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擂台激斗
楊正保看了看老對手,皮笑肉不笑地說:「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陸老鬼,看來你給的那份學米要糟塌了。」
有奚落死對頭的機會,楊正保不會輕易放過。
老族長唉了一口氣,有些羨慕地說:「楊正保,你有一個好女兒,老夫真有點佩服,你知老夫最佩服她哪點嗎?」
「璇兒優點太多,說起來,真猜不出你佩服她哪一點。」楊正保挺了挺腰桿,面帶驕傲地說。
老族長一本正經說:「佩服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嫁不出,就找個法子送自己出門,嘿嘿嘿」
「老不死,敢污衊我女兒,老子撕了你。」楊正保悖然大怒,揚拳就要揍。
女兒是楊正保的逆鱗,誰敢辱她,那是打楊正保的臉。
「來啊,怕你不成」面對暴怒的楊正保,老族長不躲,還向前踏上半步。
兩族相鬥,氣勢上絕不能輸。
還沒動手,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把刀對準二人,厲聲喝道:「放肆,敢在指揮使面前撒野!」
楊正保和老族長嚇了一跳,連忙退開說不敢。
趁著還沒開始,陸長樂把隊員聚在一起作最後的動員。
「現在是為福州陸氏拚命,所有人,不管你們服不服我,也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恩怨,從這一刻開始,所有恩怨都拋開一邊,所有人都聽要我指揮。」陸長樂一臉嚴肅地說。
眾人齊聲應諾,就是一向不服陸長威,也一臉認真地答應。
陸長樂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說:「該說的,老祖宗、族老他們都說了,我也就不羅嗦,記住,一萬二千三百九十二口族人的希望,落在我們十五人的身上。」
「隊長放心」陸長威咬著牙說:「姓楊的想猖狂,得從我屍體上跨過去。」
小虎紅著雙眼說:「來到這裡,就沒打算活著回去,長樂哥,你就看著吧」
眾人紛紛表態,表示寧可死在擂台,絕不退退縮。
陸長樂拍拍臉色有些發白的瘦猴,安撫道:「瘦猴,怕嗎?」
「不...不怕,就是死了,十八年後又一條好漢」瘦猴看到陸長樂關切的目光,勇氣又多了二分。
「就知你是好樣的,一會就靠你了」陸長樂繼續給他打氣。
感到自己被器重,瘦猴挺了挺腰,鄭重地點點頭說:「長樂哥,長威哥,還有這麼多兄弟,我一定好好乾。」
鼓勵完瘦猴,陸長樂壓低聲音說:「兄弟們,秘密武器都帶好了嗎?」
眾人往懷裡摸了一下,紛紛說帶好了。
「好」陸長樂拍拍手說:「原計劃不變,小虎擾亂他們布置,瘦猴偷襲,剩下的人跟我拖住他們,所有人都要聽我指揮,不準擅行動。」
「是,隊長」這一次隊員齊聲應答,
就在陸長樂作最後布置和動員時,
旁邊楊氏搶擂台也圍在一起做最後的動員。
二隊人,加起來只有三十人,現場竟然迸發出一種視死如歸、有進沒退的死氣,
陸長樂心中暗暗感嘆,不愧是習武成風、打鬥中成長的氏族。
鄭芝豹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把手裡的杯子一放,嗡聲嗡氣地說:「為何還沒開始?」
堂堂衛指揮使,在福建也算是屈指可數的人物,紆尊降貴主持兩個小族的族斗,拖拖拉拉算什麼。
光是喝酒沒意思,看著兩族人生死廝殺來助興,更有味。
「回將軍的話,雙方簽完生死狀,隨時可以開始」負責主持的陳千戶連忙應道。
「開始吧」鄭芝豹舔了一下唇邊,有些期待地說。
鄭芝豹很懷念還是沒有接受朝廷招安,在海上做海盜的時光,
為所欲為,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披了這一身官皮后,制肘反而多了。
