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妖孽

京城現在四處已是人心惶惶，洋人將要攻進來的消息和咸豐爺跑到熱河的消息一同從茶館乃至街頭巷尾湧入每個人的耳朵。

馮李氏帶著眾人悄悄的回到自己家中，雖然跟著跑出來的除了何明和他的一眾心腹就只有玫妃和蘭晴。但是馮李氏的屋子還是太小了。

馮李氏的屋子同後世農村常見房屋一樣。由平正房三間連在一起，圍牆也是磚石結構，在這個時代卻已經算是小地主了，環視四周怕是本村最好的房子。

馮李氏的男人和小兒子被馮李氏趕出去和他鰥居的兄弟一同住了。這邊只剩她和唯一的女兒小貞。小貞十八、九歲的模樣，尚未婚配，樣子也很是秀氣。但是此時的眾人也都是滿面的愁容。蘭晴和玫妃只是哭，也沒什麼主見。何明卻笑了起來。

眾人驚愕的看著這平日里小大人一樣的主子，難道得了失心瘋嗎？

何明不顧眾人的驚愕，笑了一陣才沉穩的說道：「我和額娘已窮途末路，現在誰要離開便快些去。若是被御前侍衛追來，抓住怕是要喪命的。」

少年們聽了何明所說，正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卻見李福雙手一撣馬蹄袖，雙膝跪倒在地道：「主子這話是要奴才的命。奴才的一切都是主子給的。主子要是不要奴才，奴才就只有死了。」

十三個少年你看我我看你，終於也是一起跪倒，胡四條帶頭說道：「我們本來活的像條狗一樣，得貴人看中才像個人。咱兄弟幾個雖不是什麼大英雄。但也算是個爺們，決不再這種時候干那忘恩負義的事兒。」

見此情景，哈倫呵呵一笑，欣慰的說道：「不枉老夫這數日來的調教。」又轉身向何明作揖道：「主子，今兒奴才想收幾個徒弟。望主子恩准。」

何明淡淡一笑。哈倫便又轉過去對著眾少年道：「今日起，敢把命交出來的就忘掉自己的名字。老夫讓你們成為真正的粘桿侍衛。」

「喳。」眾少年齊聲應喝。

待眾人都起了身，何明才轉過頭對著有些震驚的玫妃說道：「額娘，你兒子有點早熟，你不會介意吧？」

玫妃看著這個自己生的娃娃。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何明也不管她聽懂與否，接著說道：「你放心，皇阿瑪沒想殺咱。再等段時間咱們就能回宮了。」

玫妃只是點點頭。竟然不知不覺的就信了這孩子的話。

何明笑了笑，又命哈倫和他到村裡轉上一轉。

「為什麼選擇跟著我？」到了只剩兩人的地方，何明不由得問哈倫。

「實話？」哈倫問道。

何明笑了笑。

「我這把年紀，錯過了您這樣的妖孽。怕是再也沒有復興粘桿處的機會了。」哈倫實話實說。

「妖孽嗎？」何明若有所思的問道。

「奴才萬死。」

「倒是貼切。」何明笑著對哈倫擺了擺手。哈倫明白他的意思，將他抱起來馱在脖子上。在外人看來，倒像是爺孫兩人。

何明在村中饒了一圈，對於當時相對閉塞的社會結構來說，一個村子中誰家來了親戚都是新聞。何況是何明一行打扮體面的官府之人。

哈倫馱著何明在村裡一轉，村裡人很多出來觀望的。原本若是普通的官府之人，大傢伙也只是悄悄望兩眼，但是這娃娃，白白的實在招人愛。有的大娘和大媽便湊上來搭起了話。而這一搭話，何明那甜甜的笑和有禮貌的說話方式，便讓她們有些欲罷不能了。

說了半天的話，婦人們儘管八卦之魂燃燒，但竟然也沒從何明那問出什麼可以八卦的信息。而此處的情況卻被哈倫和何明摸了個一清二楚。

此處名為謝庄，距圓明園十里。庄內多是獵戶，且有一團練。何明二人按著婦人們指的方向來到村外操場，老遠便見一些小夥子正在操練，場中立了一桿大旗。旗上寫著「謝庄團練馮」的字樣。而那旗下站著的正是馮李氏的丈夫馮三保。

