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新婚(下)

賀新婚(下)

淮北侯府在北地,與京城相去甚遠,若是穩當些,行車要月余。

葉尋珠今日拜別父母,在定海侯府過一場送嫁之禮后,便要隨著送嫁隊伍前往北地,待到了北地,再與淮北侯世子拜堂成親。

昔日與葉尋珠拌過嘴紅過臉的姑娘也來了不少,給的添妝有厚有薄,就算不上心,多少也是不出錯的,一人一句祝福的話往葉尋珠耳朵里塞,讓她聽得直發笑。

定海侯在外邊大宴賓客,旁人的酒還沒敬幾輪,他自己就醉倒了,眼睛還紅了,差點鬧出笑話。

婢女來報的時候,定海侯夫人眉毛這就狠狠擰了起來,也顧不上再同葉尋珠說什麼,只交代她在房裡好好待一會兒,等吉時到了,讓她兄長來背她上花轎。

葉尋珠湊到宋燈耳旁道:「哎,爹爹只怕又要被收拾了。」

離得近的世子夫人看了宋燈一眼,心裡多少有些家醜不可外揚亦或不能道長輩是非的念頭,可這大喜日子,她也不好說葉尋珠什麼,只能佯裝沒有聽到。

宋燈心中好笑,沒想到定海侯原有些懼內。不過她並不覺得定海侯夫人走的那麼急匆匆真只是擔心定海侯出醜,那位向來剛強的夫人怕是受不住眼下這煽情的景,怕自己在女兒跟前掉下淚來,這才借著這由頭逃了。

但這也沒必要與葉尋珠說,她還是這般快快樂樂的好。

「吉時到——」

報時的人聲音拉的很長,在一片喧嘩之中顯得格外突出。

葉尋珠常說自家哥哥除卻課業不行,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宋燈今日還是第一回見定海侯世子,別的不說,那身板倒是真的結實,和文文弱弱的世子夫人站在一塊像是兩樣人。

定海侯世子一把背起妹妹,哪怕平日吵了再多嘴,此刻都有些不舍。

侯府前,送嫁的車行已經備好,光是嫁妝便有一百抬,更別說因為旅途遙遠而備下的護衛。車行最前頭一人腰間配著刀,騎著高大的駿馬,正等在那裡。他身旁還有一匹空著的馬,是留給定海侯世子的。此行旅途遙遠,除卻定海侯府的明珠以外,又有眾多財物,難免惹眼。為了萬無一失,自然由定海侯世子親自護送。如此類推,前頭那男子自然也是侯府的親戚。

宋燈只是沒想到,鎮國公世子竟同定海侯府有親。騎馬等在最前方的,正是先前有過一面之緣的鎮國公世子燕虞。他今日穿著一件玄邊雲紋的褐衣,頭上正正經經地束了發,目含霜雪,眉飛入鬢,倒確實有一番將門虎子的氣勢,難怪定海侯府會請他一同護送,有鎮國公府與定海侯府兩家的威勢,想來這一路也可以稍稍放心。

宋燈此時才恍惚想起當日成王宴上葉尋珠直呼燕虞姓名,還說要讓兄長教訓他的事來,緣不是一時氣昏了頭,而是他們本就有親。

宋燈看著看著,便陷入沉思之中,下意識考慮起這一路是否還有什麼他們尚未周全之處。待她回過神來,才發現燕虞正看向她這個方向,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看得太久,讓他察覺到了。

宋燈有些赧然,下意識往人身後躲了躲。

好在送嫁的隊伍很快便啟程,一會兒便看不見最前頭了,宋燈盯著坐著新嫁娘的紅色小轎,心中有些悵然,經此一別,也不知何日才能再見。上一輩子,葉尋珠這一嫁,她們可就再也沒見過了,也不知今生是否能有不同。

送嫁隊伍慢慢走遠,聚在門前的眾人卻不可能就這樣散去,侯夫人將那些夫人小姐引至一處,定海侯的酒醒得很快,此刻已能招待剩下的男客了。

宋燈已經許多年沒絞盡腦汁地恭維人了,可眼前不少德高望重的長輩,不求一個個哄高興了,起碼不能得罪人,處在期間周旋多少有些疲憊。

好在沒一會兒,世子夫人便來救她了。

宋燈與世子夫人並不熟稔,今日方才第一次見面,可她這個性格,只要有心,同大多數人都能融洽相處。

世子夫人帶她逛了逛侯府的庭院,道:「其實是母親讓我帶你在府里走走的,她說你今日一早便來寬慰小姑,實在辛苦,猜測你多半有些累了,沒精力同人應酬,還是來看看景緻的好。」

