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北涼世子
延安城,新建立的皇宮中。
瑄國君王鄧寅爍正眉頭緊鎖,默默的盯著壁上那懸的巨幅地圖。
幾個州城面對著杉春城大勝的弈軍,士氣低沉,兵力有限的他們,只能節節敗退。
皇城開封所屬的一線更不必說,杉春城之戰敗后,幾乎是望風而降,唯有江陽等地率幾千兵馬退往了浣城,想要據淮河自守。
澄州一線,馮斌斌趁機而起,借著弈國的名義,迅速的逼降了下雁、隴城等郡,而以廣陵太守何元暢為首的澄州世族,又再一次選擇了歸順馮斌斌。
鄧寅爍搖頭暗嘆,蒼老的臉上掠過一抹黯然。
不過,那黯淡的臉上,卻依然存有幾分信心。
關東諸州雖陷,但慶幸的是,李禎濡忙於佔據各州郡,無轄率軍西攻關中,而關中的北涼王,也並未對鄧寅爍的到來表現出強烈的不滿。
時值如今,鄧寅爍已進據延安近兩月,渡過了初來時的混亂與不安后,他已漸漸在延安站穩腳跟。
只是,環視延安四面,都是以殘忍著稱的北涼軍。
「周遭環立著一班北涼軍,如芒在背,如芒在背啊……」鄧寅爍又是一聲嘆息,左右的眾文武,皆也面露憂色。
這時,何笙卻舒展開眉頭,笑道:「臣有一計,或可幫陛下消除憂慮。」
鄧寅爍的精神頓時一振,忙問是何妙策。
何笙正待開口時,外面侍從卻忽然匆匆入內。
「啟稟陛下,霄震南將軍回來了。」
聽得這個消息,不僅是鄧寅爍,在場的所有人無不面露驚喜。
霄震南被俘的消息,著實令鄧寅爍難過了一陣,在鄧寅爍看來,他的這位族弟落入許寒手中,多半是凶多吉少。
如今聽聞霄震南竟然平安歸來,如何能不讓鄧寅爍驚喜過望。
鄧寅爍遂急命將霄震南傳入。
過不多時,風塵僕僕的霄震南低頭而入。
他撲嗵一聲拜倒在鄧寅爍的面前,想要說什麼,但卻飽含淚水,激動的不知該如何開口,良久才喊出一口:「陛下!」
鄧寅爍竟親自將他扶起,撫其肩安慰道:「什麼也不用說了,愛卿能平安回來就好。」
左右文武唏噓不已,紛紛也上來安慰霄震南。
相見半晌后,霄震南激動的情緒方才平伏下來,遂主動的將自己如何被放歸之事,如實的向鄧寅爍道來。
提及到自己受許寒威脅,被迫騙開申城城門時,霄震南更是慚愧不已。
「許寒此賊竟然如此脅迫於你,當真是可惡!」鄧寅爍並未責怪霄震南,對許寒卻是恨到咬牙切齒。
霄震南又道:「我臨脫身之前,還聽聞三公主也落入了許寒之手,此時更不知生死如何。」
聽得女兒鄧徽箐落入許寒之手,鄧寅爍又是大吃一驚。
「此賊心狠手辣,箐兒落入他之手,不知還要什麼多苦,可恨,可恨——」
鄧寅爍既是心痛又是惱怒,恨極之下,咬牙欲碎。
身為一國之君,卻如此憋屈,不僅皇城丟了,連女兒都保不住。
旁邊何笙道:「許寒此賊雖然可恨,但確有幾分能耐,眼下他據有淮上,過武關便可威脅延安,不可不防。」
「何愛卿之有理,當初若非此賊威脅開封,我也不至於屢屢抽兵對付他,如今他又威脅到延安,若不除之,實令我如芒在背。」
鄧寅爍臉上躍動著幾分憂慮,從先前對許寒的不屑,時至如今,已是深深的忌憚。
「我軍初至延安,兵不過數萬,且士氣低沉,此時若發兵攻打淮上,是否有些力不從心。」
另一側的劉曄,委婉的表示了反對。
鄧寅爍微微點頭,臉上的憂色愈重。
誠如劉曄所說,以他眼下的兵力和士氣,根本不足以發動一場針對許寒的進攻。
何況,關中北涼王,如惡狼環伺,在此情況下,他更不敢擅自分兵。
