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無意處驛丞示警
詩畫,在琉璃宮內情意切切。而此時,在西部神州的驛道上,滾滾的黃塵騰起,有如一條黃龍,翻滾飛騰。那「嘚嘚」的馬蹄聲,急促清脆,向著遠方延伸。
那是東方的馬隊,正日夜兼程。
這時,一騎加鞭趕上,沖著東方喊道,「聖主,再跑,馬要不行了!」
東方聽說,勒住馬韁,說道,「好,下馬打尖。」
一聲令下,眾人下馬。侍衛們各司其職,埋鍋造飯,喂馬,各自趕緊疏散一下緊繃的筋骨。
這時,侍衛姚廣來到東方身邊,臉帶憂慮,問道:「聖主,末將多有疑惑,一直想問:陛下此前有疾,可召過您侍奉?」
「未有。」東方眼神裡帶著詢問,他知道,姚廣是個智多星,此話必有深意。
「原來陛下給您的旨意,可有用璽?」
「從未有過,你的意思是…?」這下,東方也覺得有蹊蹺,因為此次的詔書,卻是用了璽,而且行文風格迥異。
「老姚,你直說,莫要聖主猜測!」侍衛崔戰說道。
「我只是,覺得此行不對勁。發現陛下,有點兒反常。」
東方沉吟,與其說他也是不明白,不如說他不願多想。於是,他寬慰著姚廣,更是寬慰自己,說道:「無需多慮,到了都城鴻京,一切就都清楚了。」他雖如此說,心裡也是起了疑。難道有人假傳聖旨?他剛一念至此,就本能地搖頭否定了。
父皇寬仁御下,雖因此吏治糜爛,但也不會有大臣敢居心叵測,假傳聖旨,誘騙他入都城。至於兄弟之間,他無心政事,都是盡人皆知,絕無兄弟鬩牆之禍。想到此,心中的疑問不由減了幾分。
一行人稍作休整,此刻人已飽餐,馬已飽食,東方等再不耽擱,就又整裝上馬,向東疾馳而去。
……
這日,進入中州,終於來到帝鴻國的管轄之地。這讓東方有種熟悉,親切,到家的感覺。上萬里的日夜兼程,早已人困馬乏。一路上,是長河巨川,大漠孤煙,一望無際。策馬馳騁,就如天地間的匆匆過客,顯得是如此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東方勒住馬韁,環望四周,下馬,踏在了燒焦般的沙礫之上,感受著它的真實。
此地,是中州的最西端,它卻依然蠻荒,滿眼的戈壁,光禿禿的石山,突兀的怪石嶙峋。唯一的生機,是不遠處那棵孤零零的蒿草,還在隨風搖曳,頑強地生長。
……
這時,朦朧散去,遠方隱約出現一片綠洲,似是海市蜃樓,這讓眾人立時興奮。他們知道,眼前是真實的存在。
於是,東方上馬疾馳,進入綠洲。一眼望去,這裡水草豐沛,就如江南,是鳥語花香,一派的生機盎然。只見,前方的古道旁,坐落著一處官宅,那是帝鴻國西部邊陲的第一個驛站。
東方等縱馬來到門前,看到驛丞正率驛卒等候,不覺詫異。他們人未下馬,早有驛卒接過韁繩,殷勤侍候。
這時,驛丞笑臉相迎,一語雙關地說道:「殿下,卑職算準了您今日到,真就應驗了,卻是神奇!」
東方聽了笑道,「鍾驛丞?還是你?你又怎知我今日到此?」
鍾驛丞略微一愣,咳嗽了一下,故作掩飾著笑道,「早起,成群的喜鵲落在枝頭叫個不停,那就是個祥瑞的徵兆,預示著殿下將至。」
姚廣聽他胡謅,明顯的口不對心,便冷笑道:「你居然有此等神通?那你也算算,明年的今日,你在何處?」
驛丞知姚廣暗諷於他,就裝傻充楞地陪笑道:「看姚將軍說的,這還不好算,自然還是在此侍候將軍們了。」
東方見驛丞強自鎮靜,可臉色卻不易察覺的明暗交錯。於是,他心生警惕,表面卻是依然如故地吩咐道,「鍾驛丞,我等饑渴,撿實在的上,吃過還要趕路。」
鍾驛官聽了,忙陪笑說道,「諾,殿下,您就瞧好吧。」
崔戰接著囑咐道,「外邊的馬匹,麻煩你趕緊飲了水,喂上精草精料。」
「我已命驛卒備好新馬,一會兒請殿下換馬而行,豈非腳程更快?」
「你不知道,禁地的馬,個個都是千里駒,哪裡是你的驛馬能比的,就不勞驛丞費心了!」崔戰說道。
東方點頭,「多謝鍾驛丞,崔戰說的是實話,馬就不必更換了,只喂精草精料就好。」
驛丞諾諾,東方又吩咐拿邸報來看,結果都是數月前的。東方想看的都城和各郡府近期的消息,結果一點兒都沒有。
「就這些?」東方一臉的懷疑,目視那垂手侍立的鐘驛丞。
「諾,殿下。」
「為何?」
「卑職不知。或許本驛站太偏僻,等殿下到了富庶之地,一問便知。」
東方想了一下,不再說話。
……
一時飯菜端上,中間竟是一隻剛烤出的全羊,「嗞啦」之聲不斷,香味撲鼻,多看一眼都讓人流口水。
