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虎虎威風鄺將軍
林竹筠抱上銀子到了鄺府時,鄺寂正在院中練武。
只見他頭上一頂束髮嵌寶紫金冠,留幾縷碎發在額前擋了刀疤,身著一身便於練武的玄色銀雲紋的窄袖衣衫。
他身形魁梧卻身輕好似雲中燕,並未使兵器卻一拳一腳都豪氣沖雲天。
引得院中洒掃的丫鬟們都看呆了眼,徘徊在庭院中不肯走。
林竹筠也在一旁頓下了腳步。
待鄺寂練畢,林竹筠款款上前說道:「鄺將軍著實是猿臂熊膀龍虎身,真真威風凜凜。」
見來人是林竹筠,鄺寂的神色鬆弛了許多,本來殺氣騰騰的眼神突然柔情萬丈,露出潔白的皓齒一笑。
看得一邊駐足的丫鬟們面上緋紅一片,議論紛紛:「從來只見將軍虎虎威風,怎麼今日我們家將軍還有如此溫柔的一面?」
「是因為林小姐吧!林小姐這般貌美,就連我一女子看著也是覺得心砰砰跳,更何況我們正值壯年的將軍呢!」
……
鄺寂似乎並未聽到丫鬟的議論,只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略帶一絲羞赧地問林竹筠:「筠妹妹怎的來了?被你看到我練武了,真是羞煞我也。」
林竹筠微微彎了彎唇角:「鄺將軍何苦妄自菲薄,我看您今日練武是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我們南國有鄺將軍鎮守邊關真是有幸。」
那鄺寂臉上喜色又多了一分,將額上汗水擦乾後面色微微發紅地說道:」多謝筠妹妹謬讚,今日過來可是有事嗎?」
林竹筠將懷中抱著的盒子打開,裡面白花花的正是前幾日鄺寂借給她的銀子,還多上了好幾錠。
「筠妹妹,你何必要這麼跟我客氣,都說了不用你還。」鄺寂連忙用大手推開了她遞過來的盒子。
林竹筠也並不解釋,將那盒子往鄺寂身邊的鐵頭手裡一塞,便急忙告辭往鄺府大門處走去。
鄺寂怔怔地望著林竹筠紛飛的裙裾,晶亮的眼眸中是隱藏不住的柔情萬丈。
良久才意識到自己眼神的太過放肆,急忙收回了眼神,緊緊閉上了雙眸。
閉上眼卻發現此刻他的心臟宛如地震般砰砰直跳,甚難平復。
也不知是方才練武太過激烈還是見了心上人的難以自持。
抱著銀子的鐵頭看著自家將軍發愣,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疑惑地問道:「將軍,那我給林小姐再送回去嗎?」
鄺寂拍了拍那盒子,咧開嘴笑著說:「不必了,把這箱銀子添到給她的聘禮里去就成,反正早晚都是她的。」
說罷滿是繭子的大手輕輕撫了撫腰間那枚來之不易的祥龍玉墜,面上不露,但心中已經喜不自勝。
林府中林母已經坐在正廳等著林竹筠,徐露清也乖順地立在一旁為林母添茶。
「阿娘,可是在等我嗎?」
林母見女兒回來了,眉眼彎起,笑容滿面地將林竹筠攬入了懷中。
「明日是十五,照例要去山上禮佛的,你三嫂在祠堂閉門不能陪我去,只能要你這小猢猻跟露清陪我上山啦。」
林竹筠樂呵呵在母親膝下承歡,又把徐露清也拉了過來,兩姐妹逗得老夫人十分高興。
「阿娘,那我們是去哪個寺廟呢?」
「東山寺。」
林竹筠心裡大驚,這不正是江顯煦所在的寺廟!
「阿娘,陵城還有其他的寺廟,上次忌日一事生出許多不快來,為何還要再去?」
林母握著手裡的佛珠,只道「林家祖祖輩輩都是去東山寺上的香,況且這東山寺靈得很,老輩人說有一次戰亂,敵方兵馬已經上了這老東山,可你們知道發生什麼了嗎?」
「什麼?」徐露清已經經不住好奇地追問。
「那兵馬愣是在山裡轉悠了三天三夜也沒找著下山的路,後來遇著一個和尚給他們指了條道兒,順著走果然下了山,可是卻是回到自己的國界里去了。戰亂平后東山寺還立在那兒,沒一磚一瓦受了損害,還庇護了不少村民。」
林母那給小孩兒見故事般地語氣已經順利讓徐露清信服了這東山寺的靈氣。
但林竹筠心裡在默默吐槽:我看那東山寺怕不就是敵方的兵馬營吧。
可林母如此堅信,又搬出林家的祖先來,林竹筠也無話反駁,只是想著明日去了定是要萬分小心。
翌日一大早,林家的馬車就往老東山行去,行至馬車不能上去的台階時,已能看見長長的階梯盡頭香煙裊裊,足見寺廟香火之旺。
微微修整一番后林母便帶著兩姐妹開始了點香、叩拜、誦經等等例行的程序,竟弄了一個時辰還多些時間。
晌午時分,林家一行人就在寺中欲用齋飯。
只見林竹筠竟拿出銀針一道菜一道菜的試毒,林母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十分詫異自己的女兒是何時變得這麼謹慎的。
江顯煦就站在門外眾僧人之中,笑看著林竹筠的作為,甚至覺得她有一絲可愛。
雖全都穿的灰撲撲的僧袍,但江顯煦的容貌還是一樣出塵。
他忽然瞥見林母身邊一位身著天青色絲綢裙衫的女子,服飾並非下人,卻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為林母布菜。
想來,那便是寄養在林家的林母的侄女了。
江顯煦看著那位一舉一動都十分小心的女子,嘴角又再次露出玩味的笑容,似乎是又在計劃著什麼。
午飯後,林母見徐露清的雙眼已經被寺廟的煙火熏得紅彤彤的,好似兔子眼睛一般。
忙心疼地說道:「露清,你去寺廟外轉轉吧,外頭煙火沒那麼濃。筠筠陪我在這兒再歇一會兒便好。」
「謝謝姑姑疼愛露清,那露清先去洗洗眼睛再回來。」
徐露清一邊拿帕子擦著流出的淚水,一邊走出了寺廟。
她緩緩走到寺廟外的一處湖泊旁,正在用清水洗眼睛時候,一個僧人出現在了她的身後。
正是江顯煦,也就是現在的僧人去塵。
清洗完的徐露清一轉身,被面前這個和尚驚得心臟都漏了一拍。
不是被嚇的,而是被他的美貌所驚艷。
「敢問這位師傅是?為何跟我到這裡?」
江顯煦淡然一笑,雙手合十在胸前,手骨清秀修長,指尖還透出淡淡的櫻花粉來。
「小僧法號去塵,姑娘不認得小僧,但是小僧認得姑娘,想必姑娘是住在林家的徐小姐吧。」
徐露清更加訝異,她自投奔林母后,就謹小慎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今日也是第一次到這東山寺,為何這位師傅會認得她呢?
