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就叫軟弱可欺
金秋九月,即使是廣東的天氣也難免濕冷了幾分,前些時日剛刮過一場颱風,地面上還處處都是積水。
潮州城外,由通判所率領的一眾文武百官,以及豪強巨賈不顧天寒風冷,於城外敲鑼打鼓,舞龍舞獅,當真是好不熱鬧,正是為了迎接劉大炮這一行人新官上任。
坐在馬車裡,劉大炮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屬於自己的戰爭這就算是屁股裡面插鑰匙,開始了。
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然後想辦法當個逃兵!
當即掀開了帘子,朝著外面的眾人抱拳拱手道:「有勞各位高賢久候了,鄙人劉洵,初來乍到,還希望日後與大家和睦相處,請各位多多關照,天涼,咱們還是別在外面凍著了,有什麼事兒咱們不妨還是府衙去說吧。」
眾人見狀紛紛歡喜不已,這個年輕知府看起來很好說話啊,說不定還是個軟弱的性子,好糊弄。
事實上這也正是劉大炮的心中所想,他就是要努力的做出一副好欺負的樣子好讓下面的人都學會欺上瞞下,到時候上面一考核,發現他這個知府就是個水貨,將他罷官撤職,踢了他下野。
完美,計劃通。
就見通判上前道:「大人,我等已經將城內最大的酒樓正陽樓包下,特意備好了酒菜為大人接風洗塵。」
「好。」
卻是突聞一聲大嗓門:「正陽樓的飯菜有什麼可吃的?要吃,就要吃天香樓,喝小酒,摟小妞,那才叫得勁兒。」
說罷,就聽著踏踏跺腳之聲傳來,卻是突兀的有一隊足有百十餘人的綠營兵馬,各個身背火槍排成整齊的隊列,隱隱的竟然將他完全包圍了起來。
嚇得劉大炮小心臟都有點不會跳了,還以為是自己殺官冒任的事情這麼快就發了,而雷震天則也同樣是緊張的手握劍柄,似是準備要殺出一條血路。
「下官劉進忠,見過大人,我家公子已經在天香樓備下薄酒,請大人與夫人一同飲酒作樂。」
當然,沒聽說逛窯子還帶夫人的,這話,著實是頗有些羞辱的意味了。
哦~,原來是在羞辱我,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他要弄死我呢。
對了,夫人?我特么哪有夫人啊!
見劉大炮臉色難看,那劉進忠冷冷一笑,道:「怎麼,大人不肯給我家公子這個面子么?」
話畢,其身後的綠營將士們齊刷刷的將身後背著的火槍一卸,同時往地上重重的一磕,發出啪得一聲齊齊的聲響。
怪嚇人的。
還是吳順天附耳過來道:「這人所說的公子,應該是平南王尚可喜的五公子,這五公子別院就在潮州城中,這是故意給你難堪,要給你一個下馬威了。」
劉大炮心中瞭然,說白了這就是本地地頭蛇想要殺一殺他這個新來主觀的威風罷了,既然是尚可喜的兒子,那在廣東的這一畝三分地上自然也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畢竟此時此刻朝廷的國策在對待三藩之時還是以安撫為主的。
頗有些,地頭蛇向過江龍宣戰的意思。
當然,這尚可喜的公子肯定也不敢做得太過分就是了,既然不是自己殺官冒替的事情發了,那這些個槍支裡面肯定是沒有裝彈藥的,否則就這清朝初年的火器質量,剛剛那麼一下齊震怎麼可能一個走火的都沒有。
想要認慫還是強硬,自然也全都由他這條過江龍自己拿捏其中的分寸了。
劉大炮本人倒是很願意給這位地頭蛇一個面子認個慫,進一步坐實自己這個朝廷命官是個水貨的第一印象,可問題是,他特么上哪找個夫人去啊!
大意了。
應該再安排一個假夫人陪著自己來上任的。
但是強硬肯定是不可能強硬的,這種波譎雲詭的複雜局勢之下能人強吏要麼就是陞官要麼就是升天,他哪個都不願意。
所以……
「啊~,好多兵,好多槍,我好怕啊~救命啊~」
既然決定軟弱可欺,索性就堅持到底吧。
當即劉大炮捂著自己的心臟鬼哭狼嚎:「啊~我的心臟啊~,嚇死我啦~我好害怕啊~嗚嗚嗚~,媽媽~我要暈倒了~,這下沒有半個月我是起不來啦~」
然後嘎的一下,就躺下裝暈了。
這,就叫做軟弱可欺。
給一眾官員百姓兵丁什麼的,包括雷震天在內,全都給幹了個一臉懵逼。
什麼鬼啊!
您不覺得您太假了一點么?
而作為始作俑者的劉進忠卻是心裡咯噔一聲,真的慌了。
他也不是一個真的莽夫,只是現在這潮州乃至於整個廣東的官場形勢都非常非常的複雜,今兒他搞這麼一出也是大有深意,有著無數的后招在等著呢。
可他怎麼也沒料到這個新來的知府居然會玩這麼一手啊!
這一暈,他縱使是有千百個後手也全都使不上了。
而且細細想來,這一暈可以說是極為高明的以退為進之策,因為什麼時候醒來完全取決於他自己,在他醒來之前,自己等人萬般本事千種手段都只能憋著,而等他醒來之後,必然是已經準備萬全,自己一夥作為地頭蛇,熟悉情況的優勢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
而如果他將此事傳揚開來,那卻是指不定要傳成什麼樣的了,甚至於直接傳成他造反都有可能,到時候,莫說是五公子,怕是平南王本人都保不住他,也一定不會保他。
滿門抄斬都不是不可能。
想到此,劉進忠冷汗淋漓,噗通一聲就給跪了。
而跪在地上的其他人,尤其是通判與同知二人見狀,忍不住互相對視了一眼,心中默道:是個高手啊。
雷震天也在暗暗思量:師兄新收的這個二弟子,當真是有幾分本事,我都沒想到如此高明的破局之法,別的不說,就這份急智和無賴的勁兒,倒是真有幾分他那個師兄的風骨。
師弟怎麼總能收到這種徒弟,當真是,慧眼如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