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破碎感

「要到學校了嗎？」

「你今天別來了，請兩天假吧……」

「快回去，全校都知道葉卡捷琳娜是你女朋友了！」

「不要返航，這裡不是家園！不要返航，不要返航！」

折騰了一宿的沈陌塵慢悠悠地睜開眼睛，來自劉博的手機簡訊令他瞬間清醒。

這是在搞什麼，怎麼全校都知道了？

沈陌塵臉上直抽抽，心裡有無數頭羊駝奔騰。他無力地垂下頭，事情似乎越來越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原本的好心情都因此被沖淡了些。

起身穿好衣服，看了眼手機，上課時間早過了。但沈陌塵依然不緊不慢，做了一份色香味俱全的早飯，吃完之後收拾了一下，空著手走向學校。

沈陌塵住的地方是尹采予出事前租的房子，離公立一中很近，步行也就二十分鐘。尹采予預交了好久的房租，足夠到沈陌塵畢業。而根據她出事前的種種行跡，想來是對自己的命運早有預料，所以安排好了後事。

早上的陽光傾瀉在路邊的樹上，地上斑駁的樹蔭輕輕搖晃，風過樹隙，颯颯清涼。

走進班級，正是第二節課的課間，隨著沈陌塵的出現，吵鬧的班級霎時安靜了下來，鴉雀無聲。

等到現在，所有人都以為沈陌塵不敢來了。

「不好意思，睡過頭了。」沈陌塵和平日里一樣微笑，看了眼教室白板上貼著的剛出爐的TAST模擬成績。

TAST是大部分發達國家組成的聯盟所推行的測試，大體相當於國內高中入大學的升學考，對於所有想去國外讀大學的學生來說這是繞不開的考試。

當然了，雖然去國外留學非常時髦且有前途，但無論是專門學習TAST相關內容還是留學本身都是非常燒錢的項目，即使是余懷市這樣的一州治所、禹辟國排名前幾的大都市，也只有公立一中的國際部和寥寥幾個私立中學才有相應的課程。

TAST的模擬考成績，葉卡捷琳娜一如既往一騎絕塵。

公主殿下真是貨真價實的才貌雙絕，就沈陌塵自己來的這半年，看葉卡捷琳娜幾乎每次都是第一。是的，幾乎。

而沈陌塵則高居第三十一名，他對自己這個成績還算滿意，畢竟全班有三十六人，他甚至還不是倒數前五。再看看劉博的……我擦哈哈哈哈哈，第三十二名！比我低！

沈陌塵對於自己的成績更滿意了。

「沈陌塵，你來幹什麼？」經過短暫的沉默，高樂臉色不善，斜睨著對方。

「我來上課啊。」

似乎是沒有聽出高樂話中的惡意，沈陌塵臉上依然是和善且討巧的笑，自顧自地回到座位上，神色自然。

劉博臉上恨鐵不成鋼，壓低嗓音：「你來幹什麼？我不是讓你先躲躲的嗎！」

這種事躲有什麼用呢？沈陌塵心裡笑了笑，扭頭對組長高樂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來得太急，作業忘記帶了，下午我自己交過去吧。」

高樂愣了愣，嫌惡地皺起了眉，冷冷一笑：「哼，什麼沒帶？你就是沒寫吧！」

「我真的寫了，的確是沒帶。」

「不用找借口，沒帶就是沒寫！」高樂眼一橫，扭頭對同桌嘖嘖嘆氣，「真不知道現在一中怎麼了，怎麼什麼社會垃圾都能收？也不知道全家都死了的人是怎麼進一中的，走了誰的後門！」

高樂大聲嚷嚷著，毫不避諱。班級里再次鴉雀無聲，隨後無數道異樣的目光投向沈陌塵，開始有人竊竊私語。高樂指名道姓地指桑罵槐，任誰都能聽出來。

沈陌塵現在應該在尷尬地找地縫鑽進去吧，高樂很滿意這個結果，微笑著昂著頭，宛如一隻得勝的公雞。

他本來就不喜歡沈陌塵，應該說大部分男生都或多或少地對沈陌塵懷有嫉妒，因為他異性緣真的太好了。

長得帥就不提了，身世背景也慘。父親因病去世，母親對他不聞不問。青梅竹馬的女友慘死，最後的親人也為了守護百姓成了植物人。又美又慘，「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專屬於美少年的破碎感，忍不住想守護他一輩子！」（女生們原話）

因此自沈陌塵轉來之後，就格外收到女生們的關照。不僅如此，女生們還前赴後繼地躍躍欲試甚至飛蛾撲火，試圖填上沈陌塵在失去初戀女友之後那空出的心房。

憑什麼？就憑你長得帥？就憑你有什麼勞子的「專屬於美少年的破碎感」？媽的說到底還不是因為長得帥！

平日里沈陌塵低調謙和，不惹是非且犯而不校，高樂雖然看不慣，也不會特地去踩上幾腳。但是自從昨天就連顧燕歌都向沈陌塵表白以後，他就再也無法忍受了！

他還記得那個一向驕傲的姑娘紅著眼睛走出校門的樣子，淚水在夕陽下滴落，他感覺自己的心都碎了！可他心疼地上前試圖安慰的時候，卻因為一句失言說了沈陌塵的不好，就被無情地一腳踢開……他恨！

他恨沈陌塵被顧燕歌喜歡，他又恨沈陌塵拒絕顧燕歌令她傷心，他更恨顧燕歌鐘情的不是自己，能讓她開懷的也不是自己！

本來就一肚子火，可是今天一早來，高樂又得知了一個令他妒火中燒的消息，沈陌塵居然和葉卡捷琳娜在一起了！

葉卡捷琳娜，一中無數男生心中的女神。她高貴卻不倨傲，清冷而又隨和，身體純潔晶瑩，淡金色頭髮近乎銀白，就像童話里生活在冰雪中的公主，男生們只能在夢中才能有非分之想。

可是，就連公主也被他攻陷了！一想到他們以後親親摸摸甚至更進一步，綻放的花兒露出嬌嫩的芯蕊，一片純白的花瓣在夜晚凋零……他就像被綠了一樣難受！明明連一秒鐘都沒有擁有過她，卻好像失去她一萬次！

憑什麼只有長得好看的人才配擁有青春，我們長相稍微普通一點的男生也想擁有青春啊混蛋！

而且，說到底，他覺得自己長得也不差啊，和沈陌塵至少能四六開吧！為什麼和他的待遇就天壤之別呢！

聽著高樂沒有指名的攻擊，沈陌塵再次轉過身，直直地盯著高樂。

「你想幹什麼？」高樂冷哼一聲，皺著眉。

他根本沒把沈陌塵放在眼裡，畢竟自己身高體重都有190，還能怕沈陌塵不成？況且沈陌塵一向謹小慎微，也從不紅臉，一向就是好欺負的老實人。所以在高樂看來罵了就罵了，一個「全家死絕」的人，還敢做什麼？

全班的目光被吸引到沈陌塵的身上。他沉默著，一對有些疲倦的眼眸半掩在碎薄的劉海下，透著憂鬱卻只能壓抑著憤怒，單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他身形單薄，腰背卻筆直，聲音輕柔卻又一字一句地透著堅定：

「我姐沒有死，她只是睡著了。」

又來了，又來了……好一個綠茶。劉博小聲嘟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