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瓊枝璧月在畫堂

24、瓊枝璧月在畫堂

「太子妃,您怎麼哭了?」吳嬤嬤驚呼道,一時間帶著襲月也緊張起來。

徐歸宜愣了一下,她也沒想到自己會哭,用手點了點眼角處,發現確實濕潤了。

「我從前生活在江東,對宮中的情況一慨不知。驟然聽聞楚王殿下幼年喪母,心中不免傷懷。」

吳嬤嬤捏了塊手帕,輕輕的替徐歸宜拭去眼角的淚痕,憐愛道:「太子妃心善。」

徐歸宜雙手扯住吳嬤嬤的手帕,不停的撫摸,聲若浮萍:「德妃娘娘,這些年待楚王殿下很好吧,我見楚王很親近她。」

吳嬤嬤也算是宮裡的老人了,有些啞牆角的事情還是知道一些的,垂下眼眸,平靜道:「自然是極好的,德妃娘娘進宮多年,恩寵平平,一直無所出,如今養著楚王殿下,也算是排解寂寞了。」

徐歸宜放開了手帕,突然笑眼明亮,捉住吳嬤嬤的手腕,問道:「吳嬤嬤,你看我的眼睛,真的像淑妃娘娘嗎?」

吳嬤嬤頓時間如落窮巷般的窘迫,也顧不得傷懷宮裡的娘娘了,急忙道:「又是哪個賤婢在亂嚼舌根子,太子妃不可輕信。」

徐歸宜豈肯放過她,手腕一用力,笑容滲著一股涼意:「所以,像,還是不像?」

吳嬤嬤別過頭去,不敢直視徐歸宜的眼睛。

徐歸宜終於放開了手,撫了撫自己的眉角,低聲道:「嬤嬤不說,那就是真的像了。」

吳嬤嬤以為徐歸宜真的為這事傷心了,不得已安慰道:「天底下長的相似的臉都有那麼多,何況是一雙眼睛,太子妃不必介懷。」

徐歸宜自嘲般的笑了笑:「嬤嬤知道,不肯釋懷的那個人不是我……」

九月十八日,是慶言大長公主的七十大壽。

儘管徐歸宜為了這一天,連續三天都睡的很晚,但是到了這一日,還是起了個大早。她本就輕眠,又遇到這樣的大事,早上根本睡不著。

淳徽殿中,徐歸宜沐浴更衣之後,用了些襲月親手做的點心,便開始由數位宮人給她梳妝打扮。

黃花梨木並蒂蓮紋梳妝台,圓形海獸葡萄紋白銅鏡,寶相花紋多格首飾盒,如意紋金梳背,寶象雕花吉祥如意香爐,沉香如屑,香煙裊裊,熏的人有些昏昏欲睡。

「娘娘天生麗質,奴婢們描妝都輕鬆了不少呢。」小宮人一個個都口齒伶俐的很,更何況給美人描妝確實是件賞心悅目的事情。

徐歸宜睜開半闔的雙目,還不待她開口,襲月站在一旁,反而先笑了。

「你笑什麼?」徐歸宜佯裝生氣道。

襲月掩嘴笑著說道:「奴婢只是想到,從前在斕州的時候,每次娘娘出門遊玩,為了不引人主意,都把自己化的很普通,或者直接戴個面紗。」

聽到這個事情,宮人們都十分驚奇:「從來女子描妝,都是怎麼美怎麼描,我們娘娘竟然是反著來?這難道就是長得太好看的苦惱嗎?」

「咳咳咳!」徐歸宜被說的雙臉通紅,趕緊咳了幾聲。

「哎呀,你們快別說了,我們娘娘臉皮薄的很。」襲月可真是會調戲自家主子的一把好手,最後三個字,尾音拖得尤其長。

徐歸宜懶懶的伸手,作勢要去打她,襲月也不躲,只撇了撇嘴,眼底的笑意漸濃。

玩鬧了一番,徐歸宜的睡意全無,想起了正事:「你們去看看,良娣和寶林她們準備的如何了?」

今日可是要一同前往大長公主府的,怎麼著她這個太子妃還是多上心的。

侯在一旁宮人青玉,躬身回話:「回太子妃娘娘,成良娣、盧良娣、安寶林都準備好了,此刻已在前廳等候太子妃。」

「什麼!她們已經在等本宮了?」徐歸宜登時起身,雙目睜睜的看向宮人們,十分疑惑:「你們怎麼不早說?」說罷,也不顧最後一點的唇妝還沒有描好,直接站起來,就要往前廳去。

「太子妃慢點兒~」青玉最快速度的跟上,襲月也追上去:「太子妃,時辰還早呢,不著急。」

徐歸宜被人拖住,雙目又急又氣:「那她們為何這麼早?」

青玉和襲月,面面相覷,不知作何解釋。

自古以來不都是妾侍等候主母嗎?哪有主母等候妾侍的道理。良娣和寶林都是出身光凌的大族,當然是更明白這個道理。

襲月本來是要說這話的,但是看到青玉也在身邊,臨時換了個說話:「興許是今日天氣晴朗,良娣和寶林她們起的早。」

「啊?」徐歸宜本來走的挺急,但是聽到自家的聰明丫頭,給出的這個解釋,頓時就剎住了腳步。

卻見襲月姑娘,臉不紅心不跳:「奴婢猜的。」

徐歸宜立時舉起了拳頭,在襲月面前晃了一圈,終究是沒下去手。

「哎!」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才提著紛繁複雜的宮裝,繼續往前走。

長公主壽誕,是皇家的重要宴會,想著兒媳們都是剛入東宮,皇后這個婆母還是十分盡心的。早早的命內務府預備好了十幾件款式顏色各不相同的宮裝,提前送到了東宮,以供幾位新媳婦挑選。

