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狂化之夜(7/7)
「一些疑點之前你也分析出來了,我就不贅述了,給你看法庭記錄,主要是想告訴你一些更細節的內容。」
對面的姜眠在認真反覆地翻看那幾頁資料,邢生則是喝了一口自己方才點的咖啡,解釋道。
的確,從法庭記錄上能看出來,當時的邢生顯然已經對這個案子感到了不對勁,甚至有可能,他心中已經認定那兩個少年不過是別人的傀儡罷了,這才轉變自己的立場為他們求情。
這裡面,倒的確有幾個細節值得人注意。
姜眠指向了其中的一行字,說道:「宋才和魏賦父母的反應,你覺不覺得很奇怪?」
邢生點了點頭:「很冷靜,與之前鬧警局的時候完全不同,看他們的樣子甚至還有點高興。這情緒變化不是一般的反常。」
「還有這塊兒,」姜眠繼續道,「那個和被害人父母在一起的男人,是誰?」
「他?」邢生也沒想到姜眠會對一個他都沒注意過的路人甲感興趣,遂從他手中取回了資料,一邊讀著有那個男人出現的幾行字,一邊擰著眉毛回憶著,「是被害者的親戚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她的叔叔?」
「叔叔......」姜眠重複著這兩個字。
親親相隱、親親相隱......難道說,這個叔叔就是左聽一直想要維護的那個人么?
這個人值得調查一下。
但在此之前,姜眠還有一件事情比較關注。即便是三年前的那日他並不在那個法庭上,甚至說,當時的他還根本沒有踏入警察這個行業,左聽母親的吶喊聲卻在他的腦海中一直回蕩著。
他向邢且問道:「左聽的爸爸媽媽,現在還好么。」
邢生聞言,整個人一頓。
沉寂了幾秒鐘后,他淡淡開口道:「失去了孩子的父母,還有什麼希望可言?」(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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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那片墓地,還是那棵高而古樸的半朽巨樹。刻沃斯坐在樹上,閉著眼睛像是進入了沉睡。
「叮!」的一聲,是金屬制的器物不小心碰到了堅硬石制墓碑的聲音。刻沃斯緩緩睜開雙眼,深陷的眼眶中,閃爍著暗綠色的光芒。
「已經快午夜了,你不去迎接他么?」
「他最近都很忙,入眠沒什麼規律,」諾登斯說著,站在了刻沃斯的面前,「我想問問柯梅爾的事情。」
他最近還是因為之前的那件事情,清醒的時間其實不是很多,大多數情況下都還是處於睡眠的狀態下,估計想要完全恢復還需要一段時間。但他那滿身赤紅的光芒依然沒有半分消退,不得不令人在意。
雖然諾登斯自己也曾經提到過,那是「聖子的血脈」,實際上他對於這個情況也只能算是一知半解,懂得最多的還要數刻沃斯。
「這是很正常的現象。」從刻沃斯的語氣中,聽不出來他到底是種什麼態度。
「與其說他的現象反常,不如說,在這片土地上,很難有人不沾染上聖子的血脈。」他抬眼看了下諾登斯,竟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不過他的血脈確實比較特殊。」
「什麼意思?」諾登斯追問道。
曾經諾登斯以為,只有發狂了的怪物才會具有大部分都是赤紅的靈魂色彩,身為他們敵人的獵人自然而然應保持著相對純凈的藍色。面對著柯梅爾在眾多獵人中獨樹一幟的色彩,這理應是某種異變的前提才對,如今刻沃斯卻告訴他,這其實是種正常的現象?
