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教授（十六）

席勒垂下眼帘，對著哈莉招了招手，哈莉像是著迷一樣的盯著他，緩緩地邁動腳步，來到了席勒面前。

席勒蹲下身，用手擦了一下哈莉臉上的灰塵，哈莉有些愣愣的看著他，自她父親死後，再沒有任何一個人，這樣撫摸過她的臉。

「教授？」哈莉又重複了一遍。

「沒錯，我就是你想找的教授。」席勒輕輕地點了點頭，他的動作總是顯得謹慎又克制，當他收回手之後，他低頭看了一眼地面，又抬頭看向哈莉說道。

「你很聰明，破解了報紙上的暗號，看到了另一個世界的景象，在那個世界里，每個人都有一個代號，那是他們最引以為傲的東西，你想好自己的代號了嗎？」

聽到這個問題，哈莉開始變得有些興奮，她使勁的點了點頭說：「要是某一天，我也可以發表文章的話，說不定，我會叫自己幸運女孩，或者天才小子，應該還沒人使用這個代號吧？」

席勒笑了笑，對哈莉取的這兩個代號不置可否，他接著問：「那你知道，我的代號為什麼叫做教授嗎？」

哈莉直勾勾的盯著席勒，她發愣了半天才開口說：「因為你是哥譚大學的教授？」

席勒先是點了點頭，但隨後又搖了搖頭，他看著哈莉藍綠色的像寶石一般的眼睛，說道：「我的確是哥譚大學的教授，但我也是霍格沃茨的教授，你知道霍格沃茨是哪裡嗎？」

哈莉瞪大了眼睛，被席勒訴說故事一般的語氣吸引了，她好像知道席勒接下來要說什麼了一樣，用一種興奮的語調問道：「是哪裡？」

「那是一所魔法學校，古老、神秘又強大，你今天所見到的這些魔法師，與這所學校畢業的學生比起來，蹩腳的就像是剛剛入學的小學生。」

「哪怕是他們口中的魔法世家，對這所學校也未必有所了解，因為，霍格沃茨只會錄取最有天賦的孩子。」

席勒在「最有天賦」這幾個單詞上有了一下重音，他接著說：

「每年入學的時，貓頭鷹會將錄取通知書的信件，放在孩子們的桌子上，他們首先要去往對角巷，那裡有一家與這家書店同名的麗痕書店，還有賣魔杖的魔杖店，賣法師袍的服裝店，賣各種各樣稀奇古怪、有趣的小玩意的雜貨店……」

哈莉的眼睛越來越亮，她能夠感覺到，一扇新世界的大門，正在她的眼前打開。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張嘴向席勒詢問一個問題，可是席勒卻加快了語速，根本不給她打斷的機會：

「在對角巷買齊了所有入學用品之後，所有的孩子們將會划著小船，前往夢想中的霍格沃茨，那是一座聳立在孤島之上的宏偉城堡……」

「那我……那我……」哈莉幾乎急的快要跳起來了，她並沒有質疑席勒所說的事的真實性，畢竟剛剛她親眼看到了魔法。

而帶入普通人的社會，要是沒有學校，沒有人教授魔法，怎麼會有魔法師呢？要是沒有賣法袍法杖和各種魔法用品的店，那這些法師是從哪裡弄到的這些東西呢？

哈莉那豐富的想象力，讓她立刻就勾勒出了一副熱鬧非凡、神秘奇幻的景象——

熱鬧的街道兩旁都是形狀古怪的建築，櫥窗里陳列著各種各樣有趣的魔法物品，穿著法師袍，手拿魔杖的法師，施展絢爛的魔法，在與普通人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世界里，快樂的生活著。

沒有哪一個孩子，能夠拒絕這樣美好的想象，哈莉也是同樣。

或者說，她比其他人要更為期盼這樣的生活，她那天賦絕倫的大腦和徘徊在瘋狂邊緣的靈魂，讓她早就受夠了普通人社會枯燥無趣的日常，她渴望刺激、渴望驚心動魄、渴望傳奇冒險。

可是席勒卻蹲在她的面前，直視著她的眼睛，有些好奇的問道：「你從來沒有見過貓頭鷹嗎？」

哈莉回憶了一下，緩緩地搖了搖頭，席勒卻直接站了起來，裝作不在意的嘆了口氣說：「那看來，你應該是沒有魔法天賦的孩子，魔法界把這樣的人叫做麻瓜。」

哈莉的眼睛緩緩的瞪圓了，她不可置信的說道：「你說什麼？！！！！」

席勒又低頭看了一眼哈莉，但沒有對她的質疑表露出任何的憤怒，就好像已經見過無數次這樣的情況了，他開口說道：

「一個人是否有魔法天賦是天生的，小姐，很抱歉，你沒有那樣的幸運，如果你是個有天賦的孩子的話，應該早在入學年齡，就等來了貓頭鷹和錄取通知書了。」

「你現在多大了？12歲？13歲？一般來講，霍格沃茨魔法學院的孩子，會在9~11歲入學，最晚不會超過12歲，因為如果太晚的話，魔法力量會在他們的體內不斷積蓄造成災難，沒人想看到這種事的發生。」

