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難眠
暗衛一手控制韁繩,一手抄起鋒利的短刀。
箭矢連續不斷地飛來,箭道短勁,發發致命。
縱使他有幾分本事,也還是被擊中,只得帶著不甘掉下馬車。
混亂的打鬥和新鮮的血氣讓馬受驚,馬跑得奇快,發出聲聲嘶鳴,連帶著馬車歪歪斜斜,看著大有散架的趨勢。
著黑色勁裝的身影利落地落在馬車上,他扯住韁繩,拿刀割斷了連接馬匹和馬車之間繩子,馬沒了身後的負擔,越發輕快地跑走了,馬車哐地一聲落地,裡面的合歡掉了出來。
另外兩名同樣身著黑色勁裝的男子從後邊追上來。
三人趕快查看了溫嫻和合歡的情況,兩人並無皮外傷,他們把合歡叫醒,說明了情況並決定在原地休整。
合歡自然認得這幾個從前在盈香院里當差的護衛。
馬車的車輪被卸下,馬車車廂平放在地上,合歡服侍溫嫻在馬車裡休息。
過了約莫兩個時辰,溫嫻才清醒過來,她叫了四喜幾人回話。
「稟告娘娘,世子被歹人下了葯丟在路上,高強他們幾個正帶世子往這邊來。」四喜恭敬地解釋道。
「我們即可便趕往目的地,時間拖延越長,越不安全。」溫嫻吩咐道,她深思熟慮過了,現在只有父親才能護她周全。
幾人便收拾東西上路。
四喜幾人快速地把馬車的輪子安裝好,綁上他們自己騎過來的馬匹。
即便四喜幾人是溫嫻從前在侯府的侍衛,經歷了剛才的事,她也不敢完全信任幾人,她一直看著窗外。
沒多一會,高強帶著顧琢追了上來。
顧琢懷著失而復得的喜悅上了馬車,仔細查看了溫嫻的情況。
見溫嫻沒事才鬆了口氣。
下面的路走得順利多了。
到大營的時候,天色已然全黑,皎月高照,大營進入休息時段。
永南侯的親信孫之謙在營口等著,臉色有些難看。
孫之謙帶著幾人抄近路去了一處營帳,一路躲著夜巡的衛兵。
有夜色掩護,加上孫之謙的安排,倒沒有人發現溫嫻幾人進來。
一進大營,顧琢就覺得整個大營里的氣氛有些怪異。
寬敞的白色營帳整齊排列,用木頭搭建的塔防上站著幾個哨兵,火把呼呼地燒著。
四面八方依舊傳來馬匹的幾聲嘶鳴聲,蟲鳴聲不止。
看著平常的大營,似乎總有陰霾躲在暗處。
進了永南侯安排的營帳,幾人這才得以坐下來說話。
「孫副將,為何不見我父親?」溫嫻問道,看著孫之謙的臉色,她感覺不安。
「侯爺正在休息,明日再來看望,娘娘你安心住著,有侯爺在,誰也不敢為難,有事便吩咐門外的守衛報信。」孫之謙是武夫出身,向來藏不住事。
聽了這話,顧琢若有所思。
料理好溫嫻這邊的事,孫之謙便出了大帳,顧琢接著告辭,跟了出去。
他們一定有事瞞著她。
溫嫻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表情略帶憂愁。
這個營帳的布置很精緻,地上鋪著厚實的羊毛地毯,用具和擺件都是別的營帳里沒有的款式,床上是特別柔軟的羽毛被,床頭還擺著幾支鮮花。
這一夜她睡得不太安穩。
天剛亮,外邊就傳來士兵來回跑動的腳步聲還有戰馬響亮的鳴叫聲。
合歡睡在旁邊的簡易小床上,睡得正香。
溫嫻起身坐起來,把自己收拾好。
她內心的諸多疑問,今日見到永南侯便會解開。
過了一個時辰,永南侯和顧琢一起過來了,孫之謙並未在旁邊跟著。
溫嫻難以抑制內心的激動:「父親!父親!女兒終於出來了!」
「嫻兒,人沒事就好,父親對不住你,當年,就不該答應皇帝的賜婚。」永南侯一臉心疼與愧疚,站在那裡看著都蒼老了幾分。
「父親,那,後面要是他找過來……」
溫嫻還未說話,永南侯打斷了她的話語,繼續說道:「有父親在,定護你周全!你好好,咳咳,好好休息!」
永南侯咳嗽幾聲,看著不太好。
「父親,你怎麼了?告訴嫻兒,你怎麼了?嫻兒都是要成為母親的人了,不該一直躲在父親的羽翼之下。」溫嫻問道,她伸手為永南侯順了順氣。
永南侯頓了頓:「……風寒而已,你安心住下,父親還能護得住你。」
溫嫻聽了又是一陣熱淚盈眶,她和永南侯仔細說了顧澤在地下室里煉製碧螺香和養了數具少女人偶的事,在場的人皆是一驚。
幾十具少女屍體。
這很難不讓人把這些和楓橋案聯繫在一起。
震驚全國至今未破的楓橋少女失蹤大案,其幕後黑手是當今皇太子,未來的乾國皇帝?
