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 世界

「整天吃來吃去，要吃就一直吃，不能一直吃就不要吃，偷偷摸摸的搞什麼？」

哈克依舊因為被囚禁的事情憤怒焦躁。

「打來打去，打來打去，只要繁衍下去就會忘記最初的使命，最終一切又走到了這個鳥樣子！」

蛙音感覺這位使者不滿意蛙人族的表現，迅速辯解道：「是天上的大氣惡魔屢次侵略我們的土地！」

哈克怒道：「那你們把它殺了啊！這麼多年，對付一群輕飄飄的大氣生物的本事都沒有，還談什麼拯救世界？」

蛙音迅速低下頭說道：「我們需要您的幫助，從十幾萬年前，我們蛙人就一代代的傳承祭祀儀式，無所不能的神使啊，請將您的力量借給我們東陸蛙人！」

哈克抬起頭看著那陰沉的天空。

「靠你們自己，神不欠你們什麼，誰代替神找你們要東西了，就找誰去算賬，無論弒神也好，自強也好，都是你們的選擇。」

「我累了，莉莉，我們走，找個地方看這幫不肖子孫是怎麼死的。」

莉莉將身體縮小，從暴雨紀開始它就只出不進，現在身體實力雖然還是光照，但是已經可以用變化能力瘦身下來了。

原本龐大的巨雞，很快就化作了一隻兩米高的黃色陸行鳥。

莉莉跟上哈克的腳步，在哈克的身旁一步一個腳印的朝著外面走去。

在他們外面的區域，是已經冷凝的冰氣，以及被漫天鵝毛大雪堆集的冰雪世界。

這裡是冰雪紀，呼嘯的寒風與沉重的暴雪，就是這個時代的主題。

蛙音迅速追了上去。

「神使！創世雞神！請您平息怒火，拯救蛙人一族！」

哈克轉過身，冷漠的說道：「你們的死活與我沒關係，想屠神那就來！再來打擾我，就把你們都殺了！」

蛙音獃獃的站在原地，看著那隻巨雞和蛙型怪物走進了朦朧的大雪中。

她的直覺告訴自己，若是追上去的話，會變成死蛙。

哈克的怒火依舊沒有消散，被關在這個世界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年兩年。

久到他有好幾次都快要忘記了自己的名字，也快要忘記了自己的過去。

好在他能夠冷靜的回想起自己那並不精彩，平庸墮落又安逸的一生。

即使是頑強的精神力和意志力，在暴雨紀那種近乎永恆的囚禁里，也不可避免的忘記了一些不重要的小事情。

「莉莉，我們找個地方安靜的休息一陣子。」

莉莉看著哈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哈克解釋道：「我厭倦了這種改變，既然這個世界註定是要往下一個世界靠攏，我們也註定會在某一天離開這個世界，那麼改變它還有意義嗎？」

