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長公主（二十一）
季錫本人對靳忽王子的威脅並沒有覺得需要多在意。
——不想和談？
——可以，那就打到你必須和談為止。
皇帝溫沉出聲，「先將靳忽王子壓下去。」
季錫點了靳忽王子的穴，確保他不能擅自行動才直起腰，對走過來的御林軍說道：「帶下去吧。」
陛上的太監尖細的嗓音叫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百官陸陸續續散去。
季錫跟著皇帝到養心殿，這才開口問道：「皇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皇帝嘆了口氣，「胡秀敏自從你離開京城之後精神就好了不少，雖然有時候還是會胡言亂語，但是比起之前，已經好很多了。」
「白瓊同她本來就不對付，兩個人一同到御花園爭執，胡秀敏伸手推了白瓊一把，白瓊從假山上滾了下去，撞到了石頭上。」
「那懷孕......」
皇帝點點頭，「一屍兩命。」
原本是不知道有孩子的，只是白瓊公主身亡之後，發現她下體流血不止，這才知道白瓊公主是懷孕了。
「皇上想要怎麼做？」季錫問道。
皇帝抿唇，「季愛卿覺得呢？」
季錫低著頭，「皇上是皇上，自然是皇上想要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
皇帝將季錫扶起來，嘆了口氣，「你也知道，朕一直不想要戰爭，只是這件事情發生，似乎也難以避免戰爭。」
季錫頷首，「是。」
「季將軍——永安，還是留在京城吧。」
皇上終究無奈，「律法一事，朕會推行到底的。」
季錫卻跪了下來，身姿挺直，嗓音低沉，冷漠的聲線多了些真實。
「皇上，臣想帶公主一道離開。」
皇帝嘆息一聲，臉上儘是無奈之色，「罷了罷了，那你便帶著她一同去吧。」
「是。」
...
.
帶著謝淳音去闕城這件事情，季錫是一開始就想好的。
一來，如果謝淳音在京城發生了什麼事情，自己鞭長莫及。
二來，夫妻之間也沒有一直分隔那麼長時間的道理。
何況之後他大約都會守在闕城了，除非回京致仕，否則怕是不會再進京。
再者，武將同文臣不同，文臣有規定致仕時間，可武將向來馬革裹屍才是最終歸途。
——「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到了將軍府，謝淳音正在收拾去闕城的東西。
身旁的庄嬤嬤勸道：「公主，便是你收拾好了東西，將軍也不會讓你同他一道去闕城，你這是何苦？」
謝淳音認真地搖頭，「庄嬤嬤，你會這樣說只是因為你不懂他。」
是的——這個世界上，謝淳音敢保證，最了解她的一定是季錫。
他可以理解她所有的想法，會支持她的決定，就連所有人都覺得驚世駭俗的女子學堂也因為她在江南辦成了一所。
謝淳音真心實意地感覺。
——這個世界，不會有比季錫更懂自己的人了。
而自己怎麼會不懂季錫呢？
他讓她在將軍府等他，並不是在將軍府等他離開，而是等著同他一道離開。
謝淳音相信，自己是沒有會錯意的。
也就是因為這樣，謝淳音才更加更加喜歡季錫了。
她穿著一件緋色衣裳，將她面色襯得雪白，可是臉上的欣喜之色是騙不了人的。
「庄嬤嬤，季錫一定會讓我同他一道離開的。」
謝淳音肯定道。
季錫走進來，就聽到這一句，輕笑。
謝淳音回頭看向他，帶著笑意的聲音多了幾分嬌媚。
「你怎麼回來都不出聲啊？」
季錫輕笑，微微低頭，將謝淳音攬在懷裡，高挺的鼻樑觸碰到了謝淳音的鼻子，兩個人呼吸交纏，「我若是出聲，又怎麼知道公主居然如此了解我？」
謝淳音臉上泄出些喜色,「我就知道你會同意讓我同你一道去闕城的。」
「當然，」季錫挑眉，語調輕鬆隨意，「律法改革推行，若是有朝一日我在闕城浴血奮戰，公主一封和離書寄過來，那我要多傷心啊。」
謝淳音煞有其事地點點頭，「便是因為這樣，你就更要帶著我了。」
「到了闕城，你可以去忙你自己的，我繼續開辦女子學堂，你之前不是還告訴我，闕城許多婦孺都沒有文化沒有經濟來源嗎？」
「那麼我就讓她們學到可以保證自己衣食住行的技能。」
謝淳音說著這些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著光。
季錫很喜歡她這般模樣，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公主開心便好。」
謝淳音笑著回望他。
只見季錫後退一步，伸手作揖，「那公主殿下可願與末將一同去邊疆？」
「當然。」
謝淳音撩了撩裙擺，也向他行了一個禮。
......