給械鬥的兩族人設生死擂台,其它官員想都不敢想,鄭芝豹一點也沒在乎。
大明天子要是待鄭家好些,還聽他的,要是大明天子對鄭家不利,立馬反了他。
平賊將軍左良玉多次聽旨不從,還縱兵搶掠,彈劾他的奏摺堆積如山,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大哥說得對,這年頭,誰的拳頭硬,誰說了算。
陳千戶連忙應下,走到擂台前示意眾人靜下后,大聲喝道:「雙方代表出場,閑雜人等全部退下。」
陸長樂聞言一凜,握了一下手裡的長刀,點齊人員,走到指定的位置。
楊璇手執長棍,帶著楊氏的隊員,殺氣騰騰地進場。
陸、楊兩族的族人、聞訊趕來圍觀的人加起來超萬人,
現場卻靜得針落可聞。
還沒開始搶擂,一股讓人窒息的肅殺之氣已經瀰漫開。
確認雙方人員后,有士兵用托盤向雙方展示有特別標記的銅錢,這些銅錢最後一一放在擂台最高處。
「一枚銅錢,一分水,只認銅錢不認人,只論成敗不論功過,鑼聲一響,生死各安天命。」陳千戶作最後的陳述。
無人異議
陳千戶看了看兩邊的隊伍,拿著銅鑼走到場邊,猛地一擊銅鑼。
「當」的一聲,擂台搶錢正式開始。
鑼聲就像一塊扔進平靜湖面的石頭,一瞬間全場沸騰開來。
「楊氏的子弟,把姓陸戝狗全宰了」
「陸氏的好漢,上」
「狗兒他爹,小心」
「大勇,沖,別給你爹丟臉」
「大哥,把姓楊的都打趴了」
圍觀的族人、閑人紛紛為自己支持的人鼓舞助威,扯開喉嚨大聲叫喊著。
「布陣」楊璇說完,一馬當先沖了上去。
就在楊璇動的同時,陸長樂沉聲喝道:「兄弟們,上!」
一瞬間,兩隊人的眼睛都紅了,像兩把尖刀向擂台衝過去,
距離擂台只有五丈,身高腿長的楊璇幾步就接近擂台。
眼看就要短兵相接時,只見林璇把手中的長棍向前一紮,雙手握住棍尾,猛地一發力,白蠟木製成的長棍頓時彎得像拉滿的長弓,衝力加彈力,眨眼間林璇就彈約擂台約一丈高的地方。
「結陣」剩下的楊氏子弟快速結成三殺陣,攔在陸氏子弟的面前。
這是楊璇跟隊員商量好的對策,身手靈活的楊璇以最快速度搶銅錢,剩下的人負責攔截。
鄭芝豹說過,只認銅錢不認人,又不是看誰打倒的人多。
一旁觀戰的楊正保摸了摸鬍子,眼裡閃過得意的神色,還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旁邊的死對頭老族長。
出了奇招,以為死對頭會大驚失色,沒想到,一旁的老族長一臉淡定。
好像察覺到自己偷看他,還冷哼了一聲。
一點也不驚慌,像是有所仗。
就在楊正樹疑惑的同時,陸長樂扭頭吩咐:「長威,看你的。」
陸長威顧不得回話,大聲喝道:「小虎,上。」
身體有些瘦削的小虎先是踩在大牛的背上,又從背上一腳踩在陸長威的雙手上,
陸長威雙手用力一拋,大吼一聲「起」,小虎的身形猛地竄起,像一隻大鳥向擂台撲去,高度跟林璇差不多。
林璇和小虎相互看了一眼,然後拚命向高處爬。
下面的兩隊人,很快纏鬥在一起。
楊氏搶擂隊三三成陣,相互照應,氣勢如虹向對手發動衝擊;
陸氏搶擂隊好像變戲法一樣,前面一排人拿出一面自製的小盾,後面的人拿長刀或長槍躲在後面。
人數少,但打得很兇,出手沒有絲毫保留,一見面就是拚命的打法。
剛一照面就有人受傷見血。
背負著全族人的期盼和前途,就是受傷也沒人敢退,
看著幾十人像嗜血野獸在擂台拚命,
鄭芝豹深深呼吸一下,聞著散發空氣中的血腥味,眼裡閃過一絲滿足的神色:「有點意思。」
最喜歡看到流血慘叫,每次看到流血、聽到慘叫,鄭芝豹心情莫名興奮。
還在海上做海盜時,十天半個月也見不到一個人是常事,海上的日子很沉悶,
為了解悶,鄭芝豹喜歡折磨抓到的俘虜打發時間,
有時為了睡得香一些,睡覺時讓手下在旁邊對摺磨俘虜,在慘叫聲中酣然入夢。
不是鄭芝龍說兔子不吃窩邊草,讓鄭氏子弟在福建收斂些,
鄭芝豹在塗灘就把想陸楊兩族給滅了。
在自己地盤鬧事,真當自己這個衛指揮使是紙糊的?
