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賭!
太子引發的混亂有兩點。
第一,是邊境七軍出兵雲夜國,在悄無聲息下直接攻至雲夜國國都。
第二,太子封鎖了天葬秘境,將所有選手困在了天葬秘境之內。
而他敢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做出這兩件瘋狂之事,正是源於一點。
那便是由選手被害案而引出的「大賽潛藏有遺族」!
……
「哦?」
聽到這裡,耀宗帝像是來了興趣,但目光依舊沒有從棋局上離開。
「看來上次沒把這些遺族打疼,還敢潛入天葬秘境。」
劉新彥直勾勾地盯著耀宗帝,想要從他的神情中看出點什麼。
然而那張藏於帝冕下的臉,劉新彥無論如何都看不真切。
「這次新紀元杯選址天葬秘境,遺族潛入其中怕是圖謀不軌……」
周密在一旁開口道。
耀宗帝輕笑一聲,接話道:「這些見不得光的東西還能圖謀什麼,還不是為了那個老傢伙。」
「我們也是這麼認為,但……」
周密比起劉新彥,言語更加委婉。
耀宗帝打斷道:「但什麼?難不成他們還想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大陸面前?」
周密聞言配合耀宗帝輕笑一聲。
遺族何等臭名昭著,若是決賽中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大陸面前,只能是人人喊打的結局。
但耀宗帝這一番看似調侃的取笑,卻令劉新彥心頭不由得一顫。
只是不等他細想,耀宗帝便繼續說道:「如今朕已不理朝政多年,這些新紀元杯的選址、舉辦等各項事宜都是劉愛卿與太子費心決議,若是出了差錯怕是會損傷朝廷顏面,爾等需妥善處理。」
耀宗帝的一番話令劉新彥一愣,他沒想到堂堂皇帝竟會如無賴般甩鍋。
這是擺明了告訴劉新彥若是處理不好,他會第一個被朝廷推出去當替罪羊。
耀宗帝像是要將無賴做到底一般,繼續無奈道:「新紀元杯十年一屆,算得上是全大陸的盛事。出了這等紕漏朕理應出手替爾等收場……」
聽聞此言的劉新彥內心忍不住翻白眼。
「但,爾等也清楚,自從秋狩之亂后,天葬秘境便被先生設下禁制,聖者境以下出入無阻,聖者境以上禁止入內。」
對於經歷過秋狩之亂的兩人,這項禁制他們也十分清楚。
這是先生為了阻止聖者境強者進入秘境解救困在萬象法陣中的國師而設下的禁制。
也就是說,如今的天葬秘境內,御者境巔峰武者就是秘境內的最強戰力。
「那陛下的意思是?」
劉新彥沉聲問道。
耀宗帝手指繼續摩挲手中的棋子,開口道:「太子在秘境內便由他處置,也算是給他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了……」
劉新彥臉色有些難看,難怪剛才提議「廢太子」耀宗帝會如此果斷地答應。
「遺族之事陛下必然早就知道,剛才答應廢太子也不過是佯裝讓步,此刻借著『遺族之禍』,意圖命我妥協,不再提廢太子之事……」
劉新彥在心中暗暗思量。
君臣之間的較量在進入涼亭時便已開始。
周密這時開口道:「陛下,臣以為如此並不妥當……」
「哦?有何不妥?」
「太子未經陛下允許便擅自動兵征討雲夜國,其用心……目前無法知曉。如今秘境已被封禁,秘境內的情況我們也無法掌握,若是出現意外……怕是之後難以控制啊……」
周密說得已經很含蓄了,要是劉新彥來說這話,就會直白很多。
太子已表露出謀逆之心,現在秘境內發生什麼無人知曉,若是太子和遺族串通一氣,那該如何收場?
周密之所以會這般懷疑,正是因為開成區的人口失蹤案,種種證據都指向了太子,那太子會不會勾結遺族?誰也不敢保證。
耀宗帝到了此刻,才第一次將目光從棋局上移開,看向對面的兩人。
僅僅是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周密便感到壓力倍增。
但劉新彥此刻卻像是受了刺激一般,頂著巨大的壓力,直視耀宗帝。
「多年前的秋狩之亂,陛下不惜以身入局,拼著折損真元的代價將國師封禁於天葬秘境之內。如今遺族再次蠢蠢欲動,陛下卻不管不顧,難道是陛下遲暮,怕了嗎?」
劉新彥這一番話直接把身邊的周密驚得險些站起來。
這可是耀宗帝,劉新彥竟敢說這樣的話,難道就不怕被砍頭嗎?