這時,鍾驛丞親自抱著一壇酒上來。不過,他的行為古怪,是捨近求遠,偏偏轉到東方身側,將酒罈順勢放在桌上。結果酒罈太重,「嘭」的一聲,震得桌上碗筷亂顫。
姚廣等侍衛厲目而視,心有怒意。
驛丞視而不見,從容不迫。然而,他縮回來的手,卻在不經意間又掃在了東方的身上。這力道之大,以至於怎麼看都不像是無意。
東方一詫,心裡的警覺再添一分,他隨即給姚廣和崔戰丟了個眼色。
二人是何等的機警,立時會意。姚廣起身,來到鍾驛丞身邊,說道,「老鍾,你這酒,可有什麼來歷?」
驛丞聽了長處一口氣,坦然應道:「這是本地部族的特產,雖然名不見經傳,但可媲美天下佳釀。它的口味甘醇,意境悠遠,回味無窮。喝了此酒,保管你欲醉欲仙!」
「原來,是欲醉欲仙?我還以為是鬼門關呢。既如此,老鍾必要先喝一碗,也算是咱們對你的回敬。」
鍾驛官聞聽,一愣,然後釋然,不經意間,他低低地說道:「殿下,當心,這裡有埋伏!」說完,也不管東方的反應,自己倒了一碗酒,然後端起來。他環視了一下四周,最後,眼睛卻死盯著兩廂,一臉的恨意,然後將酒一飲而盡。
東方心裡警覺,手按劍柄。
只見,驛丞喝下這碗酒,彷彿是一種解脫。他攤開了雙手,笑道,「好酒,當真的好…」
話未說完,突然腹痛,緊接著仰面倒下,口吐鮮血而亡。
這驛丞到死,都是面色坦然,淌血的嘴角,居然還掛著詭異的微笑。
事發突然,東方的十個侍衛大驚。立時,拔出腰刀,兵分兩隊,不由分說,殺向兩廂。
要知道,東方的侍衛,都是他的羽林軍中的精英,個個有萬夫不擋之勇。加之,他們常年在禁地操練,吸收天地靈氣,日月之精華,使他們的筋骨,血脈,戰力,都要遠強於禁地外的凡人兵將。
當兩隊侍衛殺到之時,那兩廂居然真有刀斧手埋伏,他們正等待時機,準備刺殺東方一行。
二話不說,即刻廝殺。東方的侍衛戰力強橫,如虎入羊群,隨之便是慘叫聲迭起。只見,跑的慢的身首異處,逃的快的,被戳了個透心涼。只幾個回合,兩廂的數十個刀斧手,被全部撲殺。
然後,侍衛立時四下搜捕驛卒。
可惜的是,居然沒有一個驛卒被擒獲,而且,全部都是中毒而亡。
東方看到這一切,渾身冰冷透骨。他來到鍾驛丞身邊,蹲下身看著他,伸出手幫他閉合了雙眼。
到了此時,他才明白,那鍾驛丞是為他而死。東方的內心充滿了感激和敬意,也為誤解他而愧疚。
他起身,吩咐道,「先葬了鍾驛丞和驛卒,他日再行厚葬。」說完,又囑咐大家,「看來,必是預謀,該是被仇家盯上了。而鍾驛丞和驛卒,恐怕也都遭到了什麼勢力的脅迫,不得不屈服…。這裡的食物,定然都不可靠,務必不要再觸碰。」
此時,姚廣來到近前,稟告道,「聖主,周邊未發現異常,也找不到一個能出氣兒的了。只是,在地窖中,解救了驛丞和驛卒的家眷。」
這下都清楚了,驛丞等從容赴死,只是為了護東方,又不想家人受牽累,才從容自裁。此時的東方,內心五味雜陳,他令姚廣多多留下銀兩,好生安排家眷。
家眷哀慟,不忍離去。
……
驛站之內,東方眉頭緊鎖,內心疑竇叢生。眼前的刺殺,擺明了是針對他,接下來是進是退,他一下犯了難。猶豫間,他看向智多星姚廣,知他主意多,問道:「你怎麼看?」
「若是與聖旨召您回鴻京城聯繫,事態就非常嚴重。」
「朝廷,難道出了大事?」
「看來是如此。」
「那我等是退回禁地,還是繼續返回鴻京城?」
「聖主,都城境況不得而知。倒是對您如此的下死手,是必欲至於死地而後快。以此推斷,皇上是否手握乾坤,也是難說。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您回到都城,必是凶多吉少!」
「我不相信,整個禁軍失控。薛大人負責皇上和京畿防務。他足智多謀又老成持重。有他在,應當不會出問題。況且,靜雪又是…。」東方的意思是他與薛家有婚約,是皇上指婚。薛大人就是為了女兒靜雪,為了自家,也要護好皇上,這些都是不言自明的。
侍衛們聽到東方如此說,明白他的意思,感覺確有道理。眾人也就一下放鬆下來,並未將事態想的那麼嚴重,只是覺得,驛站刺殺,或許只是一起孤立事件。
那崔戰是血氣方剛的性子,說道,「聖主,我們都聽你的,不會考慮其它。只要您一聲令下,即便前頭是刀山火海,我等也會為您赴湯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