老族長和楊正保顧不得再爭吵,兩人都站起來,目光死死盯著擂台,
這次搶擂台,直接關係氏族的生死存亡。
楊啟軍是楊氏一族的好手,打鬥經驗非常豐富,只出了二棍就發現不對:
「啟義,陸狗衣服里藏了暗甲,你帶二組人沖擂台,幫小璇搶銅錢。」
幾棍打中陸氏子弟,硬梆梆的,明顯衣服下綁了木板或鐵板,難怪陸氏的人拼得那麼凶。
楊啟軍讓兄弟楊啟義去幫楊璇,自己帶人攔截。
暗甲、木盾增加防禦的同時,也失去機動和進攻能力,搶銅錢優先。
「丙、丁兩組跟我上擂台」楊啟義沒有廢話,大吼一聲,帶著一個小隊退出戰團,開始向上爬。
搞突襲的楊璇,此刻和楊小虎在擂台的第三層打得難分難解。
楊璇擅長長棍,長棍在竹架上有點施展不開,楊小虎動作很靈活,死死纏著楊璇。
不求贏,就是纏著楊璇,不讓她順利往上爬最高處的銅錢。
「砰砰...砰砰砰...」楊璇的長棍快而狠,打在還新鮮的毛竹上,毛竹不斷破裂。
威力十足。
上萬人圍觀,此刻沒人說話,
所有人都死死盯著擂台,現場只有擂台上的人在拚命廝殺,
有人肩上插著斷刀,還在拚命向前,
有人拖著露出白骨的斷臂,還死守不退,
受傷的人不斷增加,空氣中的血腥味也越來越重,
一些膽小的婦人、孩子都不敢看了。
「奇怪...」正在喝酒的鄭芝豹突然自言自語地說。
陳千戶連忙問道:「將軍,可怪之有?」
鄭芝豹指著擂台,皺著眉著說:「從場面來看,楊氏實力佔優,現在也佔了上風,可以說時間越長,對楊氏越有利,擂台上那個陸氏子弟,不趁亂去搶銅錢,反而死拖著那個楊氏女,怪也。」
「將軍一說,屬下也有點疑惑,陸氏子弟不少,可搶擂隊有一個讀書人,還有一個沒長開的孩子,這是...明知搶不過,認輸了?」
擂台上那個陸小虎,瘦是瘦點,但身手好,胳膊上還有點肉,
那個帶隊還打賭的陸長樂,一看就是讀書人,就會躲在木盾後面,
還有一個好像長槍都拿不穩的小個子,湊數嗎?
鄭芝豹搖搖頭說:「認輸?不可能,應是有後手。」
陸楊兩族鬥了那麼多年,死傷無數,前幾天又幹上了,
塗灘械鬥那慘烈場面,連久經沙場的鄭芝豹也動容,
少點血性也打不出那種場面。
楊氏干架有陣法,陸氏的人用盾牌和長槍武裝得像個刺蝟,
看起來有些混亂,不過細看起來,他們臉上並沒有驚驚慌的神色,
進退頗有章法,隱隱像牽著楊氏走。
越來越有意思了。
坐在下面陸氏一族的老族長,神色平靜中隱隱有一絲莫名的自信,
分面有所持。
陳千戶剛想說自己的觀點,鄭芝豹突然雙眼一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