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玉顏不及冰清色

38、玉顏不及冰清色

皇室有好幾個狩獵場地,這次去的風景比較優美的九龍山,地勢低平,但是面積很大。

「太子妃,奴婢聽說這九龍山下雪了之後非常好看,咱們這次去,應該能遇上幾場雪。奴婢還沒見過北方的大雪,想一想就很好奇。」在東宮憋久了,襲月似乎很期待這一次出行。

徐歸宜就不一樣了,每次被皇后安排做很多事情,心裡總是想,一個狩獵而已,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王侯公卿隨同。

不怪早些年,百姓們私底下傳言,當今聖上好大喜功。

「你到時候別抱著我哭冷就行。」徐歸宜說罷,又撿了幾件厚襖子放進箱籠,「記得多帶些厚衣服,你若病了,誰來伺候我。」

襲月吐了吐舌頭,嘻嘻笑道:「奴婢知道了。」

《左傳》記載:「春蒐夏苗,秋獮冬狩,皆於農隙以講事也。」

大翊開國之初,高祖皇帝便定下了規矩,傅家子孫,弓馬不可廢。

所以皇帝每年必會舉行狩獵,四時出郊,以示武於天下。其中,尤以冬狩規模最為盛大。

出發前往九龍山這一日,徐歸宜等人卯時起床,巳時一刻才剛出光凌城門,就知道排場有多盛大了。

傍晚的時候,皇帝一行車駕抵達九龍山獵場,太子傅嵐宸已經等候多時了,他兩日前從皇覺寺出發,中午的時候就到了九龍山。

「太子妃,這邊好冷啊!」剛進營帳,襲月就開始抱緊湯婆子。

徐歸宜看著她那張凍得通紅的小臉,生怕她今晚第一夜就受不住了,趕緊將自己身上的兔毛大氅取下來,給襲月披上。

「太子妃,這可使不得,您是主子!」襲月正欲去推,青玉已經翻出另一件狐皮大氅給徐歸宜換上。

好了,都有了大氅,不用推來推去了。

「青玉姐姐,你不怕冷嗎?」襲月似乎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臉驚恐的看向青玉身上那單薄的襖子。

青玉是個十分板正的姑娘,平日里幾乎不笑,總是規規矩矩的說話:「奴婢出生在極北之地,禦寒能力比旁人強些。」

襲月聽到「極北之地」四個字,驚的嘴巴張成鴿子蛋那麼大:「極北之地!我跟太子妃自小在南方長大,那裡氣候溫潤,沒有北方這麼冷。」

青玉終於笑了笑,儘管笑意很淡:「溫柔水鄉,奴亦心嚮往之。」

襲月開心的走上前去,親昵道:「青玉姐姐喜歡的話,有機會我們一起回斕州吧。」

話一落音,青玉沉默了,徐歸宜沉默了,她自己也沉默了。

片刻后,「但......可能沒什麼機會了。」襲月低低說道。

「好了,快收拾一下,還要去給皇後娘娘請安。」徐歸宜平靜說道。

「是。」青玉和襲月齊聲回答。

第二日一早,徐歸宜就被外面的吹角連營的聲音吵醒,迷迷糊糊的被青玉和襲月扒拉起來,洗漱上妝,里三層外三層的捂了個結實。

當徐歸宜踏出營帳的時候,成鶴薇和盧至柔已經在等她了,而且她仔細看了一眼,她們今日的妝容都十分精細,一點也沒有收到寒冷氣候的影響,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敬佩之情。

三人一起去給皇后請安,皇家規矩森嚴,即使在外狩獵,晨昏定省亦不可廢。

九龍台上,皇帝陛下在群臣的簇擁下,英姿烈烈的射出了第一支箭,繼而四周歡呼聲陣陣,彷彿皇帝陛下射中的不是尋常的箭靶,而是敵國的大將。

徐歸宜目光搜尋了許久,才看到人群中的傅嵐宸,他騎在一匹雪頂玉龍寶馬上,身姿挺拔,巋然不動,不同於四周的沸沸揚揚,他的背影看起來格外孤冷清冽。

不禁嘆道,這對親生父子,怎麼就在日經月累中,形成了這樣天差地別的不同。

就在徐歸宜垂下眼眸的一瞬間,傅嵐宸回過頭看向自己的太子妃。

皇后帶著一群戎裝裝扮的妃嬪坐在高台上,眾人都在為皇帝歡呼。唯有她,裹在一件純白色的狐皮大氅中,神色淡漠,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皇帝陛下一聲令下,男子們都已整裝待發,有貴女們身手矯好的也可以一試,皇后和永嘉侯夫人出身將門世家,自然也會上場。

徐歸宜先後為成鶴薇和盧至柔理了理身上的戎裝,看著她們興高采烈的出發去狩獵,自己就帶著一群精於琴棋書畫的貴女親眷在九龍台等候。

皇后不在,徐歸宜就是台上身份最尊貴的女眷了。膽子大的貴女們,也會偷瞄著打量這位容顏勝雪的太子妃幾眼,然後小聲的討論一番,但都不太敢打擾徐歸宜。

對於這些小把戲,徐歸宜只當沒看到,自己裹緊大氅,手上抱著湯婆子,面前放了一本教導女子賢良淑德的《女則》,卻並不認真看,只當充個臉面。

半個時辰過去,青玉給徐歸宜換了個新的湯婆子。

小丫頭一本正經的說道:「太子妃,這一頁看了半個時辰了,奴婢給您換一頁吧。」

徐歸宜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小丫頭反諷了,賭氣道:「不用,這一頁有大道理,我就愛看這一頁。」