宮裝是直接送到了淳徽殿,便是要太子妃安排。但是徐歸宜本不是那專橫霸道的人,聽從吳嬤嬤的建議,反而先送去給兩位良娣和寶林挑了一輪。

皇后在宮中聽到這件事,心中對太子妃賢良的印象又深了幾分。

這是國朝的太子妃第一次參加皇親貴族的宴會,不容有失。徐歸宜心裡清楚,這樣的日子可不能迷糊,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一身曳地古煙紋藕色雙層廣綾長尾鸞袍,內搭軟銀輕羅百合裙,頭上梳的是最簡單的凌雲髻,配了一個攢金鑲玉流雲百合冠子,九色百寶玲瓏金步搖,七彩瓔珞赤金綴玉耳墜,九節金絲靈玉柳紋雙環項鏈,赤金荔枝玄玉纏絲手鐲,整體端莊嫻靜,又不失清雅溫婉。

反正徐歸宜覺得挺滿意的。

待她步入前廳,已有三位美人等候多時。

「妾身,參加太子妃娘娘,娘娘玉安。」三位美人一起行禮,也是一道美景。

「免禮,平身。」徐歸宜正坐在主位上,環顧一周,確實都準備的周全。

徐歸宜不是那種刻意找事的主母,但看著離出門的時辰還早,總覺得該說些什麼。

「你們三個同日嫁進東宮,也有一個多月了,但是因為本宮事務繁忙,沒有機會與你們常相處,還是會有一些生疏的地方。不過沒關係,以後同在一個屋檐下侍候太子殿下,日子還長的很,大家可以慢慢熟悉,倒也不急於一時。」

果然,徐歸宜剛說完最後一個字,成良娣和安寶林就齊齊跪下了。

「太子妃娘娘雖然寬宏大量,但妾身實在有罪。」成良娣這反應速度,真是沒的說。

徐歸宜本不欲為難誰,只是徐周燕告訴她,當家主母的風範第一天就要豎穩,不能落了下風,免得日後不好收場。

於是聲端氣凌的說道:「成國公府的事情,本宮也聽母后說過,成良娣也是一片孝心,母后和本宮都非常體諒,你也不必介懷。」

跪著的成氏內心微微一顫,這與她的預想似乎不一樣。她本來預猜,太子妃定會刁難她一番,她連說辭都給自己想好了。

誰知太子妃非但沒有為難她,還搶先搬出了皇后,意在說明皇后和太子妃才是同一陣營,而她應當擺正自己的位置。

成良娣又行了一禮,態度更加恭謹:「妾身多謝皇後娘娘和太子妃的體諒,日後一定盡心竭力的侍奉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

徐歸宜並不立即回應,抿了一口熱茶之後,才溫溫吞吞的開口:「襲月,你替本宮扶成良娣起身吧。」

襲月得令:「是,娘娘。」

成良娣緩緩起身,感激道:「謝太子妃。」徐歸宜只淡淡點了點頭。

一旁的吳嬤嬤默不作聲的打量在場的一切,不禁對徐歸宜越發敬佩。

是誰說溫柔水鄉養出來的姑娘,性格柔順,懦弱可欺?

偏這位南方來的太子妃,一言一行,溫柔卻含堅韌,平和卻藏利刃,實實在在當得起太子嫡妻的的名號。

待到成良娣重新站定,徐歸宜才瞅清楚她那雙灣灣水月,笑道:「成良娣的這雙眼睛真好看。」

一旁的盧至柔掩嘴輕笑:「太子妃有所不知,成姐姐的這雙丹鳳眼,在咱們光凌可是數一數二呢。」

有了盧至柔的話,徐歸宜打量成良娣的目光越發明目張胆了。

都說女大十八變,短短六年,當初明媚瑕凈的小姑娘,已是一副冠絕帝京的美人模樣。

她今日一襲鵝黃色宮裝,外套一層透薄霧紗,玲瓏的身段展露無疑,身上沒有過多的配飾,只腰間系著一塊毫無瑕疵的和田古玉,更顯搖曳生姿。簡簡單單的裝束,看似隨意卻又不失雅緻,越發顯得人清麗出塵。

令她一直驚奇的是,那樣冷峻英挺的眉宇之下,卻生了一雙嫵媚迷人的丹鳳眼,饒是嘴上的海棠色胭脂都不及那明眸亮麗萬一。

聽了盧至柔的話,成良娣並沒有多高興,只淡淡回道:「盧妹妹說笑了,妾身,不及太子妃娘娘。」

罷了,成國公府的二小姐,成鶴薇,原也是個從小到大都被人稱讚的美人兒,今日偏遇上了徐歸宜這個,自十五歲及笄之後,就冠上了「江東第一美人」的絕色美人。

少年人心性,總是不肯輕易屈居人下的。

徐歸宜沒花太多時間去猜測成鶴薇眼裡的驚訝,畢竟地上還跪著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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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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