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夜色下,宋玉誠撐著身子委身木楞的坐在那冰冷的位子上,神情還是一如先前的那副躊躇和不安的樣子。寂靜的大廳內氣氛顯得無比凝重,仔細聽甚至可以聽見那微妙的呼吸聲。時間一點點的在其中流逝,案台上的他就算身體再怎麼健朗,此時也不能和那股強烈的睡意較勁,很快便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了主意識。整個身體也沉重的壓力下倒在案台上。

時間來到第二日,如同往日般安詳的晨光一把打在大廳中央,溫和的氣息讓人不自覺的感到舒適,但對於已經從睡夢中清醒的宋玉誠來說,這股舒適讓人倍感愧疚。眼神深邃的看著大廳門口處,不停的思索著什麼…

「來人!」

「將軍。」

宋玉誠揉捏著鼻樑舒緩著自己那股不適的神情。

「安排一下,稍後跟我去找楊小龍的母親……」

「是!」

說罷,宋玉誠望風而去,門外遠處,一位婦孺蹲坐在門前搓洗著泥垢的衣物,陽光印在她滿頭銀絲上發出零星閃爍的銀光,順著銀髮下去是滿額的皺紋,幾滴汗水掛在額上,映紅的面龐還帶著親善的笑容。

一番汗水后,忙碌的身影才算安頓下來,沉沉的坐在門前的竹椅上休息,但片刻后還是耐不住閑,又走向屋內拿出一個竹籃,挑選了一個花色好看的線絨就開始打織起來。

屋外的陽光也正好是最溫暖的時候,平靜的上午也就這樣安然愜意的度過了。

日照逐漸偏移,不久之後,宋玉誠帶著一隊人馬便出現在了那婦孺的屋外,整齊的列成一隊,表情都是如一的肅然。

而宋玉誠的臉上卻掛著一絲暗沉。

「宋將軍!」

突然入耳的聲音驚動了宋玉誠略有獃滯的目光,表情瞬間變的欣喜起來但就在這個瞬間,目光在接觸到視野內的人影時…眼裡的那點點微光又瞬間暗淡下去,表情也從欣喜變成了愧疚和驚措。喉結上下擺動了兩下,嘴角也伴隨著面部肌肉的拉伸緩緩從口中擠出兩個字……

「素…姨…」

此時從屋內緩緩走出的人正是楊小龍的母親李素,只見她在宋玉誠喊到的同時緩步走來,臉上透著些許溫和,輕咧著嘴,在嘴角扯起幾道皺紋笑著說到——

「宋將軍!怎麼有空來我這兒?」

「我……「

宋玉誠能第一時間說出口,接著趕忙轉移話題說到:

「素姨他們也都不是外人,您還是叫我玉誠吧……」

「哈哈哈……我這樣覺得,當著你的面叫宋將軍什麼的,怪生分的。」

李素的言語里也是盡顯與宋玉誠的如同母子般的親切感。

「沒事…素姨,您喜歡怎麼叫都行的。」宋玉誠臉上露出半分愧疚的說到。

「那就好!」

日照之下,站在宋玉誠身下的李素卻渾然不知宋玉誠以滿臉的愁容,仍親切的回答著。

「玉誠,你們這是……?」

李素將目光撇向身後的列隊,身後的整齊列隊的人隱約的擋住了一副烏黑木板。

見到李素目光注意到身後,宋玉誠也是目光斜視,注目觀望李素的滿頭白髮,心中不禁一震,接著長舒一口,沉重的說到:

「素姨……對不起……"

李素猛的一驚,轉過目光望向宋玉誠微顫的雙唇。

「怎麼了?玉誠…突然…?」

宋玉誠俯下身子,鞠躬道:

「……抱歉,小龍他……」

語氣很是冰涼,微躬的身子也是久久不敢直立。

「玉誠,你這是?小龍他怎麼了?」

李素的神情顯得嘈亂,眼神從那幾名士兵背後的黑色木板移開,抬手去支扶宋玉誠的身子。

宋玉誠身後的幾名士兵此時也是顯得無比凝重,眼神也不敢直視李素那無意的目光。

片刻后宋玉誠將身子轉向身後的隊列,和士兵們對視幾眼后,他們也是將身子緩緩移開,露出身後烏黑的棺陵。

宋玉誠用手扶著李素的後背開口說道:

