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冰糖甜之：九窨九制茉莉針王

在一個冬末初春的午後，天氣雖尚有薄寒，風拂綠芽已經送來了春意，坐在窗邊透過玻璃曬著太陽，享受著暖暖愜意的一言直想打個盹，忽的，如有感知般，向門口望去：

一個手捧小手球的女子出現在門口，雖未發出什麼聲響，但那讓人無法忽略的如春日版的氣息，清晰地向茶葉店的兩個人訴說著：她來了。

一言瞥到茶寶的目光也正注視著相同的方向。

她走進來，微微笑著朝向茶寶，說：掌柜的，用這束花換一壺茶可好。

茶寶輕輕的笑，頭微微超茶室方向示意。

她便自行到茶室拿出一個灰色透陰的不規則花瓶，一邊輕快從容的修剪著小手球，一支支插在花瓶里，一邊跟一言像老朋友一樣打招呼：你好啊，我是歸素，來一起插花吧。

兩人很默契的協同配合，很快就將這束重瓣小手球美美的擺在了茶台上，應景又好看。小手球又叫飄雪，花開時細雪一樣白白淡淡隱隱的，花朵一團一團的簇成毛絨絨的球形，非常討人喜歡，嫩綠的葉子細長的根條，彰顯著滿滿春天的氣息，整體看上去就如初春的嫩芽上新蒙了一層白雪，又如春意里捧了一縷清爽的薄寒，或者是薄寒中藏了一簇綻放的春意。

如這個叫歸素的女子一般，有春日暖暖舒適的氣息，又透著一點隱隱冬末的寒涼，兩種氣質結合在一起倒有些像小手球帶來的感覺，沒辦法言陰是舒適自然的想要親近，但又怕這縷縷寒意透心涼；還是覺得這朵朵寒涼絲毫無損那鬱鬱蔥蔥的暖暖春意。

為她選哪款茶好呢？一言一邊揀選一邊想。

一言將碧潭飄雪放在茶台上時，看到茶寶正拿了一罐沒有任何包裝的茶走來。一言識得，是那款多次走訪非遺傳人後才尋得的傳統工藝的「九窨九制」茉莉針王。因著茶寶沒有想好怎麼為這款茶葉命名，所以一直不肯讓一言上架售賣。

歸素走了過來，拿起碧潭飄雪又放下：「碧嶺拾毛尖，潭底汲清泉，飄飄何所似，雪梅散人間。」徐公這款茶葉，保留乾花瓣於茶中，沖泡后湯成青綠，水面上點綴片片白雪，甚是好看，在今日飲這款茶，賞小香球，那是再配不過的，一言你果然會選茶。

又拿起茶寶的那罐茶，用茶匙取適量於茶荷上，放在茶寶的左側，便於茶寶玻璃杯沖泡。接著微微笑著對茶寶說，「上次喝茶時你告訴我，要尋一款春茶為骨，夏花作魂，九窨九制的茉莉針王，看來被你找到了」。

茉莉針王，只聞花香不見花。選用春季頭採的閩東大白烘靑綠茶作坯，密封保存至夏伏，采將開未開的茉莉花苞混合，育以適宜的溫度濕度，待茉莉花開的剎那最是香氣濃郁，此時藉助茶的骨吸附凝練花的香，則花香透骨。如此三天為一個周期，反覆九次，是為九窨九制。九窨九制並不是27天就可以製成這款茶，需要有足量且未經露水雨水打濕的花苞，才能開啟一次窨制。並且花和茶要足夠適配，才能最終互相成就，因為有些茶葉的品質不足以承載九窨花香，可能在第四五次窨制時，就沒辦法繼續吸附凝練，甚至開始吐香。所以茶要最好的春日頭採茶，花要最好的夏伏茉莉花，春茶靜待夏花期，也就是傳說中浪漫的「茶等花」。

一言看茶寶用玻璃杯為歸素泡好茶，歸素很認真的品飲，忍不住問道：你們之前就認識，很相熟么？

歸素輕輕噗的一笑，無奈又無賴般的看著茶寶說「不熟」。

茶寶一邊為歸素續杯一邊說「恩，不熟，淡如茶」。

一言認真的思考了一秒鐘，然後邊走向茶櫃邊說：恩，既然不熟，就多聊聊熟悉熟悉吧。

歸素一副很委屈的樣子小聲囁嚅：一言你不要走啊，你來評評理，六大茶系，黑白靑綠紅黃那麼多款經典好茶，你們掌柜的不選一款，每次都是給我七系的花茶，上次是茉莉龍珠，這次是茉莉針王……

一言在茶櫃后的沙發上打了個盹；時間流淌的很快，醒來時發現已是傍晚，歸素正準備離開。茶寶背對著兩人單手支撐著頭部，似乎也睡著了，沒有起身相送。

一言問道：什麼時候再來喝茶。

歸素笑答：出一趟遠門，歸期不定。

一言忽然想到什麼，問道：你是哪裡人？

歸素忽的就沒了輕鬆的笑意，已經出門后才隱隱伴著清風飄回一句小聲的回答：一言聽得很不真切，似是福州。

不知多久后，一言看向茶寶，問：或者，這款茶就叫歸素，陰日就上架如何，在最好的品飲時間把最好的給茶友們分享。

茶寶說：好。。

一言一邊為有了名字的茉莉針王設計著外包裝，一邊想：恩，福州可是個好地方，在這個茉莉花做市花的城市，流傳著一個上千年的「秘俗」：乞巧節，簪素奈，分蠶豆，拜魁星。女子這日要沐浴更衣后乘船出遊，沿途向河內和岸上拋灑茉莉花祈福，所以茉莉花於福州女子而言，最是熟悉不過的一種花。哪個福州女子會不識茉莉意？

一朵茉莉，一生莫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