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螢火（四）

葉悠見他很關注這個問題，便直接回答他：「你在思考問題時有一個習慣」。說著葉悠做了一個食指和拇指摩擦的動作。

「這樣啊，那我需要注意了。」江奕看了看自己的手說道。

「政委呢？他去哪裡了？」葉悠問。

「他短時間不會回來。」江奕說道。

葉悠見他不願意回答，便適時閉嘴不再追問這個問題。江奕看著眼前這個成熟穩重的葉悠，有一絲心酸。「你不要把什麼都背在自己身上，這一切跟你沒多大關係。……既然選擇當刑警，他們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

葉悠顯然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她垂下眼帘說道：「需要我做什麼？」

江奕在心裡暗暗嘆氣，他只能言盡於此，最終能不能放下還是要看她自己。「我需要你想辦法找到韓黎。」

「你不知道他去哪兒了？」葉悠吃驚地說。

江奕點頭，「他說他去找倉庫，自此便失去了蹤跡」。

「我儘力吧。」說完她起身離開輕輕地將門帶上。

江奕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相信葉悠能找到韓黎。這個年輕的姑娘從什麼時候開始漸漸成長為他們可以依靠的夥伴了呢？

夜晚的薊幽很美，古韻悠長的河水從天邊傾流而下，在流光溢彩的街燈中熠熠生輝。

「你很喜歡這裡。」葉悠對著灌木叢后的人影說道。

「你不也一樣嗎？」慵懶的聲音中帶著絲絲疲憊。

葉悠靜靜地看著他。韓黎拍拍旁邊的草地：「別傻站著，坐吧。」

葉悠坐在他旁邊輕聲說道：「江奕在找你。」

韓黎沉默良久才說道：「我知道。」

「你……需要幫助嗎？」葉悠問。

「葉悠，你知道嗎？我是一個小偷。我……不配……。」韓黎的聲音非常低，葉悠好容易才聽清這幾個字。

「其實我當警察為了鐵飯碗那些話都是騙你們的……。這些年，我對父母的死一直耿耿於懷。我想弄明白爸爸的想法，想看看是什麼比我還要重要……。後來，我走了他走過的路，反而特別期待有一天也能像他一樣犧牲，像他一樣蓋國旗下……，因為那樣……我就可以離他更近一點……。」葉悠看著漫天的繁星第一次說出心裡話。

「這些年，我和所有人都保持著距離，就是擔心自己會有牽挂……。孟哥和袁偉成出事後，我……第一次覺得我得活著，得活到幫他們報仇的那一天。」

「活著一點都不容易。可是既然老天讓我留下了，我就要對得起我的兄弟們，把他們沒完成的心愿繼續完成。」

「韓黎，一起吧。」

韓黎轉頭看向葉悠，她的眼裡盛滿星光。

「好，看在你這麼弱的份上幫你一把吧。」說著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短髮。「沒事兒把頭剪這麼短幹嘛。好好的女孩子不當，非得要這樣。」

「要你管。」葉悠吸著鼻子說道。

「你回去跟江奕說不要著急。我已經找到了幾個可疑地點，待我確定了就會在這裡與你接頭。」韓黎輕聲說。

他其實從未打算放棄。葉悠鼻子酸酸的，正想著如何開口。韓黎又說道：「趕快回去吧，你一個女孩子太晚了不安全。」

葉悠想要拒絕，韓黎卻推了推她。「回去吧，那些人雖然現在不敢明目張胆地跟蹤你，但時間長了還是要小心暴露。」

葉悠不得不起身。「你要小心。」她臨走前仍舊不放心地提醒道。

「管好你自己。不用操心我。」韓黎說道。

不知為何，這次韓黎給她的感覺很不一樣。以前不管怎麼樣至少還能看到光，這次她在他身上連那一絲光都看不到了。他靜靜地躺在那裡，與大地漸漸融為一體，仿若黑洞一般將周圍都變成至暗的樣子。

在等待的日子裡，葉悠走遍了刑警隊的每個角落，尋寶一般將孟哥留給她的鑰匙一一實驗著。洛萌勸她小心，她卻對這冒險樂此不疲。

「你猜我發現了什麼？」葉悠舒服地坐在宿舍的床上對著洛萌說。

洛萌嘆氣：「雖然宋制偷偷將攝像頭的位置調整了，但他們依然能監測到局裡，你不能太大意。」

「嗯，嗯，我知道。」葉悠心不在焉地應著，顯然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洛萌覺得葉悠像是叛逆期的小孩兒急於脫離自己的羽翼，她正想著如何說服她時，葉悠的臉色突然變了。

「你怎麼了？」洛萌問。

「報告……這報告是趙冬寫給孟哥的。」葉悠一邊翻著手中的資料一邊說道。

「有什麼問題嗎？」洛萌很著急。

「他分析了薊幽以及周邊偏遠地區的人口情況，尤其是這幾個小村子。它們位於薊幽外圍的大山之中，近三十年來這裡的女性適齡人口流失率在90%左右。」葉悠說道。

「打工潮、遠嫁等因素都有可能，有什麼奇怪的嗎？」洛萌問。

「奇怪的是這些人絕大部分都沒有再回到村子，而且都是音信全無。」葉悠抬頭看向洛萌，「趙冬還將她們的信息採集回來跟失蹤人口和遇害人口信息對比，卻都是一無所獲」。

「以前通訊不發達的時候，人們特別容易失去聯繫。離開家鄉散落到各地也是常有的事情。」洛萌說。

「失蹤人口……對我們來說太常見了。每天任何一個派出所都能接到走失的協查通報，可是找到的卻寥寥無幾。」葉悠說道。

「你的意思……。」

「他們都說趙冬是一個聰明且執著的人。若真是如此他就不會放過這個課題……。我大概能猜到他留給我們的證據是什麼了……。」葉悠輕聲說道。

製作標本的陳松奇，婦產科醫生和護士，沒有身份的流浪女人，照片上的孩子……，答案呼之欲出，洛萌卻不想開口。她不願意往那個方向想，人類真的是最殘忍的動物，沒有之一。只有他們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同類……。

「我們早該想到的……，什麼才能讓趙冬這樣的一個刑警低頭……，只有他的妻女。而他的女兒……需要心臟，她要活下去就必須要移植心臟。」葉悠眼含淚水。

「怪不得他們會有這麼大的能量。人口販賣本身就有著巨大的利益。歐美這些發達國家每年尚有數十萬人被害，更不要提那些不發達國家了。戰亂的國家有些地方的人口買賣甚至有著國家背景，財閥、政要、警察、軍方一旦這些人參與進去，將形成一系列的控制鏈，甚至可以明目張胆地拍賣競價。被控制的人們像貨物一樣被隨意買賣虐待……。」說到這裡洛萌握緊拳頭，「趙冬留下的那些材料沒那麼容易送出去，我們要提醒江奕小心」。

葉悠想到假扮成政委的江奕，「他肯定知道了。我們現在應該擔心那個送材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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