「對不起…他沒能安全回來……」

「……」

李素再次將目光望向那棺陵,語氣頓住了,隨後的神情只是略微抽搐了幾下,很快臉上又浮出些許親善,嘴角也微微咧著。

「素姨……」

「沒事兒。沒事兒,大夥站在那兒也怪辛苦的,玉誠你讓他們把那黑方子就放地上吧。」

見到這番的李素,眾人都顯得不知所措,相互之間對望了幾眼,之後又不解的看向李素。

「素姨,…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你們就放那兒吧,辛苦你們了,你們回去吧……」

「素姨……」

宋玉誠輕喊到,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安慰起李素,滿臉的愧疚和無奈。

「走吧…走吧…」

「……」宋玉誠在此刻沉默了。

「你們,幫素姨把棺陵下葬了在離開……」

「不用!」

「素……」

「我自己來就好,他是我兒子……」

李素的臉上依舊笑容滿面沒有一絲悲傷,她揮揮手,示意他們不用久留,無奈之下,宋玉誠帶著人緩緩離去,只留下冰冷的棺陵暴露在日照下。

而與此同時的晨曦谷東面山谷下,副官張林正帶著安魯小隊等人在那山谷深處執行著勘探的任務。荒誕周遭的環境勾扯著每個人的身體,神智在一晚惡臭的折磨下變得不再如前日一樣激奮。

「張副官……現在的情況感覺更不好了。」

安魯用厚厚得衣物遮擋著自己面部和空氣直接接觸的部分,努力得不讓惡臭進入自己的身體。其他的小隊成員也紛紛如同安魯的造型一般,幾人的目光都隨著安魯的一句話投向隊伍前頭的張林。

「這才多久?都堅持一下,趟過這片區域就行了」張林有些許不耐煩的說到,但相比是他們的指揮官,他這個年紀更像是安魯等人的帶頭大哥一般。在面對只比自己小不上五歲的這群孩子來說,他沒法完全用命令的口吻和他們對話。

「將軍讓你們出來歷練,本身這次勘探就沒有太大的危險,那片詭異的霧氣和泥沼我們也過不去,就在外圍先看看吧。「

「行吧……」安魯弱弱地回答一句,周圍的環境確實給幾人的精神帶來了極大的消磨。遠遠望去那周遭的山谷下只有如同佝僂般緩步摸索的人影。

在幾人勘察不久后,一處巨石遠遠的擋在幾人的身前,那巨石周身都泛著詭異的綠色光斑,時不時的還會從中發出幾聲沉重的低鳴聲。正是那奇怪的低鳴聲引起了安魯等人的警覺。

「那個是什麼?」安魯指著遠處奇怪的巨石說到。張林的目光也隨著安魯的手指方向打量著那奇異的巨石,些許之後眉心猛然一緊,顫慄的說到:

「那是……巨獸卵巢…」

張林清楚的記著,在他剛成為宋玉誠的副官時,宋玉誠就曾和自己提及過有關巨獸卵巢的事情,並且還有文獻明確的記載著卵巢的特徵。如今赫然出現在幾人眼前的巨石正是那文獻記載的巨獸卵巢,同時又回憶起了數年前的那場差點讓晨曦谷淪陷的獸潮,張林的後背不禁嚇出一身冷汗。

