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攪和
「太子哥哥,漣兒最喜歡小孩,特別是哥哥的孩子,漣兒一定會特別疼愛他。」顧漣繼續說道,表情看著十分單純。
搭配她成熟的氣質,略有突兀。
即便溫嫻真的懷了孕,也是她太子哥哥的孩子,若是沒有懷孕,她也想親眼看著溫嫻被太子哥哥揭穿的樣子。
她說這話也是想讓儘快顧澤查清楚溫嫻是否有孕。
太子哥哥軟禁溫嫻,想必他們的感情已經破裂,只要她從中多加攪和,那誰也搶不走她的哥哥。
溫嫻被關在地下室那段時間裡,顧漣每天都覺得神清氣爽,身心無比舒暢。
顧漣的這些話在顧澤看來,就像在提示他,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一般,確實起了火上澆油的作用,令顧澤的火越燒越旺。
顧澤的丹鳳眼微垂,保持著少有的沉默。
顧漣走後,偌大的宮殿里只剩顧澤一人,清風繞過屏風吹進來,把樑上垂落的紗簾吹得飄飛,大有一股風雨欲來的氣勢。
從沒有過的失落感侵襲而來,一點點將顧澤吞噬。
他好像回到了孩童時期,嬤嬤們收走他心愛的木頭人的時候。
顧澤覺得腦袋有些發懵,回想起之前的種種,他越覺得事情蹊蹺。
他立刻打道回了太子府,一下馬車就飛奔到同心殿。
同心殿里,溫嫻的物品還擺在原來的位置上,就好像她還住在這裡從未離開。
梳妝台上有一支累絲鳳尾釵,那是溫嫻最喜歡的首飾,款式不算精緻,卻是她從娘家就帶過來的,從前經常見她戴著。
顧澤右手拿起桌上的釵子,緊緊捏在手裡,左手輕輕劃過梳妝台的檯面,鼻子捕捉著殿內依稀殘留的藥草香氣。
「殿下,人都帶來了。」
穿著翠色的服飾的宮女們麻利地站成一排,表情嚴肅,不敢有絲毫懈怠,卻沒人站出來回話,全都低著頭,縮著肩。
空氣越發凝固,顧澤身上自帶的皇家氣質讓她們戰戰兢兢。
「帶下去,按規矩辦事。」顧澤淡淡地說道。
宮女們的生死只在他的一句話。
有的宮女甚至開始哽咽,膽小的嚇得腿軟摔倒在地上,她們從沒見過太子殿下這般可怕的樣子。
她們在同心殿照顧太子妃,現在太子妃不在府中,對於此事,她們是唯有的幾個知情人。
終於一個宮女小心翼翼地行禮,結巴道:「太子殿下,奴婢有話要……說。」
「說。」顧澤坐在椅子上,手裡把玩著鳳尾釵。
「大概一月前,奴婢撞到合歡從殿里端了一盆水出來,端水是尋常事,可那水卻是紅色的,好像,好像……」宮女說到這裡不敢繼續說。
「像什麼?」顧澤不再玩手裡的釵子,而是冷漠地看著那個宮女。
「像……像血。」宮女停頓道,宮女說完啪地便將頭磕在地上。
顧澤驀地站起來,一時間宮女全部嚇得趴在地上。
他走到說話的宮女旁邊,居高臨下地問道:「為何當時不來稟告?」
宮女的頭貼著地,顫著聲音:「奴婢當時看太子妃娘娘並無任何異常,所以,所以……」
顧澤臉上露出一絲嘲諷,大步流星地離開。
他直奔太醫院,找到姜太醫,繞著彎子把事情問個清楚。
貴人們的事只有貴人們自己盤算,太醫不敢到處宣揚,所以沒人來問,姜太醫也不會主動去說。
顧澤確認了溫嫻已經懷孕三個月。
「嫻兒,你好狠的心啊,忍心讓父子分離,忍心就這樣離本殿而去。」顧澤怨恨地想道,「本殿定要將你帶回來。」
想起之前把有孕的溫嫻關在地下密室,軟禁在同心殿,剋扣飲食,用侍女威脅恐嚇,顧澤又有些後悔。
他拿出一把精巧的刀,拉起袖口,在手腕上輕劃了一刀,鮮血簌簌地流出來,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他的神色沒有絲毫改變,好像這樣他才能安心一般。
身為乾國皇帝唯一的兒子,顧澤是地位尊崇的皇太子,外人只知道他得了全天下的寵愛和器重,是乾國的儲君和未來,卻沒人真正了解過他。
正因為身上被寄託著天下人的期許,他從小接受嚴苛的教育,即便是皇帝和皇后,他的親生父母,都與他保持著若有若無的疏離,他的內心一直被壓抑著。
曾經覺得不會愛上任何人,婚事也是聽從安排,不論對方是誰,他都沒有任何感覺。
因為他不在乎。
他的話從沒有人聽過,從來沒人在乎過他的感受,他們只要求他做一個合格的太子。