哈莉呆愣在了那裡，可席勒卻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說道：「哦，你是個美國人，對吧？美國其實也有本土的魔法學校，叫什麼來著？……伊法魔尼？好像是在馬薩諸塞州，他們應該會收美國本土的孩子……」

哈莉的眼中，又漸漸亮起了光芒，可席勒卻話鋒又一轉說道：「雖然他們不用貓頭鷹送信，但入學年齡和其他的魔法學院是一樣的，小法師們必須得到適齡教育，才能更好的掌控自己的力量，而如果錯過這個年齡，恐怕就沒有入學機會了。」

哈莉的眼眶逐漸變紅，她盯著席勒不可置信地說：「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呢？！！」

席勒有些冷漠的盯著她的眼睛說：「不是每個人都有那樣的幸運擁有魔法天賦，沒有天賦的人不會接觸到這個圈子，自然也就與魔法學校無緣了。」

「不可能。」哈莉尖叫道，她後退了兩步，死死的盯著席勒的臉說：「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會沒有天賦！！！又怎麼會不夠幸運？！！！！！」

她揮舞著手臂，向席勒展示道：「你看到了嗎？！這裡所有的房子，都是通過我的天賦和幸運獲得的！！！！」

「我的天賦讓我守護住了遺產，而幸運讓它們的價值翻了幾十倍，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有天賦的幸運兒，我怎麼可能會沒有魔法天賦！！！」

「很抱歉，我都說了，小姐，這是天生的。」席勒看著哈莉，露出了一個冷笑說：「就算你擁有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幸運和天賦，也永遠缺了一個角，沒辦法補足。」

哈莉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叫，然後開始胡言亂語，甚至想要跑到房子外面，可這時，席勒卻拉住了她。

席勒又蹲下身把哈莉抱進了懷裡，就像一位父親在抱著自己的女兒，不斷的拍著她的背，安撫道：「好吧，哈莉小姐，剛剛只是一個惡劣的玩笑，我對你說了個謊，希望你不要介意。」

席勒反覆的重複著這句話，向哈莉道歉，並承認錯誤，說他不該開這樣惡劣的玩笑。

滿臉都是淚水的哈莉盯著席勒說：「我就知道，你肯定是騙我的，我怎麼可能會沒有魔法天賦呢？」

席勒用手抹去了她臉上的淚水，有些驚訝的說道：「你說什麼？什麼魔法天賦？……哦，抱歉，你可能理解錯了，我說我說了個謊，我指的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魔法學校，剛剛的一切，都是我編出來的。」

哈莉的表情再次裂開了，她用雙手使勁的捂著耳朵，不斷的甩著頭，後退了兩步，大聲尖叫道：「你這個惡魔！！滾開！！你別想再騙我了！！！」

「我說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問問那位魔法師小姐……這個世界上沒有霍格沃茨，也沒有伊法魔尼，沒有貓頭鷹，沒有魔杖，你所在的這家已經被夷為平地的破爛書店，就是唯一一家麗痕書店了。」

「不！！！！」哈莉用破碎的音調大喊道，她十分崩潰的胡言亂語道：「不可能！！！我本可以擺脫這種平庸的生活的！！！！」

哈莉瘋了似的跑出了書店門外，抓住了正在審問攻擊書店的女法師的扎坦娜，扎坦娜一回頭，看到了把臉哭的像是小花貓一樣的哈莉。

扎坦娜很喜歡小孩，於是，她也蹲下身幫哈莉擦了擦眼淚，然後說：「怎麼了？席勒訓斥你了嗎？」

扎坦娜探頭看了一眼書店中的景象，無奈的搖了搖頭說：「別在意他，對了，我還想問呢，你們兩個是什麼關係？你不會是他的女兒吧？」

哈莉完全沒有在意她的問題，而是盯著扎坦娜問道：「魔法界是什麼樣的？是不是有一座魔法學校，會挑選出那些最幸運、最有天賦的孩子，教導他們魔法？」

扎坦娜被哈莉的問題弄得愣了一下，她露出了一個詫異的表情，然後說：「誰告訴你的？」

「魔法界不是什麼好地方。」扎坦娜說出了一個人盡皆知的結論：「所有的法師都是被詛咒者，我們使用魔法力量將會付出慘痛的代價，沒有人能欠債不還。」

哈莉頗為焦急的問：「那你們……那你們是怎麼學會使用魔法的？」

「魔法不需要學。」扎坦娜儘管有些不理解哈莉在問什麼，但她還是如實回答道：「有可能你走在街上，招惹了一個背後靈，並和他達成了交易，你就可以使用魔法了，只不過，要按時付給他代價而已。」