「難道這片區域是它們的老巢?」張林身後的隊員口吐到。

「這裡離晨曦谷距離不算遠,巨獸卵巢怎麼會出現在離人類聚集地那麼近的地方?」張林神色緊繃的自說到。

「什麼意思?」安魯問到,神色在此時也略顯不安。

「正常情況,異獸產卵會遠離人類甚至同族,避免獸卵遭受侵害!而這裡居然有異獸卵巢,這很不正常……」

「或許是這片沼澤和霧氣能夠保護它們呢?」一名隊員緩緩說到,這才使得張林恍然大悟。

「真是這樣的話,晨曦谷恐怕很快會迎來新的獸潮危機……」

「那怎麼辦?」安魯接著問到。

「要不我們去把獸潮毀了吧……」石韋拿出手中的武器,相比安魯和張林的不安,他的臉上顯出更多的是自信。

「裡面的情況可能更複雜,這迷霧和泥沼裡面還不知道有什麼等著我們呢。」安魯對石韋說著,示意他收起武器。

「……」張林的沉默片刻,正如安魯所說,如果那巨石真就是巨獸卵巢的話,那麼裡面肯定有保護卵巢的異獸存在,甚至有更多未知的風險。即便卵巢就在眼前也不能輕易涉險。

「先離開這片區域吧……」張林在思緒片刻后開口說到。

「就這樣撤了嗎?那卵巢怎麼辦?」石韋開口不解的說到。

「回晨曦,這次任務執行到這兒也算完成了將軍給的指標,對你們也算一次很好的歷練,但後面的事情不是你們可以處理的。」

「這算什麼歷練?」

「執行命令!」

「可是…」石韋話音未落張林便又開口說到——

「這裡既然有卵巢就說明裡面還存在更強大的異獸,目前為止你們都沒有和真正的異獸對抗的經驗,何況這裡還有一大片沼澤。」

石韋沒有言語把目光放在了安魯和其他幾名隊員身上,大家都是相同沉默著。

安魯很清楚張林語氣的擔心,也明白自己的實力,對著幾人相視幾眼后又把目光集中在張林身上。

張林也沒再多言,眼神示意幾人向身後緩緩退去,片刻後幾人的身影也出現在了山谷外圍。

「我們得抓緊時間趕回去,把這裡的具體情況告訴將軍,讓將軍定奪。」說罷幾人在外圍的駕著馬離開了這片帶來不安和糟粕的山谷。

而與現在的同一時間的晨曦谷指揮大廳內還發生這一系列新的故事。

敞亮的大廳內,幾人圍在一張桌子讓商討著,在宋玉誠從李素那裡回來后,作為晨曦谷的防區指揮官他必須放下過往的悲痛投入到晨曦谷的事情中去,但就在他還在與其他士官商議晨曦谷事務之時,門外的士兵和一名女子引起了宋玉誠的注意。

「夫人!將軍正在和其他大人商討今日的事務,現在不方便打擾。」士兵有力的說到

「嗯,沒事,我就在這裡等他。」阿晴溫和的說著,臉上露出如同天使般的微笑,手輕輕的拂了一下散在鬢角的頭髮。而大廳內的宋玉誠用餘光瞥見了此情形,依舊如先前那樣擲地有聲的講著事務內容。許久之後才見裡面的各個士官陸續走出來。

「夫人……夫人」出來的士官們都相繼對著廳外等候的阿晴招呼著,阿晴也是很賢淑的點頭回應著他們。直至大廳內只剩宋玉誠一人她才緩緩走進去。

「幸苦了。」一聲親切的問候同時激起了宋玉誠的神經。臉上顯露出一絲幸福感,眼神也是很溫柔的看著阿晴。

「怎麼有空過來。璟冉呢?」

「昨晚一晚沒回來,璟冉讓我過來看看,自己卻和顧銘跑出去了。」

「哈哈,這孩子。」

「是發生什麼了吧……」阿晴看出了宋玉誠的精神其實並不是很好。

「怎麼會……我昨晚一直待在這裡,就是公務太忙了。」宋玉誠語氣離帶著些許的遮掩。

「我來的路上碰見素姨了。」阿晴無心的說著,但也正好是這句話讓宋玉誠的面部表情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是嘛……」