襲月掩著嘴,生生笑出了聲。

青玉努了努嘴,想說這一頁就二三十個字,自己都能背下來了,並不覺得有什麼大道理。

但看徐歸宜的神情,很明顯並不在書上面。

就這樣過了兩三日,到了第四日,徐歸宜終於換了一本書。

「太子妃,今日這本《女訓》翻到第幾頁?」襲月發現,時間久了,青玉的話也漸漸多了。

徐歸宜蛾眉淡掃:「隨便哪一頁都行,我不挑。」反正不管是《女則》,還是《女訓》,她在斕州的時候,就能倒背如流了。

青玉是個細心的丫頭,她努力的給徐歸宜找到了字數比較多的一頁,然後用一方青玉硯台壓著書角。

襲月估計也是看不下去了,低聲道:「青玉姐姐,不必如此費心,《女則》和《女訓》這兩本書,太子妃十四歲那年,就能全部背下來了,你不用擔心,太子妃會被皇後娘娘考察,背不出來什麼的。」

徐歸宜聽到后,捂嘴笑了笑,青玉雖面無波瀾,心裡則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白瞎的暗自擔心了這幾日。

徐歸宜看著面前的《女訓》,突然想起在斕州私塾的時候,先生說她書背的很好,詞義講解的也很好,就是覺得她眼睛里的東西,跟嘴上講的東西,並不是同一個道理。

要不怎麼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呢。

冬狩到了第四日,正處於最激烈的狀態,陪著徐歸宜坐在九龍台上的人越來越少,但是場下的游龍池裡面,獵物卻越來越滿。

徐歸宜耳邊的討論聲也越來越激烈,一有說是誰家的世子獵得了一頭麋鹿,再或者誰家的女公子巾幗不讓鬚眉,獵了一頭雪豹。

徐歸宜聽的正起勁的時候,突然跑上前來幾個侍衛,一看就是獵場中剛下來的。

「啟稟太子妃,安王墜馬,皇後娘娘說請您趕緊安排太醫過去。」

「什麼?!」徐歸宜騰的起身,「召集所有的隨行太醫,速速過去。」這一下,那還顧得上什麼冷不冷的,直接跑著下了九龍台。

「太子妃,您小心啊!」青玉和襲月都跟在後面,一遍遍喊著。

這才到第四日,安王就發生了墜馬事件,並且傷的還不輕,皇帝陛下大發雷霆,下令讓趙王和齊王一起去查原因。

冬狩暫停,傅嵐宸作為太子,需得內外安撫隨侍的王公貴族們,基本沒有片刻的閑暇。

徐歸宜陪在皇後身邊,聽著永嘉侯夫人在說話:「安王妃因為剛有身孕,所以留在光凌王府未曾隨行。此次安王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陛下並沒有派人回京稟告給安王妃,聽說派人去請德王妃前來照顧了。」德王妃,安王傅深的養母。

皇后也不知說什麼好:「趙王和齊王在查,結果出來了嗎?」

徐歸宜連忙接話:「還沒有查出來,恐怕還得一日時間。」她想勸皇后不必著急,但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於是又把話收回去了。

皇后聲音聽起來十分疲倦:「陛下一向偏愛安王,此番必不會輕易罷休,又要鬧一陣子了。」

陛下有很多妃子,可皇后是最懂皇帝的那一個。

次日,結果出來了,說是安王前夜裡飲了一些酒,沒有休息好,騎的馬又是品性極烈的雪蹄烏騅馬,林中追趕獵物之時,一個不慎撞上了叢林灌木,才引發了失足落馬。

有理有據。

但是,皇帝陛下不信,當著眾人的面說要親自再查一遍,那關切的架勢,看起來比親兒子墜馬還要重視。

皇后說的沒錯,皇帝確實待安王與眾不同,不說其他的,單就皇帝對所有的皇子都是非常嚴厲,甚至可以說是嚴苛,可是卻將安王這個親侄子,縱成了聲色犬馬的紈絝子。

御史大夫罵傅嵐宸是桀驁不馴,離經叛道;那安王傅景初就是風流成性,荒誕無狀。

皇帝的營帳之內,先是罵了趙王,又接著罵齊王,最後傅嵐宸是被罵的最久的一位。

彼時徐歸宜和趙王妃還有齊王妃,三個皇帝的親兒媳,就站在營帳外面聽著。

到最後,趙王妃和齊王妃都滿臉淚痕的跪著陪夫君聽訓,徐歸宜被襲月推了一把后,又在青玉的目光審視下,不情不願的也跪了下去。

得,看了這麼多天的《女則》《女訓》,立馬就派上了用場。

說實話,徐歸宜不是很懂皇帝陛下,侄子墜馬受傷,為什麼要逮著兒子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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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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