幾十條人命,幾十個正在花期的少女?
手中握有幾十條人命的冷血殘暴之人,怎麼能當皇帝?怎麼能成為上位者?
倘若一個國家的上位者都視普通百姓的生命為草芥,又還能指望他如何治理好國家?
如何好好對待他的子民?
柳起不在此處,否則他肯定覺得意外卻意料之中,這件事聽著匪夷所思毫無人性,但做這件事的是顧澤,就很合理。
眾人這才明白為何溫嫻會被顧澤軟禁起來,溫嫻從小受到的教育就不允許她和這麼一個人沆瀣一氣。
震驚之餘。
「什麼?楓橋案?!」溫嫻反問道,語氣有著深深地不敢相信。
溫嫻突然想起幾年前的一件事,她應邀前樣對月樓與顧澤一敘,沒等到顧澤,卻遇到歹人將她擄走。
她記得永南侯和她說過,抓到的歹人是楓橋案的嫌疑人。
溫嫻心口一縮,原來她自己也曾差點成為那排沒有生命的人偶!
她又想起一個人,她曾經的侍女,和她一起長大的侍女,春來。
溫嫻吩咐春來出門辦事,再次見春來時,春來躺在床板上已涼透。
當年京兆引下的案頭裡提到過春來之死或與楓橋案有關。
難道春來也是顧澤害死的?
溫嫻努力地讓自己保持鎮定。
合歡卻突然大哭,她啪地跪在地上,朝著溫嫻作大禮:「娘娘,秋草,秋草她還在太子府上,求你救救秋草!」
溫嫻自不可能置秋草的性命不顧,她忍住心裡的衝擊,扶起合歡,細聲安慰道:「秋草會救回來。」
說出這句話,溫嫻也不知該怎麼做,她如今能依靠的只有父親。
合歡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她和秋草一起服侍溫嫻,當時她能被放出來全是運氣,可以說成是秋草替她受了苦,所以她不能不管秋草。
溫嫻求了永南侯派人去救秋草。
永南侯走後,溫嫻一個人待在帳內,她覺得心裡好苦,她很想哭,心口也是絞疼。
「難受?想哭就哭出來!不丟人,任誰遇到這事都沒個好!」如雪的聲音傳來,嫌棄的聲音此時有些安慰的作用。
「我不哭,為了他哭,不值得。」溫嫻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止不住難受。
顧澤到底都做過些什麼?還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制禁香。
殺少女,制人偶。
婚後和溫沛不清不楚。
挖了秋草眼睛。
害她險被歹人擄走。
害得春來丟了性命?
……
到底她前世被瞞了多少事?
前世和這些年,她到底被什麼蒙蔽了雙眼,來為何會愛上那麼一個禽獸?
……溫嫻輾轉難眠。
顧琢自護送溫嫻以來一直留在大營里,他喬裝成普通侍衛,跟在永南侯的身旁也得知了更多的事情。
七日前,來京郊大營的路上,永南侯遭到襲擊,他之所以咳嗽,是因為在這場襲擊里受了重傷。
那日。
永南侯騎著快馬在前方奔行,孫之謙緊隨其後,他們帶了十多名護衛,輕裝簡行。
路兩邊是竹林,前方是一個大轉彎,不等孫之謙到達拐彎處,一群蒙面人衝出來,見人就砍,毫無防備的護衛立刻被殺死,孫之謙反應還算快,快速抽出佩劍,跳下馬,與歹人鬥起來。
永南侯不見蹤跡,恐怕情況也危急萬分。
孫之謙拼著命,殺紅了眼,和幾個還活著的護衛奮力殺出重圍,往著前面追過去。
沒有想象中的打鬥。
眼前的畫面是,地上的泥土被鮮血染紅,屍體遍地,永南侯一隻手握著劍,另一隻手捂著胸口,鮮血從心口溢出,永南侯半跪在地上,紅著雙眼,看向衣衫上都是血印的孫之謙。
孫之謙不禁一哆嗦,侯爺殺紅了眼,眼神帶著殺氣。
他回過神,快步過去扶起永南侯。
永南侯的胸口挨了一劍,傷口有些深,血花不斷得在衣服上盛開。
簡單處理了傷口,二人馬不停蹄地趕往京郊大營。
才過了這幾日,傷口依舊沒好,需每日換藥修養。
顧琢有種隱隱的預感,事情會超出他的預期。
永南侯從溫嫻那裡回到自己大帳中,柳起也從雲都趕過來,在帳中等候。
永南侯居主位,示意幾人就坐。
他拿出一個玉扳指,在手裡把玩著。
這是他從襲擊他的蒙面人口中奪得的,那人要將此扳指吞入腹中,他及時打斷,奪下玉扳指。
這幾日沒事他便拿出來看看,試圖由此找到線索。
顧琢定睛一看,這個玉扳指上赫然刻著三條豎線,和從前他得到的那個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