別樣的恐懼。是未知的不安的恐懼。
御前侍衛宮友道回到家中,並未除去朝服。他還有公務在身,但從他自己再到手下人,在這樣緊要的時候有出宮的機會,怎麼能不回家安置一番。
宮友道的家中並沒有什麼緊張的氣氛。他囑託了妻子一番便來到了後院。
後院中,一個一身短打裝扮的漢子,正將幾十斤重的石鎖高高扔起,再接住,再扔起。這恐怕不是只有膀子力氣便能做到的。
宮友道五歲的兒子正在一旁拍手叫著好,看到宮友道進來連忙跑過來道:「爹,張師叔好厲害啊。」
宮友道摸了摸他的頭,另一個張的清秀的少年也走過來乖巧的作揖問好道:「宮師伯。」這少年是那扔石鎖的漢子的兒子張長風,而扔石鎖的漢子正是宮友道的師弟張友然。
張友然見到師兄進來,便將石鎖隨手放到一邊。走過來道:「你可別說俺沒有禮貌,俺只是受不了你身上這身皮。」
他指的自然是宮友道身上的御前侍衛的官服。宮友道只是搖搖頭,岔開話題道:「近日洋人便要破城了。我已囑咐你嫂子備足吃喝。師弟也注意點,莫要去招惹洋人。」
「你不在?」張友然道,「韃子皇帝要跑?」
宮友道不置可否,又摸了摸張長風的腦袋道:「長風的身體怎麼樣了?」
還未待張長風搭話,他父親張友然已經接過了話茬道:「京城的名醫也都看了,這孩子隨了他娘孱弱的身子。可惜了老子一身的武功卻沒了傳人。」
宮友道看張長風神色一黯,連忙擺手道:「無妨,等洋人退了。我再找御醫想辦法。」
又聊了幾句,便到了與手下約定的集合時間。宮友道便出了門。
此次出宮是要到圓明園傳皇上手諭的。手諭同聖旨不同,聖旨,是朝廷正式下達的詔書,是經過皇帝與朝廷共同認可的,具備法律效力的文件。而手諭,則是皇帝表達自己意願的非正式文件,是不經過文官系統的公文流轉的,因此,朝廷不認可手諭的法律效力,僅僅是在皇帝對自己管轄權力範圍內的一些人或事情做出的指示。
宮友道心裡清楚,這手諭的內容自然是接玫妃母子陪王伴駕的。宮友道帶著隨行的二十個侍衛進了圓明園,便直向著玫妃居處去了。
而何明得知那不靠譜的皇阿瑪竟然沒有忘了自己,心中總算是安定了下來。來到清朝後,睜開眼就有人想弄死自己。何明不得不產生過激的憂患意識。而這次如果沒記錯的話,咸豐皇帝跑到熱河行宮后就直接病死在了那裡。然後慈禧掃清顧命八大臣,同治皇帝登基。別人想殺自己無非就是為了皇位。只要同治登基,自己就會封個爵位,然後開開心心的享一世的榮華富貴。雖然清朝還有差不多半個世紀便要滅亡了,但是何明已經打算好了。學好英語,有機會就想辦法移民美國。畢竟在接下來的戰亂中,美國是唯一一個沒有遭殃的國家。自己這些日子在圓明園藏的錢,再加上現在開始培養的這些保鏢,想來生活不會太難。
宮友道見了玫妃便掏出手諭道:「恭請聖上手諭。」
玫妃趕緊施禮聽詔。
宮友道頓了一下,等宮女和太監都跪倒便打開了那手諭。但是隨即眼睛便瞪得如銅鈴一般,完全愣在了那裡。
手諭上只寫了幾個大字「賜死玫妃母子。」
哪有這樣的手諭,宮友道看了數遍,他只是粗通文墨但是還是認得咸豐皇帝的筆跡的。這手諭確是御筆欽書,也有用印。意思倒是也能理解。會不會是搞錯了呢?
