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暗房
浮玉這一路昏昏沉沉,可她不敢睡,她怕睡著了就再也見不到翠華了,用僅剩的意志維持著頭腦清醒。
她的眼睛已被蒙上了黑布,黑暗中她隱約能聽到稀碎的趕路聲,雙手已經被綁到身後,此時外面已經可以聽到嘈雜的人聲,想來已經是進了城了。
車旁的人還在輕鬆的閑談著,她側過耳朵聽到幾個「李府」的字樣。
終究還是被綁來了么...
思緒遊離間馬車驚倏一停,浮玉不由得前傾。
「到了到了,快給老子下車!」
來人力氣野蠻地將浮玉拽下車,扯著浮玉便向前走。
「小心點!別把人弄壞了,到時候交不了差拿你們試問!」
浮玉動了動耳朵,看來目前為止她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
想到這裡浮玉十分乖順地跟著那人的牽引,想必這裡就是李府了。
偶爾腳下還會絆一下,浮玉體力不支,已經有些搖搖欲墜。
眼前忽然一暗,感覺到身後猛的一推,腳下失去了平衡落在地上,浮玉有些吃痛地咬住了嘴唇。
吱呀——
浮玉心中一沉,老舊的關門聲讓她有些不安起來,尋聲便猜到了她被放到了偏僻處,這下很難再逃出去,再加上前門有人把守,心下空了又空。
嘗試了幾下發現並不能解開繩索,乾脆躺在一旁,微微地喘著氣。
這期間突然是聽到了什麼響動,浮玉果然警惕起來,然而一雙冰涼的手捂上了她的臉,頃刻間浮玉掙紮起來,剛想呼喊,一個深厚磁性的聲音傳來。
「姐姐,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哦。」
浮玉心下茫然,姐姐?可這人聽起來應當與她年歲相近,心下不禁疑惑起來,試著微微點頭。
「我有辦法能讓姐姐出去,但是姐姐需要答應我,今日在這發生的任何事都不許向任何人提起。」
浮玉又故作點頭,那人反覆確定過後,手便輕輕放下。
正當浮玉放下心時,眼處便傳來一陣冰涼,「嚓嚓」地聲音在陰暗的角落裡無限放大,不知道為什麼,她並不反感那人的觸碰,一瞬間黑布落在地上,光線有些刺眼,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當她睜開眼時,心下卻是漏了一拍,不知為何眼前這人竟讓她恍惚起來,與夢中的黑影重疊在一起,一時之間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不由自主地她的手已經觸上了那人的臉龐,指尖的柔軟讓她瞳孔一緊,反應過來時那人正好整以暇地望著她,眼中噙著笑,並沒有立刻推開她。
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浮玉這才放下手,誰知剛離開便被一雙冰冷的手緊緊握住,那人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她,似笑非笑開口道:
「卻不曾想,姐姐也是那輕浮之輩。」
說著笑意又加深了幾分,似在觀察什麼有意思的東西,神色中充滿了玩味。
「我...抱歉,我只是覺得你很像我曾經認識的一位故友。」
玄衣少年聞聲挑了挑眉,以示好奇。
「哦?這麼說來,我倒是很好奇姐姐口中的這位故人了。」
浮玉眸中有什麼一閃而過,沖著他無奈的笑了笑,竟有幾分苦澀。
「說起來有些荒唐,這位故人與公子般喜玄色衣袍,常出現在夢中,我並未認識那人,卻莫名的感到心悸。」
浮玉言語間向玄衣少年望去,夢中她從未真正近距離觀察過那人,自然不知道長相如何,可眼前這人她的目光卻是一直緊隨著,不舍離開。
玄衣少年見此輕輕一笑,握住她的手又緊了緊。
「姐姐,你這般盯著我看,我竟有些捨不得放你離開了。」
浮玉一時啞然,連忙將手抽了出來,誰知那人一個用力,竟將她拽了過去,一不小心撲了個滿懷,陰暗的房間里突然有些燥熱。
望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她的鼻尖快要觸到他的臉上,一時之間氣息竟有些紊亂,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冷峻的臉。
少年的手遊盪在她的腰處,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眼神不由得有些迷離,一隻手輕輕撫上她的發,將其別至耳朵,俯過身輕輕吐氣。
「姐姐既無心想走,不妨留下來,與我日日笙歌歡愉...」
浮玉像是聽到什麼震驚的事,一把推開了他,神色中滿是不可置信,臉上浮現了一抹紅暈。
「你...你竟這般妄言...如此不知羞的嗎...」
玄衣少年像是聽到了什麼最好笑的事,嘴角閃過一絲譏諷。
「若無交好之意,還是不要調侃在下的好,依目前來看,你離我越遠越好。」
浮玉聞聲一臉詫異,這才注意到少年面色潮紅,額前滲出的汗水順著脖頸落在衣領上,玄色更暗了些。
怎麼會...她來時為何沒注意到...這人的怪異之舉,莫不是...
玄衣少年似有些痛苦,低聲沙啞道:
「若你現在想走,尚且來得及,一會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再回來...」
少年一聲悶哼,蜷縮在地上,肩膀微微地顫抖,似在極力忍耐著什麼,少了戲謔之色,與之前的頑劣判若兩人。
浮玉心下一緊,以前翠華總與她講一些精靈古怪的趣事,不知是從哪裡聽來,見眼下這人沒有絲毫玩笑的意外在裡面,不由得攥緊了衣袖,這跡象分明是中了毒。
可她卻分辨不出是什麼毒,咬緊了牙關,如今少年已匍匐在地,像一隻受傷的小獸緊緊的包裹著自己。
浮玉別過眼,不忍心再看,心下猜出了幾分,緩緩移開腳步,少年微微張開眼睛,勾了勾唇,諷刺一笑,果然如他所想那般脆弱不堪,人心難測,他不該再有什麼妄想,這樣的結果許是意料之中。
想罷無奈的閉上了雙眼,眼瞼微微顫動,一時之間蝕骨之痛蔓延全身,他下意識地咬緊了下唇,蜿蜒的血色順著嘴角緩緩流下,像是在火焰上來回翻滾,身體要炸裂了一般。
他不記得這已經是第多少個日夜了,也不確定自己究竟能扼過多少次毒發,昏暗的房間里沒有一絲光線,他像是陰暗角落裡發了臭的蛆蟲,不知何時會死去,也無法預知下一秒會發生什麼,在這裡度日如年。
記憶中的最後一道光線,竟是一雙鵰花的綉針鞋,緩緩向他靠近,那般的輕巧而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