現在他卻愛上了他的妻子,還有了孩子。
顧澤暗暗發誓定然不會逼迫孩子做不喜歡的事,會給他應有的自由。
日子會有改變,就會從現在開始。
所有的計劃都要儘快執行。
五天後。
溫嫻在合歡的照顧下,身體好轉,沒再出現腹痛的情況。
許大夫雖說只是名鄉野醫師,但開的葯還算有用。
顧琢也發現村子里那些動作輕快的閑人變少了。
他多次出門查看,發現過一些打鬥痕迹,他猜測是有人在和顧澤派來的人對抗。
現在正是帶著溫嫻離開的時候。
清晨的陽光透過樹枝灑在院子里,林辛已經早早地在院里做事,清掃院子,坐在棚里編筐,這才是她的生活常態,即便她只是個普通百姓,生活也要繼續下去。
「多謝你這幾日的收留。」顧澤站在門口抱著手,看著林辛謝道,語氣里多了幾分人情味。
林辛停下手裡的動作,抬頭略帶調侃道:「不用,於我不過舉手之勞,只是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還記得,五天前再次見到眼前這人時,旁邊的美人小姐喊他「世子」。
雖說她對雲都附近的達官顯貴沒什麼了解,但乾國能被叫作「世子」的人只有那一人。
那人和她有雲泥之別。
她想聽到他親口告訴她,他叫什麼名字,僅此而已。
「……顧琢。」顧琢答道。
第一次遇見林辛的時候,是他最頹廢最灰暗的時候,為了隱藏蹤跡才用「成玉」這個名字,林辛救了他兩次,他也沒必要繼續對她隱瞞。
顧琢去陽城買了一輛馬車,載上溫嫻和合歡朝著京郊大營的方向去。
林辛現在院門口,看著馬車遠去,消失在拐角。
顧琢一刻也不敢放鬆。
有人料理那些暗衛,他們的路走起來順利很多。
現在距離京郊大營不過數里。
右耳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沒一會,果然有個身著百姓服飾的年輕男子出現,從樹上跳下來落在馬車車沿上。
那人手裡拿著短刀,每個動作都不留餘地,直衝顧琢的要害。
顧琢一邊防著這人,一邊要保持馬車的行駛,看著有些力不從心。
轉瞬之間,兩人便你來我往數個回合。
馬車東倒西歪,驚動了車裡休息的溫嫻。
「怎麼了?」合歡掀起車簾問道。
「別出來。」顧琢冷冷地說道,合歡看到外邊兩人打得火熱,趕快把車簾拉緊。
合歡在溫嫻身前護著,警惕著車簾外的動靜。
一支箭突然襲來,顧琢轉身躲過,那人卻被射死了。
箭穿過他的心臟,鮮血直流。
顧琢一腳把人踢下車去,手裡緊緊拉住韁繩,穩住馬車,把馬車停在路邊。
看到溫嫻沒事,這才繼續趕路。
不料面前突然出現一個身著侯府下人服飾的年輕人,看著敦厚老實。
顧琢依舊警覺。
只聽那人跪在地上恭敬道:「世子爺,侯爺令小人在此處接應。」
顧琢看了看這人背著的箭包,問道:「剛才是你動的手?」
「確是小人。」那人回答,他始終低著頭,讓人看不出他的表情。
溫嫻聽到侯爺二字,趕忙探出頭,看見那人,她高興地說道:「快起來!」
這世上唯一能讓她安心的只有父親了。
顧琢沒完全相信眼前這人,但是以他的手段想料理這一人是綽綽有餘的,他想看看這人要耍什麼花樣。
如雪此時也犯了嘀咕,前世的直覺讓她覺得眼前這人不簡單,她一直暗中觀察著。
顧琢和這人車前面,料想此人即便是顧澤的人,也不敢做什麼手腳。
由這人駕車往京郊大營去,看著方向上沒問題,顧琢正想自己太過草木皆兵,卻若有若無地從旁邊車夫身上飄來一陣香氣,還沒來得及反應,顧琢就兩眼一黑。
「不好……」
車夫伸手把顧琢,狠狠地推下了馬車,眼裡閃爍著狂野的光。
聲音被掩埋在風裡。
馬車換了方向朝著陽城去,只要到了陽城,把車裡的人交給甲管事,他就立了大功。
溫嫻和合歡完全沒意識到馬車換了方向,想著馬上可以和父親團聚,她內心止不住地期待起來。
一團被布包著的東西被從車簾外丟了進來,合歡還沒來得及查看東西是什麼,一股刺鼻的香氣衝來,合歡馬上就暈了過去。
沒等溫嫻反應,她也暈了過去。
他是暗衛。
殺了同伴,只為獲得顧琢的信任。
一路疾馳,行了數里,兩邊的樹只見殘影。
咻咻兩聲,又有幾支利箭破風而來,暗衛張望四周,防備著躲過幾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