「怎麼了,說到素姨,你神情好像不太好的樣子……」

「沒有,你想太多了,你該關心的是璟冉,而不是這些。」宋玉誠說著,將手輕輕放在阿晴的額頭處,臉上又露出一絲寵溺感。

「到底怎麼了…你瞞著我幹嘛?你覺得你的枕邊人會看不出來自己的丈夫有心事的樣子嗎?」阿晴一把將宋玉誠的手打下來,目光帶著些許凌厲的直視著宋玉誠的眼神。

「……」宋玉誠沒有說話,而是轉身朝著那張將軍椅走去,緩緩坐下后又沉默了片刻。阿晴目視著自己的丈夫,眼神里也閃過一絲擔心和不安。

「難道是……」阿晴內心想著李素的親子楊小龍,擔心他是否是遇難了,自己的丈夫才會出現這樣精神低落的情況。隨後宋玉誠開口才證實了阿晴內心的想法。

「……楊小龍犧牲了。」宋玉誠扶著額頭嘆息著說到。

「……怎麼會。」阿晴一臉的驚措。

「走出了晨曦谷就沒有什麼不會發生的,只是來的太突然了……就連我也沒有來得及準備……」

「那素姨……」

「你不是看見素姨了嘛?」

「嗯,她一個人去了趟集市,一路還和鄰里有說有笑的,我沒去打擾她們就直接過來了……」阿晴解釋到。

「……」宋玉誠沉默著起身走向阿晴身旁。

「我不久前就把小龍的棺陵送到素姨那兒了……素姨的狀態很反常……」

「什麼?!」

「你回去看看素姨,我把事情處理完就回來。」

「嗯,我知道了……」阿晴開口說到,心裡也帶著些許的悲傷。

宋玉誠沒再開口,沉默之餘又將阿晴輕輕的攬進懷裡。

兩人相擁一會兒后——

「回去吧,去照顧照顧素姨……」宋玉誠在阿請耳邊輕聲說到。

「嗯……」

兩人相互交代幾句后,宋玉誠便將阿晴送出了大廳,隨即又迅速走進了大廳內。空蕩的大廳內比往常安靜了許多,宋玉誠望了望案台上的文獻,不由的就回憶起平時楊小龍幫忙整理文獻的模樣——

「將軍,這些文案明天要拿給張林大人過目的,您幫我看看還有沒有錯的地方……」

「你小子!讓我幫你看,自己平時又不好好跟著張林學。」

「嘿嘿……」

「這兒,還有這兒,改了就可以了,交給張林時讓他在多備註一下,這些文件都要記錄……」

「謝將軍……」

「私下的時間就不要將軍將軍的了,你這小子本就該去做這些事情,文文弱弱的樣子卻老喜歡舞刀弄槍的。」

「這不還有我老娘嘛,舞刀弄槍也算是強身健體了,有事還能保護我老娘不是。」

「這話倒是在理。」

「所以您還是把我調到城防部吧……」

「跟著張林讓你覺得無聊了?」

「那到不是……」

「我看未必……」

「您自己心裡都清楚就不要為難我了……」

「你跟著張林能學到的東西遠不止你想的那麼簡單,等哪天你有所成就了再說吧。」

「這……」

————

「唉……」

想到楊小龍的犧牲,他又記起了其戰士的事情,隨即對著門外大喊到。

「來人!」

「在!」

「把伏雷叫來。」

「是!」

又過去片刻后,伏雷便匆忙的趕到了指揮廳。

「將軍!」

「C小隊的犧牲已經告知他們的家屬了嗎?」

「很抱歉將軍……C小隊一共五人,他們都是來自晨曦谷難民營的,他們……沒有家屬……」

「……那難民營里有認識的人嗎?朋友之類的。」

「屬下這就去查。」

「等等……」

晨曦谷的難民營是接收來自大陸上遭受災難的各個地區的人們,這裡集中安置了在各大防區失陷后逃進晨曦谷尋求庇護的人們。白陸生對他們的政策也極大的幫助了他們,同時也為晨曦谷的安寧起到至關重要的的一步。允許他們享有同晨曦穀人民一樣的權力,所以晨曦谷內有半數的拾荒隊都來自那些難民營里的人,他們的英勇在一點不比晨曦谷原住民們差,應該說,當他們願意為晨曦谷而戰的時候,就已經成為晨曦谷的一部分了。