哈莉又愣住了，她不可置信的後退了兩步，語速飛快的說：「怎麼可能？難道普通人也可以隨意使用魔法嗎？難道你們不需要學習怎麼使用法術嗎？！」

扎坦娜輕輕搖了搖頭說：「普通人是可以使用魔法，只不過，可能他們付出一次代價之後，靈魂就已經崩潰了，而所謂法師，就是靈魂比常人更堅韌的人。」

「而所謂的堅韌，也不是什麼優點，這可能會讓很多的惡魔盯上你，康斯坦丁就是個例子，他的身上背負了無數的代價，非常痛苦，但他依舊可以使用魔法。」

「至於如何學習使用法術……」扎坦娜回憶了一下，說道：「其實不用學習，借給你力量的惡魔，會直接把所有技巧灌輸到你的腦海里，施展法術的時候。你會本能的行動，只要力量足夠，就不會失敗。」

「所以，所謂的魔法，其實就是借債？？」哈莉無比失望的問道。

扎坦娜左右看了看，她壓低了聲音，看著哈莉非常誠懇的說道：「小姑娘，在你這個年紀，我也對魔法充滿了不切實際的幻想。」

「可如果，你見到了足夠多的魔法師，你就會明白，這不是恩賜，而是詛咒，除了要用自己的器官或靈魂獻祭給惡魔之外，魔法會逐漸吞噬掉你所有的幸運！」

扎坦娜露出了一個悲傷的表情說：「我們都是被魔法力量控制的木偶，無盡的借債，無盡的償還，越來越多的力量會帶來越來越多的爭鬥，而越來越多的爭鬥帶來的仇恨，會讓我們想要更多的力量，這是無盡的漩渦，沒有人能掙脫。」

哈莉還殘存了最後一次希望，她看著扎坦娜說：「可剛剛那個法師說，你不需要付出代價！」

「是，我不用像他們那樣切割自己的靈魂或獻出器官。」扎坦娜咬了一下牙說：「可這不意味著，我真的一點都不用付出代價，我與我父親的分離，正是詛咒力量的體現之一，我們總會失去些什麼，永遠無法反抗。」

淚水大顆的從哈莉的眼中涌了出來，扎坦娜不明白她在哭什麼，但還是抱住了她，她聽到哈莉低聲說：「我早就受夠這裡了，受夠這裡的一切了。」

「我想徹底離開這群骯髒又醜陋的普通人的世界，遠離他們的愚蠢、貪婪和自大……

「他們的慘死，純屬是他們活該，因為，即使我們有最親密的關係，他們也只是把我的話，當成瘋子的囈語。」

哈莉逐漸失去了所有表情，只是不斷流淚：「當我表現出遠遠高於他們的智慧的時候，即使是親情，也不能掩蓋他們對我的厭惡和畏懼……我本來就不屬於這裡。」

「當我站在陽台上看到，通報我父母死訊的警車停在樓下，我只看到了成群結隊的烏鴉，和一群又一群蝙蝠。如果真的有一隻貓頭鷹，能夠送來一封來自遠方的信，不論那裡面寫了什麼，我都會毫不猶豫的啟程。」

扎坦娜緩緩放開了哈莉，因為她看到席勒走了過來，魔術師小姐帶走了那個女法師，於是書店的門前又只剩下了席勒和哈莉。

「你滿意了嗎？」哈莉用袖子擦了擦哭紅的眼睛，她說：「我算是知道那個傢伙為什麼說，我不會想見到你了。」

「你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惡毒的大人，親手打破一個你編織出來的美好夢境，這樣傷一個孩子的心。」

席勒轉頭去看哈莉的時候，哈莉也盯著他，哈莉看到席勒忽然露出了一個笑容，依舊帶點神經質和冷漠，她聽到席勒說：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為什麼要直擊你的弱點？如此傷你的心？」

「為什麼？」哈莉看著他問道。

「因為你闖進了我的辦公室……」席勒偏了一下頭說，哈莉有點生氣的瞪大了眼睛，可下一秒，席勒卻接著說：「但沒關係，你的年齡還小，所以我原諒你了。」

哈莉被他的出爾反爾弄得莫名其妙，可是下一秒，席勒就看著她惡狠狠的說：「但是你把一把你碰過的匕首放在了，我辦公桌第二層的抽屜的右邊，而那裡，本來應該放著我的印泥！」

哈莉第一次有一種自己在精神疾病的病情方面被人打敗了的感覺，她先是捂住額頭翻了個白眼，然後深深的嘆出了一口氣，放鬆肩膀，低下頭，情緒的激烈波動讓她有些睏倦。

看到哈莉這樣的表情，席勒又露出了一個，帶著惡劣情緒的笑容，他伸手拍了拍哈莉的腦袋，然後說：「你知道嗎？其實，我剛剛說的那些話裡面，有一點是真的……」

「……那是什麼？」

「貓頭鷹曾經真實存在過。」

哈莉再次瞪大了眼睛，然後她聽到席勒說：「或許，也不是你沒有天賦，或是不夠幸運，只是貓頭鷹太不專業了，弄丟了你的信。」

「它們居然還會把信弄丟？？？」

「當然，尤其是在它們的主人，是一條惡龍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