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離開夢境的辦法

「我當然是想離開。」

毫不遲疑地，姜眠立刻開口說道。

他只是抱著僥倖的心理想要從諾登斯口中獲得一個確切的答案，原本也沒報多大的希望，未曾想，諾登斯給他的回答卻出乎了他的意料。「如果有的話」——這句話是不是說明，的確有某種辦法可以離開這個地方？

「假如……會死呢？」諾登斯的語氣有些輕飄飄的。

「一定會死？」

「不，只是有幾率。」

「那就沒什麼了，」姜眠笑了笑：「我還是選擇離開。」

「……好。」

遲疑了片刻后，諾登斯才緩緩地從口中吐出了這個字。

如果可以的話，他其實並不想給這些入眠者提供清醒的方法，但是對於那些有著強烈回歸現實願望的人們，他又不忍看著他們逐漸墮落頹廢下去。

有些生的希望，總比一直苟活要好些吧？

他愛著人類，也愛著所有的入眠者，他將他們當作家人般愛護，保護他們在這個世界中免受折磨與困苦。從其中一些人的身上，他學會了希望的重要性。

「那你今天先休息吧，我得去做些準備，」說著，諾登斯從椅子上站起來，臨走時還指了指姜眠左手邊的方向，「和你一起來的那個入眠者，在那邊的書架旁，你想的話可以去看看他。」

「謝謝你。」

望著諾登斯的雙眼，姜眠非常認真地向他道了謝。

「沒事，」他笑了笑，「晚安。」

手中拿著一盞燈，銀髮的獵人和他來時一樣，在影影綽綽的火光下逐漸離去。姜眠想了想，還是決定去看看李天佑，畢竟也是他在來到這裡之後，唯一一個認識的人。

他輕手輕腳地向諾登斯指示的方向走去，果然不出十幾米，他便看到了那個背靠著書架，坐在地上的中年人。他的確沒受什麼傷，倒是一副還沒有從打擊中緩過神來的樣子，看上去多少有點傻愣愣的。

「你還好么？」姜眠向他問道。

李天佑抬頭看了他一眼，雙眸微微瞪大，先是點了點頭，又緩緩地搖了搖頭。

見他那獃滯的神情，姜眠蹲下身子和他保持平視，語氣盡量放得平和了些：「你知道我是誰么？」

「之前的那個……」

看來還沒傻，有救。想了想，姜眠說道：「我是警察。」

聞言，李天佑終於有了些反應，整個人變得活分了起來。他抬起頭來打量著姜眠，雙唇顫抖著道：「警察同志，我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這熟悉的句式，真沒想到在這個鬼地方還能聽到。姜眠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你還記得自己都幹了啥吧？鐵證如山，神仙也救不了你。」

「啊？哦……對，好像是，」李天佑又頓時冷靜了下來，「我想離開這個地方……」他喃喃道。

「你回去了也要面臨法律的制裁，即便如此你也想回去？」

「回去至少比待在這裡好吧。」

「那還真不一定，」姜眠笑道：「我給你普及一下法律知識，像你這樣貪污捐款達到了上億巨額，並造成了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使國家人民利益遭受了重大損失的人，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無期徒刑，乃至死刑。我估摸著你死刑應該懸點兒，努努力混個無期還是挺有希望的，就看到時候法官怎麼判了。」

「……沒事。」出乎姜眠預料的，李天佑竟然表現得出奇的平靜。有可能是他早就料到了自己的結局，也有可能是他在經歷了這裡的事情后，對於糟糕事情的容忍度變高了不少。

「我就想再看看我老婆和兒子，他們一定很擔心我。」

姜眠幾乎是立刻，一口火氣「騰！」的一下就從心口冒了出來。

是，人們常說但凡沒有壞透了的人，即便他做了不少壞事，也擁有著好的一面，擁有著人性光輝的那一面。但是難道這就是他們可以為了一己私慾，肆無忌憚做盡壞事的理由么？試問天下又有多少認真生活的父親不愛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如果怕他們擔心你，那一開始就別做那些壞事不好么？

在警察這行業做了些年，見過的人渣和奇葩不計其數，要是每個人都動了氣那身體還真不一定受的住。於是姜眠幾乎是立刻便壓制住了怒火，而是轉移了話題：「你還記得你是怎麼來這裡的么？」

李天佑搖了搖頭：「我在看守所里，和往常沒什麼不同，一覺醒來就到這裡了。」

和姜眠自己的情況差不多，他也對自己如何來這裡的毫無想法，甚至連是人為的還是巧合的也完全不清楚。

「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任何一點和往常不對勁的都可以。」姜眠還是有些不死心。

但李天佑還是非常肯定的搖了搖頭，徹底斷絕了他的思緒。

「那好吧，」姜眠站起身了，決定不再繼續逼問他，「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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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姜眠是被一個人叫醒的。

諾登斯的臉在姜眠微睜的雙眼前出現，因為剛剛睡醒的緣故，他的輪廓還不那麼清晰。姜眠迷迷糊糊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經過一夜而被膈得有些生疼的骨頭，感覺渾身都不得勁兒。

諾登斯指引著他走向了圖書館的更深處，出乎意料的是，德洛姆也跟在了二人的身旁。天色相比起昨日的確明亮了不少，透過窗戶照進圖書館內的光芒固然遠不如萬里晴空的明亮，卻好過黑夜數倍。

進入了一扇門后的隔間，不大不小的房子里，此刻只有姜眠，諾登斯和德洛姆三人。

「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被諾登斯救下來的人，一部分死了，而一部分還活著么？」德洛姆開口道：「死掉的那些人中，很大部分便是在想要離開這裡的中途死掉的。」

德洛姆本是想嚇唬一下姜眠的，卻不想，他只從那人的眼中看出來了驚訝，卻的確沒有半分恐懼。現在他知道方才諾登斯和他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了——這個人的話，也許確實可以成功也說不定。

諾登斯露出了一個微笑：「如果你想好了，那我就開始了。」

姜眠點了點頭。

從唯一的一扇窗戶外，照射進來了朦朧而瑩白的光線。這光線打在了諾登斯的身上和發上，映出了窗花的斑駁圖案。他緩緩從身側掏出來了一把小臂長短的匕首，這造型精美的匕首上，亦閃動著瑩白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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