「……傳達下去……在這周給他們辦一場葬禮,雖然沒能帶回他們的屍體,至少讓晨曦谷的人們永遠銘記,他們之所以能擁有短暫的安寧,靠的是這些戰士的英勇無畏。」

「是……」

時間總是不被留住的,一晃已經臨近落日十分,此時的張林等人也快馬加鞭的回到了晨曦谷。

「開城,是張林副官他們回來了!」值班士兵高喊著,隨即那高聳的鐵門被緩緩打開。

「隨我一同去見將軍。」張林在馬背上對著安魯等人大喊著,在城門還未完全打開時,幾人便疾馳而去。飛速而過的馬群也帶起了陣陣塵土。

「什麼事情那麼急啊……」

「不知道。」

「別磨蹭了,快關城門!」

「是!」

負責開城的幾個士兵沒趣的討論著。

不一會兒,張林等人便到了指揮大廳內。

「將軍!」張林開口說到,氣息異常急促。安魯幾人也是在後面相互依靠著各自的肩膀喘著大氣。

「回來了!情況如何!」

「情況不容樂觀……那邊是卵巢……」

「果然是這樣嘛……」宋玉誠在前日用望遠鏡勘察時就以猜到大概了,如今看來當日的猜測已經完全應驗了。

「您一早就知道了嘛?」

「那股氣息我不會忘記的,只是我沒想到它們真的會出現在離人類聚集地那麼近的地方……」

「所以昨日您才安排早些做好防禦工事?」

「嗯……你們發現的卵巢具體規模有多大?」

「不清楚,但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塊球形的巨石,外觀判斷就是巨石卵巢之一沒有錯。」

「其他的呢?」

「那片地區有個山谷,周圍全是泥沼和詭異的大霧,我們未曾涉險進去。」

「嗯……」宋玉誠一臉若有所思的回復著。

「我們是否派人去破壞卵巢?」

「此事明日早會時再做商討,稍後我還有其他事情需要處理,你們也剛回來,帶著安魯他們今晚好好休整一下吧。」

「是……」

夜幕完全掩蓋之後,宋玉誠才獨自從指揮廳走出,朝著李素宅邸的方向走著,高牆之下只有半邊月光映入,城內也算不得燈火闌珊,光亮都是零星的點綴著。宋玉誠滿腦子都是李素那張親切和藹的面孔,自己的面容在著黑夜裡顯更加暗沉。

「宋將軍,準備回府吶?」宋玉誠經過一處屋舍,迎面走出來一位老者友善的和他打著招呼。

「嗯,還沒休息呢,丁叔。」宋玉誠回神回復到。

「進來坐坐?」

「不了,著急回去,丁叔早些歇息吧。」說罷便頭也不回的徑直走去,只留下那老者在原地搖頭吐露著——

「唉!這孩子……」

沒過多久,宋玉誠便來到李素的家門前,幾步開外,那烏黑的棺陵早已不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深深的嵌痕,李素手裡端著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盆正登門而近,妻子阿晴也正好出現在門前接過李素的雙手。見如此,宋玉誠也是幾個跨步走去,經過楊小龍的棺陵時目光停頓了一會兒。