清朝的團練起源於嘉慶年間，為對付分散式暴動的白蓮教起義，當時八旗、綠營嚴重腐化，擾民有餘，不足以禦敵，合州知州龔景瀚上書《堅壁清野並招撫議》，建議設置團練鄉勇，令地方士紳訓練鄉勇，清查保甲，堅壁清野，地方自保。辦團經費均來自民間，且由練總掌握。到了後期，各村莊為維護治安也都興建了團練。

而謝庄團練的練總顯然就是馮三保。

謝庄團練的武器還算是精良，也許是獵戶的原因，除了弓箭配備齊全外，竟然還有火銃配備。

如此的話，倒是可以利用這些人擋一擋宮友道。

一念至此，何明便同哈倫回了住處，待到天色漸晚便來到馮三保二哥家中拜訪。

馮三保的二哥叫馮二保。家裡的房子可就沒有馮三保的氣派了，只有一間屋子，院子沒有牆只有一排籬笆，馮三保的小兒子正站在籬笆外來回溜達。

「有人望風，看來裡面沒幹什麼好事。」哈倫悄聲跟騎在他脖子上的何明說道。

「進去探探。」何明指示了一句，哈倫便繞過放風的小伙兒，從側面悄然進了去。

過去屋子的隔音效果著實不好，自然難防隔牆之耳。何明與哈倫附耳聽去就聽到屋內的爭吵之聲。

「韃子皇帝也真狠。一句話就想要了娘倆兒的命。」馮李氏的聲音說道。

「可你也不能把他們帶回來啊。」馮三保的聲音說道。

「難道見死不救？小孩看著怪招喜歡的。」馮李氏又說。何明暗舒了一口氣，幸好自己謹慎，未在馮李氏和小貞面前露出真面目。

「總之老三你一句話，是放還是殺。」一個陌生的男音傳出，估計便是馮二保。

屋內頓時陷入一片沉寂，何明便低聲吩咐了一句「敲門」。

輕輕地敲門聲響起，屋內先是沉寂了一會。隨即馮三保的聲音說道：「地震高岡，一脈溪山千古秀。」

何明聽著耳熟，不假思索的答道：「門朝大海，三合河水萬年流。」答完了何明才陡然想起，這不是鹿鼎記中天地會接頭的切口嗎？

裡面的人聽了外面的回答顯然是鬆了一口氣，緊接著馮三保便開了門，只是這一開門馮三保便愣了一下，警惕的看了看哈倫的身後，見沒有伏兵，不由的問道：「原來二阿哥也是天地會的兄弟？」

哈倫不由分說就擠進了屋子，而這時屋內的人才反應過來，一個個的亮出傢伙來。

只見馮二保拿了一把鋼叉，而馮三保使得一口大刀，連馮李氏也舉著弓箭一副江湖兒女的樣子。

「看來，你們是把我的底細摸清了？」何明問道。

馮三保卻不理他的話茬，直接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們的切口的。」

一個切口用了幾百年，怎麼會不知道？何明心裡想著嘴上卻故意說道：「我是天地會的人，自然知道切口。」

「不可能，我去之前早已確定你就是咸豐的二兒子載恆。」馮李氏道。

「原來你接近我是另有圖謀啊？」何明眨著大眼睛看向馮李氏。馮李氏此時彷彿才意識到這還是孩子，不好意思的轉過頭去。

何明見這伙天地會的警覺性著實差的很，便計上心來說：「我這一世確實是韃子的二阿哥載恆。但是我前一世卻是響噹噹的反清義士。可真是造化弄人啊。」

這話若是放在21世紀說出來，絕對會被人送去精神病院。但現在說來，儘管會遭懷疑，懷疑的卻是他上輩子到底是誰。

「那不敢請教前輩是何人？」馮二保抱拳道。

何明學著馮二保的樣子抱拳，但是與他不同的是將上面左手的大拇指伸了出來。這是同電影里學的，一般是掌門見到下屬行禮才伸出大拇指，表示「我最大」。若對平輩這樣行禮便是不敬。何明卻是一副信心滿滿的說：「在下姓陳名近南。」