沒錯啊,這是安德海親自當著皇上的面交給他的。當時皇上並沒有說話。只是勉勵了他幾句讓他把差事辦好云云。
說來作為一個漢人,宮友道最高只能成為一個乾清門侍衛。清朝的大內侍衛,主要是兩種。一是由侍衛處統管的郎衛,歸領侍衛內大臣統領。二就是皇上的近身侍衛,由御前大臣統領。而御前侍衛中還有御前侍衛和乾清門侍衛之別。多是八旗貴胄的子嗣才能出任。其中漢人以武進士升遷的最多也是做到乾清門侍衛一職。而宮友道原本在咸豐皇帝還是阿哥的時候便因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他,以絕頂的武藝成為他的近身護衛。咸豐皇帝雖然在治國上一無是處,但是為人卻是和善的很,對手下向來很好。對宮友道和他的親友有數次的救命之恩。所以宮友道便捨棄了最初的目的,立誓以此生性命報效皇帝。此中種種自不必多說。
而今日遇到這樣的事情,宮友道雖然震驚。但是皇家事事難料,宮友道也算是見慣了其中殘忍。現在也只能依照皇上的手諭辦事。於是開口念道:「賜死玫妃母子。」
在場之人的震驚絕不亞於宮友道。皇上殺人也總有個預兆吧。前些日子還喜歡玫妃母子喜歡的不得了,怎麼現在又要賜死?再說即便是賜死也總有個理由吧?而今就這一句話又算怎樣?
「娘娘,可要下官幫你?」宮友道終究是練武之人,很快便冷靜了下來。
「等等。」向來古靈精怪的二阿哥載恆卻比早已滿臉無措的玫妃先開了口,「皇阿瑪怎會要殺我?你帶我們回去見皇阿瑪。」
「回二阿哥。」宮友道於心不忍的低頭說,「皇上已然出京了。」
載恆卻沉著的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那便動手吧。」
他話音一落,破空聲四起。宮友道本是八卦教「友」字輩一等一的好手。早年行走江湖自然練就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事。破空聲一響便出了應對。只是他身後的侍衛幾名侍衛反應不及,人還在那站著,頭卻沒了蹤影。
「血滴子?」宮友道不禁倒吸一陣冷氣。
血滴子自雍正登基之後,大多時候便被用在對付江湖人士和反清義士的身上。作為老牌反清組織八卦教的成員宮友道聽無數前輩講過著血滴子的厲害。原本以為只是一個傳說,然而今天,傳說復活了。
鮮血引來此處伺候宮人的尖叫。屋子裡登時亂作一團。這是卻聽載恆一聲暴喝道:「此人假傳聖旨圖謀不軌,來人啊,保護玫妃娘娘。」
一個穿著侍衛官服的老者便上前一刀砍向宮友道。方才宮友道已經看清血滴子來向便是老者,見他殺來連忙抽刀抵擋。外面的侍衛有不明就裡的也與宮友道的帶來的人打作一團。
老者自然就是哈倫。
宮友道與哈倫一交手便覺得著老者當真是有些功夫。一時半會怕是難以勝出。而玫妃和載恆早已被下人護著退走了。
何明心中有數,對方即便真是假傳聖旨,手中的手諭怕一般人也難辨真假。那幕後的黑手正是借皇帝出行的機會。做了這樣的布置。一會即便宮友道失手被擒那手諭還要被總管文豐來看的。到時候文豐驗了是真的。自己怕是插翅也出不了圓明園的。
待何明退走,哈倫也虛晃一招迅速遁去。宮友道抓住機會,高舉起皇帝的手諭喊道:「聖上手諭在此。誰敢放肆?」
圓明園總管文豐是認得宮友道,哪有人敢大膽到公然假傳聖旨?
文豐喝令住圓明園的侍衛,派人取過宮友道手中的文書。額頭的汗便止不住的流了下來。翻來覆去的看了無數遍,最後文豐終於一撩袍子跪倒在地,雙手將手諭舉著還給了宮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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