「素…姨。」

「玉誠!好巧,我剛進門你也到了。」

「素姨,您這是……」

「你說小龍啊,他之前回來了,還說想吃肉餃,我下午就去了趟集市,買了些肉餡回來,他在屋內睡覺呢,說等我做好再去叫他。」

李素的臉上透出無比的幸福感,而一邊的阿晴卻已是滿眼的熱淚,宋玉誠也頓了頓,眼神瞥向屋外的棺陵。

「素……」宋玉誠話音未落,阿晴伸手牽住了宋玉誠的手,頭微微搖著,示意宋玉誠不要言語。

「……」

「素姨,我來幫您。」阿晴微眯雙眼,露出笑容對李素說到。

「好,好……」

晚飯過後,宋玉誠夫婦也準備起身離開了。

「素姨,就讓阿晴陪著您吧。」

「是啊,素姨,您……」

「不用啦,我都是老婆子了,已經習慣了一個人,你看平時小龍沒回來我也一樣過。」

「……」

「……」

宋玉誠夫婦沉默了,面部也暗淡了下去。

「你們回去吧……家裡不是還有璟冉嘛,那麼晚不回去,別讓孩子為你們擔心才是。」

李素話音到這時,阿晴的淚水再也沒有忍住,但為了不在李素麵前流淚,她迅速轉過身去假意離去。

「素姨……那我就先走了……」

宋玉誠看出阿晴的心情,也就道別離開了……

——————

月明星亮的夜空下算不得有多寂靜,細聽之下,蟈鳴聲縈繞在屋裡屋外,暮色下,李素隻身坐在門前的門檻上,輕搖著一柄拂扇。

——「母親,給,以後您熱了,就用這個吧……」

輕輕斜目看著屋內椅子上擺的小竹籃,嘴角又是輕咧著上揚起來。

——「母親,我給您編了籃子,您以後出門去集市就帶著它吧……」

看著那籃子里的一團團線絨,李素的鼻頭終於泛紅。

——「這圍巾真暖和……」

李素眼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彷彿都擁有了鮮活的生命一般,他們輕聲呼喚著,很小但很溫暖。

——「母親……母親……」

「你啊,跟你父親一樣吶,保家衛國……」

李素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悲痛,見物睹人,滿是皺紋的面龐上掛滿了淚水。

「……晨曦谷第一次面臨獸潮時,他說他一定會回來,還向我保證,直到最後好多人都平安回來了,但是他卻再也沒回來……」

時間並沒有因為短暫的悲傷停止腳步,很快晨曦谷便迎來新的循環。

同樣在晨曦谷的鐘聲里,宋玉誠也是準時的走進了指揮大廳,阿晴則是擔心李素,帶著宋璟冉一早便去拜訪了。

指揮廳內,陸陸續續的來了不少人,都是晨曦谷大大小小的官員,眾人圍繞這會議桌有序坐下,一個個的都眼神凝重地看著主坐上的宋玉誠。

「都到了吧?」

「都到齊了。」張林開口說到。

「嗯,你把事情跟大夥交代一下吧。」

隻言片語之後,張林才端端坐下,而在場的其他人除了宋玉誠外無不驚措萬分。

「那是巨獸卵巢,確認無誤吧?」首先開口的便是伏雷。

「千真萬確,此事是我帶著新人勘探時遇見的。」張林肯定的說到,眾人見如此肯定的張林,臉上的驚措頓時又變的暗沉起來。

「都沒精打採的幹什麼?一個尚未完全的卵巢就把你們嚇成這樣?要是真正的獸潮襲來,你們還不得龜縮起來等死?!!」宋玉誠臉上露出些許不快。眾人聽見后立馬又重新調整起來。

