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仇
齊峻微微皺眉,他才剛開始弄清在這個世界的身世,別又是什麼麻煩事找上門來。
以他前世的體格和身手,徒手對付幾個持刃的壯漢都不成問題,可當下這書生的軀體實在過於孱弱,更別提還有傷在身,萬一衝突起來還真是難以應對。
旁邊的趙嬸似乎也被這門外突然的嘈雜弄的有些摸不清狀況,皺了皺眉,愣了幾秒后便一副瞭然的表情,連忙起身朝門外迎去。
齊峻看到她這般反應,頓時心知也不應是什麼棘手之事,不禁鬆了一口氣重新躺倒。支撐著說了聽趙嬸說了這麼多,他早就覺得有些累了。
「峻啊,是族老帶著大傢伙兒來看你了!」
齊峻剛躺下,便聽到趙嬸扯著嗓子喊道。
話音剛落,一位白髮如雪的老者被攙扶著走了進來。屋子太小,老者揚了揚手,身後跟著的男女老幼都停在門口,紛紛小聲討論著,伸著脖子朝屋裡張望。
一聽趙嬸稱呼老者為「族老」,齊峻心知這老者是村裡德高望重之輩,當下不敢怠慢又努力支撐著身子想要行禮。
老者見狀,連連擺手示意齊峻不要多禮。攙扶老者的漢子左右看了看,尋來一個木樁放到老者的身側。老者也不嫌棄,慢慢地坐了下來。
「後輩齊峻見過族老。」齊峻努力拱手施了一禮。
老者連忙按下齊峻的雙手,緊緊地握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不要多禮,不要多禮!你我雖不同族,可我一直以你為村人之榜啊。孫先生已為你用過葯了,現在看來好了很多啊。全村都應記著令尊的恩情啊!」
老者的語氣有些激動,才說了一句便顫抖著抬手抹淚。一旁的漢子連忙撫背安慰著老者的情緒。
齊峻努力地搜索著腦中的記憶,卻仍然是零散的碎片。此情此景讓他頗有些不知所措。
那漢子看了看老者,又有些同情地看了看齊峻,嘆了口氣說道:「齊先生是為救東嶺村的百姓而遭禍的啊。劉奎在此代全村百姓致謝,請受此一拜!」
說罷漢子也拱手認真地對著齊峻重重行了一禮。
這讓齊峻更懵了,連忙讓漢子起身:「劉大哥快請起,可否告知詳情?」
劉奎聞言抬頭看了一眼齊峻,又看向老者,見老者點頭便收禮起身,又嘆了一口氣說道:「今年天不降恩,家家戶戶顆粒不收啊。眼見鄉親們為旱災所困飢苦不堪,令尊變賣祖產傾囊相助,帶著村裡幾個漢子四處籌糧解災,想不到……」
說到此處,漢子雙手握拳,眼圈泛紅胸口起伏,說不下去了。
「請繼續說!」齊峻也被他說的急了,急切地想知道事情的原委。
劉奎緩了口氣,語氣添了許多憤怒:「想不到,就在回村的路上,路過盤龍嶺時,被那伙千刀殺的惡匪把糧車給截了!」
齊峻心頭一驚,這是斷了全村的活路啊!