「暴雨紀的時候，我以為我們的任務是讓世界熱鬧起來。」

「我們花了不知道多少萬年，在無盡的煎熬等待中，守護那些弱小的生物成長起來，希望這些凡人們能夠有一天，成為拯救世界的鑰匙。」

「但事實上不是如此，世界的運轉並不以這些凡人們的思想為前提。」

「一切的變化，在這種巨型世界里，都顯得毫無意義。」

「所有的生物都會隨著這個世界滅亡，這是註定的事情！」

「啾…」莉莉發出低沉的鳴叫，用腦袋在哈克的胳膊上蹭了蹭。

哈克伸出手在莉莉的腦袋上摸了摸，「沒關係，我也知道必須要做點什麼，知道如果我們放棄的話，就什麼意義都沒有了。」

「讓我冷靜一下，我們找個地方暫時好好想想。」

莉莉乖巧的跟在哈克身旁，在暴風雪中不斷前行。

強大的實力讓他們很容易就找到了適合的避難所。

這裡沒有別的生物，只有哈克和莉莉。

莉莉窩在洞穴里安靜的看著山洞外面的風雪，也偶爾回頭看看躺在山洞裡的小孩子哈克。

哈克此時蜷縮在山洞的角落裡，他安靜的沉睡著，不再去想那些事情。

哪怕是在暴雨紀的最後一天，哈克也在堅持著希望，懷著鬥志去改變世界，也懷著對未來的期待。

但是風車的出現，既代表著暴雨紀的提前結束，也代表著另外一個囚牢的開始。

像是暴雨紀這種永遠永遠的囚牢，他還要再進去三次！

這種巨大的衝擊，讓哈克終於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沒有意義。

一切都沒有意義。

哈克無數次回想起自己的上半生，他在永恆的囚牢里做的最多事情，就是回憶。

回憶的次數多了，就越來越發現，沒有意義。

比起那十萬年，幾十萬年的虛無時間，在另外一個世界十幾年的時光即使是再幸福奢侈，也逐漸的沒有了意義。

漂亮的女人，漂亮的女人，哈克甚至是回想不起來自己所具有的權勢和榮譽是什麼感覺了，就連認知里的那些漂亮生物，也逐漸的黯淡了。

在無盡的時間裡，他已經找不到希望和必須要做的事情，只剩下堅持，堅持。

改變暴雨紀就是哈克一直所堅持的事情，也是奮鬥了十幾萬年慣性的力量。

風車直接把他丟到了冰雪紀，並且完全不給哈克接收暴雨紀成果的時間。

現在突然一群分了東西南北，還在窩裡斗的青蛙出來說是冰雪紀的生物，讓哈克帶著她們去拯救世界，繼續在這個冰雪紀里創造奇迹，去改變這個冰雪紀。

哈克的怒火，轟的一下就燃了起來！！

他剎那間就有了滅世的想法，想要毀滅一切。

一切的一切，此時都沒有了意義。

哪怕是活到了冰雪紀結束，後面還有兩個無盡囚牢等著他。

然而走出囚牢之後又能得到什麼呢？

女人？財富？權勢？自由？

如果以這些為堅持的話，哈克是無法堅持到現在的。

現在哈克累了。

外面的風雪持續不停。

蛙人們開始自救，開始試圖做一點什麼事情。

但是在這無盡的寒冬下，一切都變得沒有了意義。

災難持續了一天，一年，十年，一百年。

一百年過後，世界上的蛙人們已經近乎滅絕。

即使是天上的大氣生物，也被越來越惡劣的天氣影響，不得不躲進了峽谷。

呱呱的熱鬧的世界已經再也看到不到了，在最後一隻蛙人割開自己的脖子后，冰冷的風雪徹底統治了這個安靜的世界。

五百年後，最後一隻大氣生物消散。

一萬年後，即使是躲藏在地底最深處的最後一隻土蟲，也化作了石塊和塵埃。

***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後，在某個山洞的洞穴里，一個蜷縮的小孩子逐漸的抬起了頭。

山洞是漆黑的一片，少年睜開了雙眼，他的眼睛綻放出了柔和的光芒。

「洞口怎麼被冰塊堵住了？」哈克活動了一下四肢，感覺四肢有些僵硬，就像是睡了很久很久一樣。

在身邊的地方，一隻安靜如雕塑的陸行鳥正一動不動的窩在身旁。

「莉莉，起床了。」哈克對著莉莉喊了一聲。

莉莉緩緩地睜開了雙眼，在聽到哈克的聲音後有些疑惑，過了一秒多鍾才恢復了之前的記憶。

「莉！」莉莉高興的對著哈克叫著，它睡覺之前守護了哈克很久很久，看哈克一直在睡覺不起來，它就在哈克身邊打算休息一晚上。

這一睡，感覺過了很久很久一樣。

哈克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感覺身體虛弱了很多，我們睡了很久吧？我發現外面安靜的厲害，也沒有那些蛙人的氣息了。」

莉莉爬了起來，也優雅又可笑的顛顛左右腿，像是體育運動員一樣壓腿。

「咕！」

哈克發現自己確實是睡了很久很久。

具體是多久已經不重要了，在這個世界里，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埋怨歸埋怨，我也不是第一次抱怨了，但是該幹活的時候還是要幹活，既然錯過了帶領蛙人們拯救世界的時間，那也沒關係。」