「卵巢目前的規模還摸不清楚,並且那山谷外圍是一片沼澤,還有驅不散的大霧,人進去多半就出不來了……所以」張林見狀立馬補充說到,但話音未落卻被伏雷打斷。

「可是還有一事……」伏雷再一次開口,帶著求助的目光看向宋玉誠,宋玉誠也是立刻意會到伏雷的想法,示意到——

「不錯,確實還有一事。」眾人又一次面容凝重的注視著。

「關於詭木林的拾荒事件,最先派出的杜明小隊發生重大犧牲,就連難民營的隊伍也…就在前天下午派去的人也或多或少發生意外……」

宋玉誠陳述著,心中雜慮也由然而生。

「現在我們面對的問題是,詭木林里那詭異的東西和晨曦谷東面山谷里的卵巢。」

「張林你繼續。」宋玉誠抬手指向張林說到。

「所以…為了以防萬一,得有人去山谷那邊抑制卵巢的發育。」

「你們認為呢?」宋玉誠將話拋給其他人。

「那需要分別派遣隊伍去嘛?」開口是一名副級士官

「詭木林那邊先放一放吧,回來的人已經給過教訓了,沒有必要再讓人過去犧牲,集中幾隊精英隊想辦法先把巨獸卵巢的問題處理了。」

另一半的副級士官補充到。

「什麼叫先放一放,犧牲的人就不值得大家冒險了嘛?」又一名士官開口反駁到。

「巨獸卵巢的成型速度我們到現在都無法預計,萬一晚了一步,豈不是釀成大禍。」還有士官反駁著。

「那也不能完全放任詭木林的東西肆虐呀,萬一它離開詭木林,勢必會造成更大的傷亡……」伏雷又擔心的指出。

「在短短一周,晨曦谷就失去了八位戰士,基本還都是有著豐富荒野經驗的精英。「一位難民營的代表接著伏雷的話補充到。

「如今還有巨獸卵巢的威脅,詭木林雖兇險但短時間內不會對晨曦谷造成危害,但如果讓卵巢順利孵化,我們將面對的可是獸潮侵襲。」張林在位置上解釋到。

「可是……」

看著爭論的幾人,宋玉誠皺起眉頭提出了最後決策。

「夠了,為了以防萬一,卵巢那邊先派人去,至於詭木林,延後安排兩隊人跟著杜明小隊的穆芸在外圍勘察就行,有任何不利情況不許戀戰直接撤退,其他各部做好充足的戰鬥準備,以迎接隨時可能到來的危機。」

「是……」

見宋玉誠決策已定,眾人不在爭論。

接著便是一套接一套的戰略部署討論,會議持續了一個上午,之後眾人也按部就班的回到自己的崗位開始實施起作戰任務。

時間一晃來到下午四時許,此時的宋玉誠如同往常一樣來到高牆之上俯瞰著晨曦谷,沒過多久,高牆的階梯便多了一個人影。

只見杜明緩緩從下面走來,直到整個人完全被宋玉誠注意到時才停下身來。

「事情我都知道了,現在感覺怎麼樣?」宋玉誠一臉安慰的說到。

「有機會的話,我想去趟北境,那裡才是他們的故鄉。」杜明將目光投向城頭的北方,久久的注視著那北方天空上來回飄動的積雲。

「或許對於他們來說,晨曦谷更像他們的家。」

「或許吧……」

「詭木林的東西到底是……?」宋玉誠話鋒一轉,直接了當地詢問著杜明。

「幽靈,惡魔,還是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那東西我們完全對付不了。」

「在荒野…人力不可為的事情太多了,你們已經儘力了。」宋玉誠嘆息著輕聲說到

「……」杜明沉默了片刻,眼神里透露著一絲不甘,他自己也很清楚,當日他們面對的是作為普通人來說無法逾越的鴻溝。

「詭木林的事情,先往後放放吧,如今我們還有更重要得事情需要面對,沒有意義的犧牲不需要再出現第二次……」

「您覺得他們的犧牲都是沒有意義嘛?」

「每個逝去的人,他們的名字都會被活下來的人永遠銘記。這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抱歉」

「帶我去看看他們吧……」

「是……」

片刻后兩人的身影從高牆之上轉移到寂靜墓園,宋玉城筆直的站立在那些英雄面前,莊重向他們致敬著。嘴裡好似輕聲說著什麼,但卻聽不太仔細。又在些許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謝謝你陪我來。」宋玉誠略微苦笑著說。

「將軍……」杜明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回答,眼神輕輕撇過一旁,看著眼前的戰士墓碑久久不能移開。

「我很少會一個人來看望他們,這裡躺著的所有人,我幾乎都能叫出他們的名字……他們都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人,至少對於晨曦谷來說是這樣的。」宋玉誠眼眸處透著光輕聲說到。

杜明靜靜的聽著宋玉誠陳述著,腦海里也不斷湧起那些逝去人的畫面。

「像我們這樣在荒野中活下來的人,需要帶著他們的意志更努力的對抗下去,你的肩上可不止你一個人。」宋玉誠輕輕拍了拍杜明的肩膀。

「我明白的。」

「好了,回去吧,我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去處理。」說罷,兩人的身影就漸漸的消失在寂靜墓園中,在晨曦谷的街道中途,兩人也在幾句交談後分別了,在私下裡,他們並不完全像上下級的關係,更多的是如同兄弟般的情感。這或許也是晨曦谷的人民和軍隊如此和洽的原因之一。

而之後的兩三日里,晨曦谷里裡外外都開始了緊張的布防,城內的民眾也紛紛緊忙的張羅起糧食的事情,大小巷子里,都會發現忙碌的商販和婦孺。一時間晨曦谷變得喧鬧起來,但這並不是熱鬧,更多的是臨近絕望前的吶喊。聒噪不安的聲音不僅僅只在市井裡,就連軍營里也會聽見些許嘈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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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盡頭的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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