.
但季錫還是在京城等謝淳音的治療完畢之後才開始動身。
湛江可受不了闕城的嚴寒，他第一次去闕城還是因為季錫受傷，等他到了闕城的時候，只覺得整個人都快變成冰棍了。
送別季錫的時候，湛江活像是遇到了什麼妻離子別的慘事。
一度讓季錫想要儘快甩開他。
謝淳音倒是很耐心地安慰了一陣子，季錫很快就將她拉走了。
闕城民風淳樸，因為季錫一直守衛闕城的原因，對季錫可謂是奉為神明。
「將軍，這就是公主殿下吧？可真是天仙一樣人啊！」
「可不是嘛，我見到公主啊，都覺得自己好像見到了什麼神仙妃子一樣呢！」
季錫拉著她一個個點頭問候過去，謝淳音有些意外。
她一直以為季錫是那種清冷得不近人情的人，結果看到他和闕城的婦孺交談，卻好像完全不受影響一樣。
這樣的反差還是蠻讓人有些意外的。
「你平時和他們都是這麼相處的嗎？」
謝淳音還是覺得挺新奇的，她自小在宮中長大，還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情況，感覺整個人的觀念都被刷新了。
季錫倒是沒有什麼意外的神色，臉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只是看著謝淳音的表情帶著些淡淡的笑意，「其實這裡的人大都很淳樸，就像是之前的事情——在這裡其實沒有什麼。」
「在京城和江南或許開設學堂會有困難，但是在這裡完全不用擔心招不到學員。」
「因為這裡的人比誰都清楚，過得好不好是自己的事情，如果能讓她們賺錢，她們會比誰都開心。」
謝淳音慎重點頭，連同臉上的表情都凝重了些。
「我知道了。」
京中人多富，因為沒有生存條件的憂慮，就算是有關於生存條件的憂慮，也不會讓自家的孩子出來上學堂。
陳舊的觀念已經讓他們逐漸的安於現狀，並不想要追求改變，所以也就稱不上什麼改革。
但是闕城不一樣。
闕城是一個全新的城市——更是一個長期要擔心戰火侵襲的城市。
這裡的人們已經出了吃飽穿暖沒有那麼多的陳舊儒節。
這是很正常的一種現象。
但是，「那你說，如果我要開設學堂，如果地方不夠怎麼辦？」
「而且如果是還要教習那些小孩子，還有婦孺，兩方肯定不能放在一起教學。」
「小孩子當然是要多學習新的知識，最好能組織一起去外面遊學，我是說就像是你小時候的那個樣子。」
「但是婦孺要擔心的事情會比小孩子多，因為她們還需要擔負著贍養父母，教習孩子的責任，肯定是不能一概而論的。」
「而且很多的婦孺可能已經習慣之前的事情了，肯定不會像是之前的小孩子那個樣子，是可以改變的。」
季錫微微笑著，波瀾不驚地說道：「難道在你心裡，我就是連同幾所院子都買不起嗎？」
謝淳音想了想，猶豫著點頭，但是很快開始搖頭，「也不是，就是吧，我覺得好像你不是很擅長做這些事情，何況將軍府的財政大權也不在我手裡嘛。」
「哦，」季錫捏了捏她的臉，「原來公主殿下還擔心我養不起你啊。」
謝淳音抿抿唇，「養我當然是可以的，我這麼好養，給我一口飯就行了。」
「那可不行，公主殿下可是我捧在心尖上的人，要是只讓你吃糟糠菜，只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季錫皺了皺眉，深沉地嘆了口氣，「這樣吧，我完了讓齊副將將將軍府的賬本給你，但是管賬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當時不交給你，就是覺得你不需要擔心這些事情，這些事情我也已經交給別人處理了。」
「皇上因為軍功給的賞賜並不少，之後又找到了幾個貧寒人家出生的經商奇才，到現在應該也不會少。」
......