侯夫人的原話要更直接些,說宋燈能與葉尋珠處的來,不管為人如何八面玲瓏,想來骨子裡還是不耐煩這些人情往來的,所以趕忙讓世子夫人來救上一救。

宋燈笑道:「多謝姐姐救我。」

世子夫人見她這般,也不自覺露出個笑來。

定海侯府中的山水園林是花大價錢造的,無一處不精美,時有巧奪天工之處。宋燈原先只想散散心,很快竟也看進去了,與世子夫人就這園林聊了起來。

只是兩人才正聊到興頭上,便有侯府婢女神色為難地求見世子夫人。宋燈也不詢問,只體貼道:「瞧我,不知不覺里佔用姐姐這麼多時間,侯府今日正是大喜的日子,想來要用到姐姐的地方還有許多,我可不敢再占著姐姐了。」

世子夫人感念她體貼,又卻有急事,便留了個婢女下來,道:「宋妹妹,什麼時候挑個好日子,我再專門邀你來府上,倒時再好好與你說說這園林典故。今日我實在是走不脫,只讓這小丫頭先帶你繼續走走。」

宋燈含笑應下,待世子夫人急匆匆走了,便跟著那婢女青黛走。宋燈問了兩句,得知青黛如今十四,雖跟著世子夫人,其實平日里主要做些洒掃的活,得力的大丫鬟方才都跟世子夫人走了,想來突然要她處理的事情有幾分棘手。

宋燈習慣性地有些憂心,但轉念一想,世子夫人雖文弱,定海侯夫人的手段還是厲害,想來只是處理起來繁瑣些,遠沒到要她這個外人來操心的地步。

她一邊想著,一邊隨青黛踏過一道圓拱門,一抬頭,便同元孟打了個照面,兩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宋燈只猶豫了片刻,朝元孟微微頷首,也不等待他的反應便退回門后,青黛連忙謝罪:「宋姑娘,是奴婢記錯了路,還請責罰。」

世子夫人原本要她帶路,也有避免宋燈走出后府,被人唐突的意思,誰知道小丫頭毛毛糙糙,反倒鬧出這種烏龍。

宋燈現在還有些不平靜,看著青黛嘆了口氣,道:「你帶我回先前的涼亭坐坐吧,可還記得路?」

青黛連忙點頭。

宋燈在涼亭中坐下,雲心沒看清那人的臉,只以為她是見到外男受了驚嚇,還有些納悶,覺得自家小姐應當不會這麼脆弱才是。

水岫方才是看清臉了的,但也不能完全猜透宋燈心思。

宋燈此刻心情有些複雜,定海侯府前世原本未參與奪嫡之事,後來不知為何被拉下水,到了最後近乎散盡大半家財,好在侯府的人都沒事。她原本也想著,或許可以在適當的時候為定海侯府與元孟牽線搭橋,既能助元孟一臂之力,又能讓定海侯府免於前世那般元氣大傷。可她沒想到,元孟竟這麼早就同定海侯府有來往了,前世真是如此嗎?她心中開始有所懷疑。

事實上,重生以來,她所遇到那些不同,亦或出錯的預料,大都可以用她並不真正了解元孟的這段過往解釋,剩餘的三兩也可能是她重生后的舉動帶來的變化。可宋燈總覺得,確確實實有哪裡不對。

「小姐?」

水岫有些擔心地喚她。

宋燈看向水岫,事實上,除了那些變數帶來的擔憂以外,她不得不說,水岫今日的那番話多多少少還是給她帶來了一些影響。宋燈嘆了口氣,道:「罷了,我們還是回席上,慢慢等宴會結束吧。」

侯府的熱鬧只一日便結束,送嫁的隊伍還在旅途中慢慢前行。

隊伍停下休整的時候,燕虞拉著葉世子一同到葉尋珠的轎旁,敲了敲她的轎子。

葉尋珠立刻掀起小簾,道:「怎麼了?」

她早憋壞了。

葉世子無奈,把帘子蓋了回去:「姑奶奶,拜託你再忍一忍。」

燕虞掏出一個錦盒,遞到了裡邊,道:「新婚賀禮。」

他原本想早些送的,誰知道不趕巧,撞上裡邊有人,一拖就拖到了現在。

葉尋珠立時便打開了,驚呼出聲:「你這東西哪裡來的?」

燕虞:「……怎麼了,你不喜歡?」

母親去世后,姨母對他管教諸多,以至於他見了姨母就頭疼,雖說如此,他心中卻是感念姨母一家的。尋珠成親,他不知道該送些什麼,便特地讓程管家從庫房中選了一份足夠貴重的禮物。

葉尋珠道:「你就告訴我從哪來的!」

燕虞道:「這是當年我父親大勝之後,先帝賜下的東西之一。」

葉尋珠猜到這對玉佩來歷不凡,卻沒想過這麼貴重,轉念一想,便明白宋燈那怕也是八九不離十。

葉尋珠對燕虞道:「表哥,你知不知道你同人送了一模一樣的禮,你先前還打破了人家的頭,她都不跟你計較,現在看來,你們這是命中注定有段緣分!」

燕虞愣了愣,腦海中浮現一個姑娘蒼白又鎮定自若的臉。

他對葉尋珠道:「胡鬧。」

葉尋珠才不理會他,一心看著那白頭鳥與牡丹,心中滿是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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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來也無用(雙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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