這時,何笙卻淡淡一笑:「陛下莫要憂慮,臣有一計,既可除許寒威脅,又可為陛下順道削弱了關中北涼王。」
鄧寅爍猛然想起,方才何笙正要向他獻計,卻為霄震南的歸來所打斷,眼下聽何笙再提起,鄧寅爍頓時精神振作,忙問是何妙計。
何笙遂不緊不慢,從容將自己的計策道來。
鄧寅爍陰鬱的臉色漸漸雲開霧散,興奮與沉著重現於色,周圍眾文臣武將聽得何笙之計,不禁也紛紛點頭贊同。
「這一石二鳥之計,當真是大妙,就依你之計而行。」鄧寅爍龍顏大喜,欣然採納了何笙之計。
此時的鄧寅爍,臉上重新寫滿了自信,他捋著短須,目光投向南面,細小的眼眸中,陰冷的殺氣在迸射。
。。。。
延安以西,北涼城。
軍府大堂中,北涼王朱軒手拿著一封書信,反反覆復的看著。
座下左右,諸子侄分坐,一雙雙眼睛都在望著朱軒。
一天之前,瑄國使臣剛剛抵達了北涼城,鄧寅爍在信中說,李禎濡有一統天下自立之心,杉春城得勝后,下一步勢必要西攻關中,妄圖消滅他和北涼諸王,以成就其吞併天下的野心。
為了全力抵禦弈國的威脅,鄧寅爍不得不把有限的兵力,布署於蒲坂津一線,以阻止弈軍的西進。
而現下許寒已據淮上,此將前番雖叛弈國,但眼下卻放歸弈國太子,李禎濡又資以錢糧,雙方明顯有聯手的跡象。
如此,則許寒將從武關方向,對關中形成不小的威脅。
這樣的話,李禎濡和許寒就成了他鄧寅爍和關中諸王共同的敵人。
所以,鄧寅爍在分兵不暇的情況下,便想請北涼王朱軒憑藉其威望,號召三輔的北涼諸將出武關,趁著許寒立足未穩時,一舉將其扼殺。
鄧寅爍還聲稱,許寒趁著杉春城兵敗之際,從開封搶走了無數錢財,只要北涼王能攻滅許寒,那些錢財將作為賞賜,盡歸朱軒所有。
沉默已久,北涼王朱軒環視眾子侄,大聲道:「鄧帝想請咱們朱氏牽頭,號召三輔眾將南出武關,攻打許寒,你們怎麼看?」
「淮上乃富庶之地,鄧帝也說了,許寒那廝手中握有大批錢糧,咱們若能滅了此賊,便可大掠一場,既然有這麼大的好處,我覺得可行。」
北涼世子朱渝文大聲叫嚷著,說到「大掠一場」時,眼中迸射著興奮。
朱軒微微點頭,似乎對朱渝文的話有所贊同。
「話雖如此,可侄兒聽說那許寒頗有些能耐,曾幾番擊敗李帝和鄧帝的發兵攻打,如今咱們只憑鄧帝句話,就出人出力替他對付許寒,會不會有點吃虧了。」
侄兒朱成龔表示了反對,諸子中,就屬他最為沉穩。
這時,另一北涼世子朱龍卻又道:「李皇氏的最恨的就是咱們北涼人,若給他一統天下,咱們的日子定不會好過,我以為我們現在跟鄧帝是一條船上的人,為他消滅許寒也是在消滅我們自己的敵人。」
諸子侄爭執不下,各持己見。
朱軒將目光轉向了那一直不出聲的兒子,問道:「朱梟之,你怎麼看?」
那年輕的青年將軍,漆黑打卷的頭髮散亂的披在肩膀上,肌肉蟠虯,雄壯威武有如猛獅,一張稜角分明的臉上,五官配合得恰到好處,渾身上下散發著北地男兒粗野豪放的魅力。
年輕人眼神冷如堅冰,眉宇之間帶著一股逼人的寒氣。
他就是北涼大世子朱梟之,正是北涼王最引為傲的長子,在王府中擁有著僅次於北涼王的影響力。
朱軒這般一問,朱龍等人頓時安靜了下來,等著兄長的意見。
沉默已久的朱梟之,緩緩的抬起頭來,環看了一眼眾人,目光讓人不寒而慄。
「兒以為,如今正是咱們朱氏成為關中最強藩王的絕佳時機,鄧寅爍想借我們之手除掉許寒,那我們就給他來了將計就計。」
聽聞這一番殺機滾滾之詞,朱軒等眾人神色皆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