.
——何止是不會少。
謝淳音看到賬本的時候，感覺自家皇兄都沒有這麼奢侈才對。
看看那鋪子地契莊子，真是讓謝淳音狠狠震驚了一把。
倒是在心中開始覺得——還好季錫沒有將中饋交給她，她哪有這能力啊。
不過，「你說的經商奇才？是從哪裡來的？」
謝淳音將賬本扣上，轉頭望向正在規劃地圖的季錫。
季錫沒有抬頭，語調中帶了幾分漫不經心，「嗯，路上撿的。」
說是路上撿的是真的——
那兩個小孩兒還真是季錫去玩闕城的路上撿到的，大的那個背著小的，因為家鄉發生蝗災，沒有糧食，爹娘把最後的糧食都留給他們兩個了。
季錫遇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兩個人也快餓死了。
至於之後發現他們有經商的才能，也是意外發現兩個人居然可以在沒有任何資本的情況下開始賺錢——居然還是賺軍營將士們的錢。
自那之後，他就讓這兩個人管這些東西了。
當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這兩個人也是感恩的人，何況季錫給的報酬也不少，兩個人的一成，看看他的賬本就知道這一成的分量可是一點都不少。
所以到現在為止，這邊也沒有出過什麼差錯。
「學堂那邊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趕明兒我就可以過去監督了。」
謝淳音又說起另一件事情，語調中多了幾分歡快。
「多請幾個女夫子，小孩子還可以給她們請個強身健體的夫子。」季錫說著。
謝淳音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我也覺得，小孩子還是需要鍛煉好身體才對。」
「嗯，她們畢竟以後都是要靠自己的——闕城因為連年的戰事，幾乎變成了女兒城，這些女子若是立不起來，之後還是沒有辦法。」
謝淳音：「我也覺得，雖說是辛苦了點，但是應該會有成色才對。」
....
.
這件事情解決了之後，季錫有一段時間沒有去看謝淳音那邊學堂的進度。
倒是聽說了不少——闕城的女兒家現在都講謝淳音叫做活菩薩。
兩個人都變成了事業型強人，相處的時間反而變少了。
倒是在三個月之後，謝淳音在學堂暈倒，被人急急忙忙送回來。
季錫一下操練場就往院子趕去，到了院子剛好聽到大夫的聲音。
「公主這是有孕了。」
季錫走進去，手指蜷縮起來之後又分開，看向也在愣神的謝淳音。
「剛剛大夫說了什麼？」
大夫自覺想離開，但是聽到將軍問話，還是忍不住說道：「將軍，是公主有孕了。」
季錫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孩子什麼時候會來。
謝淳音之前還經常會想，但是自從開辦學堂之後，就已經沒有再想這些事情了。
兩個人也默契地打算順其自然。
「將軍，你不歡喜我有孕嗎？」謝淳音望進他眼裡，聲音微微停頓。
大夫一聽到這句話就立刻退出去了，不管將軍怎麼想，自己都不能發表任何態度，杵在那裡也太尷尬了不是。
季錫——怎麼會不歡喜呢？
他只是太緊張了以至於有種恍惚感，畢竟這可是他們兩個人的第一個孩子呢。
「當然不是，我們可是要生十個八個的。」
季錫走到謝淳音身邊，半蹲下身握住她的手。
「說什麼呢？」謝淳音臉紅紅，「我怎麼可能會生那麼多啊。」
季錫輕笑，「本將軍可從來不說虛話。」
——但是不管怎麼樣。
謝淳音都沒有生下十個八個。
兩個人這一生有三個孩子，謝淳音第一胎生了一個女兒，第二胎生了兩個雙胞胎兒子。
兩個人是前後腳離開世界的，美滿一生，平安快樂。
——又且。
——希望大家也平安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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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有點晚了，所以沒有設置在下午六點。
本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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