「徐小姐不必驚訝,是林家祖父忌日時候,小僧跟著各位師兄去了林府,遙遙見了徐小姐。」
「那不知師傅找我何事?為何不在那廟中直說?」徐露清謹慎地問道。
江顯煦面上帶著和煦的笑容,口中卻直截了當地說:「徐小姐可是傾心於鄺將軍?」
此話一出,嚇得徐露清往後退了半步,再次仔細打量起眼前這位僧人。
有血有肉有影子,應當不是什麼鬼怪,只是面容出塵俊美,莫不是什麼狐妖所化?這老東山這麼邪乎?
見徐露清蹙著眉頭,看他的眼神頗為怪異,江顯煦連忙解釋到:
「徐小姐勿怕,小僧只是觀察入微而已。今日尋您,其實是有事相求。」
見徐露清微微點了頭示意他繼續說,他又說道:
「想必徐小姐也知道,忌日那天我與貴府生出許多不快來,特別是與林竹筠姑娘。小僧想請您把林小姐引到廟外石凳處,容我對她解釋一二。」
「那我為何要幫你?」平白無故的徐露清可不想沾染是非,寄人籬下還是小心為好。
江顯煦又淺淺露出他玩味的笑容:「因為若是林小姐來了,我能讓她與鄺將軍退婚。」
徐露清看著他那張足以魅惑眾生的臉,想起來林竹筠一直都偏愛美人,又想起自己嬤嬤的那句「明路得靠您自己掙了」。
她不由地心動了,興許面前這個小僧真有什麼法子呢。
思忖了一會兒,徐露清決定,這次要為自己爭一次。
若是運氣好成功了,她便有機會嫁入鄺府里,鄺寂是個靠得住的男子,必能給孤立無依的她一條明路。
待她回到廟中時,見林母正在廂房中小憩,林竹筠坐在一旁為林母扇著扇子。
她輕聲走過去說:「姐姐,我的簪子找不到了,那是我阿娘留給我的遺物。」
「怎的丟了?」林竹筠也輕聲問道,怕驚醒了林母。
徐露清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搖了搖頭。
林竹筠把她拉出了廂房,仔細問走過哪些地方,了解后吩咐小棠與其他人守好廂房,她便隨徐露清一同去找簪子。
「姐姐,我去那湖邊找,勞煩您幫我去寺廟外頭的那個石凳那看看,分開找要快些,我怕晚了簪子被人拿了。」
「也是,那你要小心些,勿要去人少的地方。」
林竹筠走到了石凳那裡,蹲下身仔細翻看著草叢中是否有簪子。
她沒注意到此刻有人提著一擔碩大的柴火,正往她這裡走來。
走到她身旁時「啪」地一聲捆柴火的藤蔓竟突然斷裂,林竹筠避讓不及,份量不輕的柴火眼看就要砸中她的纖纖玉手!
若是被砸這麼一下,想來也要受好些苦楚。
說時遲那時快,那人急忙用雙手抱住了那一捆散掉的柴火,林竹筠的手這才保住了。
林竹筠抬起頭一看,發現這人竟然是江顯煦。
林竹筠心中不由發笑:自己不找他,他倒是自己又找上門來了。
見周圍香客人來人往,已有人駐足看戲,林竹筠起身定了定神色。
演出一副感激的神色說道:「多謝師傅相救,師傅您快把柴火放下吧。」
江顯煦把柴火抱到一邊放下,他灰白的僧袍一邊衣袖處赫然已染上了血漬。
原來不知何時他的手臂被划傷了不小的一道口子,血正汩汩往外流,愈發趁得他皮膚剔透。
周圍看戲的香客哎喲了一聲,出言給他說話:「這位師傅受傷了!看這血流的,姑娘你快拿你的帕子給他止止血呀!」
江顯煦並不言語,只用一雙淺琥珀色的眼眸望著林竹筠,眼圈還微微泛紅。
林竹筠硬著頭皮將帕子緊緊在他傷口上繫緊,咬牙切齒地說道:
「師傅還是小心些吧,不要每次見我都弄一身傷,小女子承受不住。」
那江顯煦身體微微顫了一下,將正在給他包紮的林竹筠引到了一旁人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