於是三個反賊的張大嘴巴愣在了那裡。陳近南，不正是天下反賊的偶像嗎？

「不可能。陳總舵主康熙年間已經仙游。自那以後我天地會又四分五裂。若是轉世怎麼會是現在？」馮二保問道。

「陳總舵主英明蓋世，此時轉世自有他的道理。」馮李氏卻不認同馮二保的意見。

「轉世之說總不可確信，反正我沒見過轉世的。」馮二保又質疑道。

「你肉眼凡胎，哪裡見過什麼大事。若不是總舵主轉世，一個兩歲多大的孩童哪會有這般聰慧的模樣。」身為婦人的馮李氏終於把理性的分析加入了感性的認知，於是堅決的站到了可愛的陳總舵主這一邊。

「好了，好了。」馮三保終於打斷二人，又對著何明拱手道：「不是我們不相信你說的話，只是總要拿出點證據來吧。」

何明哪裡有什麼證據。正發愁要怎麼說，哈倫卻從懷中掏出一物，猛的擲向馮三保。馮三保伸手去接，勉強接住，但是整條手臂卻被震的麻掉。馮二保看出兄弟異樣，心中不由暗驚。看來這老者真如弟妹所說功夫了得。為了兄弟不至丟人，就故意說道：「我先看看。」說完伸手搶過那物件拿在手裡一看，不由又是一番目瞪口呆。

那是一卷書籍，封皮上寫著《洪門秘策》。馮二保躊躇半天，終於還是沒有勇氣翻開裡面的內容。雙手捧著交還給了哈倫。

要說這《洪門秘策》到底是何物，就先要從洪門說起。明亡之後，眾多江湖人士拜洪武大帝，立志反清復明，故稱洪門。后自康熙13年紅花亭起義失敗，洪門分為五房。

長房為「彪」字旗，稱一九梯，旗黑色，在福建、甘肅一代發展，為「江彪」字型大小，台灣的洪門也屬於這支，名青蓮堂、鳳凰郡，又名「天地會」。

二房為「虎壽」字旗，稱十二梯，旗紅色，在廣東、廣西發展，為「洪(虎壽)」字型大小，名洪順堂、金蘭郡，又稱為「三合會」，在兩廣一帶勢力極大。

三房為「虎合」字旗，稱九梯，旗赤色，在四川、雲南發展，為「泊(虎合)」字型大小，名家後堂、蓮章郡，又稱為「袍哥」。

四房為「(虎和)」字旗，稱二九梯，旗白色，在湖南、湖北發展，為「淇(虎和)」字型大小，名參太堂、錦廂郡，又稱為「哥老會」。

五房為「(虎同)」字旗，稱四七梯，旗綠色，在浙江一帶發展，為「溙(虎同)」字型大小，名宏化堂、徳興郡，又稱為「小刀會」。

陳近南之所以成為總舵主，意思便是五房共主。而《洪門秘策》便是由洪門眾前輩合著，由洪門幫主保管。至於其中內容有說是武功秘籍的，有說是名單的，又有說是藏寶圖的。但隨著陳近南仙逝，洪門秘策便不見了蹤影。

「當年陳總舵主仙逝，將秘策藏於一處隱秘的地方。轉世之後自然拿了出來。」哈倫淡淡的說。

三人心中驚疑不定，看著騎在哈倫脖子上的何明。何明自然藉此機會擺出一張苦臉道：「老夫本想借這韃子身體有所施為。但是不知韃子皇帝是看破我之真身還是如何，竟要殺我。」

三個反賊心裡一想，對啊，要不然韃子皇帝為啥殺自己的兒子。於是再無疑問，拜倒在地口稱：「參見總舵主。」

何明不由呵呵笑道：「乖孩子都起來吧。」

三人被這娃娃舵主叫做孩子，雖然覺得怪怪的，但是一想他老人家百歲以上的年紀竟也不覺的古怪了。

「只是為什麼百年來，這接頭的切口還沒變？」何明不由問道。

「這切口早讓韃子破解過了。但是韃子一定想不到我們又用了回來。」馮二保得意洋洋的說道。

何明想想也確實很有道理。但是轉念一想，等等，好像有哪裡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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