哈克從始至終都不想當救世主，也厭倦一次次拯救世界的行為。

誰願意拯救，誰就去拯救，他現在只想拯救自己和莉莉。

莉莉現在非常高興，哈克總是這樣任性，但是只要等著哈克，哈克就能想出辦法來。

哈克走到了山洞的洞口邊，用手輕輕的捅破這堅固的冰牆。

外面的世界已經有了巨大的變化，四周不再是平坦的雪原和大山。

在哈克的眼前，出現了一座座熠熠生輝的水晶大山。

滿天的風雪就像是灰塵一樣，在空中飛舞，然後飄散。

大地是光滑的山坡，最高處的山巒上不存在任何積雪，只有如藝術品一般的冰晶光澤。

飄落的積雪如雨水一樣，順著光潔柔滑的水晶峭壁，流入了雲海之中。

這裡是一個位於雲海更高處的山洞，與世隔絕。

「我想了一下，不論是建立科技還是傳播文化，最後的情況都不樂觀。」

「想要改變這個世界很簡單，重新創造生命，重新帶著一群弱小生物在地底深處建立烏托邦樂園就好了，從小就教他們善良，建立規矩讓他們明白學習和團結的重要性。」

「說真的，我真的厭倦了。」

哈克的身體飄了起來，站在這安靜的雲海上方，俯視著這冰川大地。

「蛙人們如果還活著的話，我不介意走這條路，因為確實是會省下很多很多時間，我們從創造第一個生命，到最後生命擴散到世界各處，需要的時間太長太長了。」

「現在蛙人們死了，大氣生物也自取滅亡，最終各自都無法逃掉這個世界的宿命。」

「我覺得就算是我們再來一次持續十幾萬年的生命之旅，最後的下場也是差不多的收尾。」

「我回憶了一次又一次，之前說過，破壞這個世界的關鍵是改變。」

「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既然要改變，那就改變的徹底一些，你說對不對，莉莉？」

莉莉仰頭看著哈克，高興的點頭，「莉！」

哈克露出了微笑，很快張開了雙手。

「一直以來，我都懶得思考，不論是思想還是解決問題的方式，都被儘快離開這個牢籠的想法所束縛。」

「一心想著逃離這個牢籠的我們，一直都在被這個牢籠所束縛著，不論是身體還是思想，不論是你，還是我。」

哈克代表著思想，莉莉代表著的是軀體。

事實上這個牢籠應該是鎖不住莉莉的，因為風車本身就在莉莉的體內。

然而哈克是莉莉的思想核心，哈克無法逃脫這個囚籠，莉莉就不可能逃離。

就像是迪恩一樣，它的思想無法逃離自己的軀體，也無法逃離自己的靈魂。

軀體是一個大圈，靈魂是一個小圈，思想則是小圈裡的核心。

不論這個思想如何努力，最大的表現就是帶動著靈魂，帶動著軀體，帶動著牢籠一起轉動。

哈克和莉莉被風車鎖住，是因為哈克的思想被鎖在了哈克的靈魂里，哈克的靈魂又綁住了莉莉的靈魂，誰都無法離開。

「解決問題的關鍵不在蛙人那裡，也不在創造不創造什麼的。」

哈克已經找到了關鍵所在，他的思想已經重新審視了囚禁自己的牢籠，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莉莉，你無法飛行，是因為一直都被關在牢籠里。」

「那麼現在我來解開你束縛你的牢籠！」

莉莉好奇的看著哈克，它一直都想要飛起來，但是這種事情哈克努力了很多年都沒有做到，現在怎麼能夠做到呢？

哈克張開雙手看著那安靜昏沉的天空，以及那照耀微弱星光的群星。

「我們一起，把這個世界吃掉。」

哈克平靜的說出他的辦法。

莉莉一瞬間就愣住了，懷疑哈克是不是說錯了話。

哈克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他的臉上有平靜，又鬥志，就是沒有那種玩笑和輕浮。

「只要把這個世界吃掉，它就無法作為牢籠囚禁我們，同時四個世界的平衡也會被打破，循環的無盡世界也得到了終結。」

莉莉看了看哈克，又看了看四周那乾巴巴的冰山世界，感覺無比的迷茫，這個世界根本就沒辦法吃啊。

「此刻開始，我的思想將化身世界，成為這個燃燒這個世界的太陽！」

「我即世界！世界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