周密看著身邊的劉新彥,感到陌生又熟悉。
自從走上尚書令之位,劉新彥就成熟得彷彿失去了稜角,然而此刻的他卻像是變回了當年那個「員外郎」。
但劉新彥真正的用意並不是為了發泄心中的熱血。
儘管這番激烈言語有冒犯聖上之嫌,但卻成功將耀宗帝的注意力從「廢太子」轉回了處理「遺族之禍」上。
耀宗帝並未動真怒,但語氣也變得低沉了幾分。
「笑話!這是朕的天下,何人能讓朕忌憚!」
劉新彥依舊作死地說道:「陛下心中可還有這天下?國師當年所謂的『救世計劃』何等的喪心病狂,若是讓遺族放出國師,天下豈有太平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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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劉新彥在尋死的路上越走越遠,周密本想出言制止。
但令周密沒想到的是耀宗帝竟像是聽進去了一般,整個人安靜了下來。
「天下……」
「那年秋狩前,他也是在這裡和朕談天下……」
耀宗帝口中的「他」正是國師,那場棋局令耀宗帝顏面盡失。
而後耀宗帝身上的帝王氣息漸漸蘇醒,整個人像是被喚醒的雄獅。
「朕那時便在心中告訴自己,『這是朕的天下,由不得他指手畫腳』!」
耀宗帝表面上是在回憶當年秋狩前與國師那最後一場棋局,但同時也是在敲打劉新彥二人。
只是,今天的劉新彥格外的不同,面對渾身散發著帝王氣息的耀宗帝竟絲毫不示弱。
「陛下您錯了……」
「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您一人的天下!」
耀宗帝神情一滯,在他面前的劉新彥讓他想起了另一個人。
那個曾與他只有一面之緣,卻在頂峰中高喊出「橫渠四句」,將自己喚醒的那個年輕人。
「你很像他……」
耀宗帝輕聲道。
儘管沒有說明,但劉新彥知道「他」是誰。
所以,劉新彥有些許開心,自己終日追趕的身影,終於離得更近了一些。
「謝陛下盛讚,您也越來越像……他了。」
劉新彥這裡的「他」當然與耀宗帝口中的「他」不是一人。
這些年的耀宗帝漸漸退居幕後,在背後暗暗布局,這副模樣越來越像當年的國師。
耀宗帝依舊沒有動怒,帝冕下的面容變得更加模糊不清。
「既然你想賭,那朕便如你願……」
耀宗帝毫無感情的聲音響起。
劉新彥在心中鬆了口氣。
他確實在賭,從進入涼亭便開始賭。
他之所以敢如剛才那般冒犯耀宗帝,並不是他有了與耀宗帝抗衡的實力。
而是在進入涼亭,看到棋局后,劉新彥在賭耀宗帝將他當做了與之對局的棋手,而非棋子。
現在看來不管最後能否賭贏,起碼他賭對了。
「就賭這新紀元杯最後的冠軍!」
「若是唐世平奪下冠軍,廢太子之事休得再提……」
「若是殿下沒能奪冠呢?」
劉新彥雙眼精光乍現,追問道。
「若是他沒能奪冠,便依你所言,廢太子!」
……
周密直到走出御花園,整個人還有點懵。
「陛下……就這樣跟你立下了賭約?」
周密震驚的不在於賭約,而在於耀宗帝竟然願意跟劉新彥賭。
這在熟悉耀宗帝的周密看來是不可思議的,畢竟耀宗帝作為大陸最有權力的男人之一,其行事之霸道從唐王爺被驅逐、長公主被幽禁便可見一斑。
雖然周密也同耀宗帝一般,認為這場賭局劉新彥必輸無疑。
「你此行的目的就是要逼陛下廢太子?」
周密開口問道。
劉新彥不置可否。
周密接著問道:「那混入秘境的遺族怎麼辦?」
劉新彥腳步慢了幾分,今天的這場對弈,周密更像是一個見證者而非參與者,因此對於暗藏其中的較量看的並不真切。
劉新彥開口道:「開成區的案子你也經手了,太子與遺族有染這已是不爭的事實,你認為在陛下這裡遺族是禍么?」
周密皺眉,遺族在大陸人心中便是邪惡的代名詞,因此劉新彥的這一問一時令他難以回答。
「或者我換個問法,你認為不解決太子,遺族能解決么?」
周密聽明白了劉新彥的意思。
在劉新彥看來,遺族就是陛下的棋子,所以不論他們混進秘境有何目的,都在陛下的計劃之中。
至於陛下為何要選擇和遺族合作,周密沒有問出口。
不僅是因為這個問題太敏感,也是因為陛下的心思天下無人能完全知曉。
「那國師怎麼辦?萬一遺族真的將國師放出來了怎麼辦?」
周密接著問道。
劉新彥停下腳步,找了個假山倚靠著,似是累了。
雖然只走了不遠的路程,但剛才那場對弈實在太耗心神。
周密沒有催促,而是停下來等待劉新彥恢復些精力。
「來之前我與你一樣擔心,但剛才陛下的一些回復已經表明他必然不會讓國師現世。」
「你是說……陛下說起的那場秋狩前的棋局?」
「對,就是那句『這是朕的天下,由不得他指手畫腳』……」
「國師的可怕,陛下比我們更清楚。就如陛下所言,他不會允許國師出來攪亂他的天下的……」
「我此行的另一個目的便是想摸清楚陛下的態度,對天下的態度。所幸陛下在這一點上還是與當年的陛下一樣,霸道卻大義!」
這算是劉新彥此行的意外收穫。
周密點點頭,到現在他才明白什麼「遺族之禍」、「國師之亂」不過是這場君臣博弈中雙方拉扯的手段,都觸及不到這場局雙方最核心的利害。
周密默然,過了片刻才開口道:「新彥,你想過沒,這場賭局你很難贏……」
「我當然知道。」
相對於摯友的默然,劉新彥顯得更加豁達。
「就像涼亭中的棋局,這是看起來必輸的局……」
「那你還敢入局!」
周密不明白,他以為這麼多年過去,劉新彥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腦門一熱便什麼都不顧的愣頭青了。
「因為他回來了!」
劉新彥站起身,提起「他」時,像是向體內注入了興奮劑。
周密再次默然。
「所以,你認為他一定能破局?」
面對周密話語中明顯的不相信,劉新彥眼神中的希望依舊沒有減少。
「我不確定……」
「但,我願意陪他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