「我爹呢?他……」
重生到這副軀體,齊峻已經下意識地將自己代入進去了。
「令尊自然不肯向惡匪交糧,言語間激怒了這幫禽獸,被他們……活活打死了……」劉奎憤恨地抹了把眼淚,「其他人也都挨了一頓毒打,互相攙扶著回村報的信。等我帶族人趕到的時候,令尊被吊在路旁,渾身都是血……」
齊峻的眼中似要噴出火來,緊緊地攥住了拳頭。他感到心口有團烈火在肆意地灼燒。
不僅是在這一世,作為自己的父親被惡匪殘殺,更是因為他還保持著前世做為軍人的血性,見不得這般欺凌殺害百姓的惡行。
齊峻閉上眼睛,記憶在他的腦海中漸漸變得清晰。他看到縣衙門口威猛的石獅,看到端立在兩側的衙役,和衙役身旁那口鳴冤鼓。
他抓起鼓捶,奮力擊打著。
「咚!」…「咚!」…「咚!」
「行了行了別敲了,這鼓是你隨便敲的嗎?」一個衙役見狀不屑地上前阻止他,「你有何冤情?」
他扔下鼓捶,跪倒在衙役面前死死地扯住衙役的衣角嘶啞著嗓子哭喊道:「小民有冤,求縣老爺做主!小民的父母都被盤山嶺的惡匪給害了!」
「此事當真?你且在此處等候,我去稟告老爺!」衙役一聽,事關人命大案也不敢怠慢,讓另一個衙役看著,自己立即入內稟告縣令去了。
不多時,聽到內堂有人傳喚,衙役領著他向內走去。
內堂之上,一塊銅體「明鏡高懸」匾額高掛在上,兩排衙役手持水火棍端正肅立。匾額之下案牘之後,無精打采地坐著一個體態肥胖的官吏。
「啪!」那官吏抓起案上的驚堂木重重地拍了一下。
「開堂!」許是突然被攪了清夢,縣令打著呵欠面色不悅地喊道。
「威……武……!」
衙役們得到指令,紛紛手持棍棒敲擊著地面。古代的百姓去告官,大多數人不懂流程,一上去就大呼小叫,什麼青天大老爺、草民冤枉啊之類的,嚴重影響縣太爺辦案的效率。
所以為了顯示公堂的威嚴,讓他們先安靜下來才能開始審案。衙役們一起用棍子敲擊地面,同時齊聲喊「威武」,這威嚴一下子就顯示出來了,人們看了這陣勢就不敢大呼小叫了,老老實實等著縣太爺問話。
「堂下何人,有何冤情?」縣令接過旁邊師爺遞過來的紫砂茶壺,呷了一口問道。
「啟稟老爺,小生東嶺村人氏,小生父母因旱情之故為鄉里籌糧,竟遭盤龍嶺惡匪奪糧害命,此仇此恨還望老爺明察,替小生,也替東嶺村百姓做主!」
因讀書人較少,為表示對文化的尊重,朝廷允許讀書人與官吏交談時可以不用「草民」「賤民」等稱謂。
一口氣訴完心中憤恨與委屈,他立即對台上的老爺磕了三個響頭,伏地等候縣令老爺的話。
縣令看了看地上的書生,又咽下一口濃茶,將茶壺輕輕放在案牘上:「狀紙遞來!」
他愣了一下,聽聞父母被殘害的消息,他內心滿是仇恨與痛苦,當即便一路不停歇地出村子到縣府,直奔縣衙擊鼓鳴冤,根本沒來得及準備訴狀。
「沒有,小生可口述……」
「那堂錢呢?」縣令不待他辯解,不耐煩地擺擺手繼續問。
百姓告官,需要繳納手續費才可向縣令訴冤。本來朝廷無此規定,但縣衙怕草民們大事小事的都來而人為設置了一道壁壘,這樣同時也能從中獲益,便成為了當地官衙默認的手段。
「這……」他一直在家讀書習字,素來不知這衙門裡的道道,何況應災和贖金的緣故家中早已不剩分文,哪裡來的錢繳納堂錢。
先前那衙役深知此道卻不攔他應是心底生憐有意不提,卻不想縣令擺在明面上向他索要。
「啪!」縣令看他一臉茫然不知所錯的樣子,也猜出七八分,索性一拍驚堂木怒喝道:「一無狀紙,二無堂錢,你豈不是有意驚擾本官?給我拖出去!」
他頓時慌神,惡匪本就勢大,若縣衙不理又該如何報仇。
「老爺!小生冤枉!請老爺明察,還家父家母公道哇!」向來體弱的他竟推開上前來拖拽他的衙役,又向前跪了兩步。
「大膽刁民!膽敢擾亂公堂!」縣令未料到這書生會突然如此反應,當即斷喝一聲,「本官問你,你口口聲聲說盤龍嶺的惡匪殺了你父母,你可有證據?怎的證明你不是誣告?我看你是企圖利用縣衙平你的私怨!」
「大人!我縣百姓皆知那伙惡匪為非作歹,罪惡滔天,小生怎麼會錯告?」
他又向前跪了一步,卻被左右衙役一把按倒在地。
「好你個刁民,衝撞縣衙,還敢質問本官!你以為是讀書人本官就不敢罰你了嗎?」縣令本就面色不善,聞言更是大怒,隨即丟出一支令牌:「先打他個二十棍!給我狠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