「他是哈亞里亞的遺孤,在被襲擊后激發了體內潛藏的聖子血脈,當然是種再正常不過的現象了。」
「哈亞里亞的遺孤?」這句話,讓諾登斯面色一變,「你的意思是,他是舊王的——」
「噓,」刻沃斯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自己面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並咧開嘴角,露出了一個詭譎而意味深長的笑容,「有些事情,說得太明白就沒有意思了。」
「可是——」
正待諾登斯準備繼續追問下去的時侯,刻沃斯突然遲緩地放下了自己的手,轉而指向了他身後的位置。順著老人那乾枯而骨節大得驚人的手指示的方向,他轉過身去,見到了在朦朧月光下站著的一個人。
「姜眠?」諾登斯在短暫的驚訝后,臉上逐漸浮現出一個微笑,「你這身?」
不同於每次穿著自己的便服來到夢境中,這次,姜眠嘗試著換上了維爾溫給他做的獵人服飾。其實這套衣服完工的還挺早,但因為各種原因,姜眠只在一次試過大小后便再也沒有穿過。
西式的獵人風格服裝,兼具了簡潔與美觀,樣式上與諾登斯的那套有些相似,看上去既有著精妙的一面,也不乏修身的幹練。深黑與銀白的配色和現世的警服有種異曲同工之妙,對於這一點,姜眠尤其的喜愛。
不得不說,那位女性不愧是曾經英國皇室的御用裁縫師,手法精妙至極,做出來的衣物不論是樣式還是大小,都完美契合姜眠的氣質和身材。
諾登斯扭頭對刻沃斯道了個謝,便邁開腳步向姜眠走去。
終於與這個夢境世界的氣質所吻合,看上去不再像是個異鄉人了,姜眠感覺還挺不錯的。和諾登斯並排站在一起,他亦有了一種與這位銀髮獵人更加接近了一步的感覺,心情不由略微舒暢了些。
「咱們今天出去溜達兩圈吧。」一邊往回走,姜眠一邊主動提議道。
諾登斯與達爾克常常輪換著在圖書館之外遊盪,來尋覓並幫助新的入眠者,從怪物手下救下他們后帶回圖書館,當初姜眠和李天佑就是被諾登斯這麼撿回去的。
聞言,諾登斯顯得很開心:「好啊,正好可以實踐下你的獵人技巧。」
說完這句話,諾登斯又像是回想起了什麼般,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擔憂的神情。他低聲問道:「你最近似乎很忙,也有點心不在焉,是那邊很忙?」
僅僅遲疑了半秒鐘,姜眠便選擇了將最近發生的那起案件對諾登斯和盤托出。
自從賈奕案件結束之後,姜眠便開始或多或少地與諾登斯開始分享起自己的生活,有關凈化教會的事情更是共同涉及到兩邊的世界,他便事無巨細地將其與所有夢境中的同伴細細道來了。到現在,他已經可以毫無芥蒂地與他共享案件的內容,雖然這在現世是違規的——不過這是夢境,誰又管得著誰呢?
當聽到這次的事情居然與左聽還有關係的時侯,諾登斯一驚,可隨後浮現在他腦海中的,卻是疑問。
「奇怪,」他摸了摸下巴,「既然那姑娘在三年前是被人殺害的話,那又怎麼會成為入眠者的?」
姜眠頓時警覺起來:「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人只有在活著的時侯才會或主動或被動的進入夢境,死了的話無論如何都進入不了了。像是那姑娘那情況,除非她在死前就已經被人拉入夢境,否則像是你說的那種情況是不可能發生的。」
死前就被拉入了夢境?
姜眠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來了。據他所知,在現世唯一有能力通過某種手段拉人進入夢境的,就只有凈化教會罷了。
難道,三年前的左聽,遇到過凈化教會的人?但是在賈奕的話語中也透露過,凈化教會只對「非正義」人士下手,他們又有什麼理由要傷害一個無辜的女孩?
突然!一聲野獸的咆哮聲將姜眠從思緒中拉扯了出來,與此同時,人群的驚叫與騷亂聲充斥了整個大廳。
他與諾登斯警覺地看向了聲音傳來的那個方向。
「咳咳、呃——啊啊啊!」
一個奇怪的聲音從人群的包圍圈中傳了出來,那聲音,聽起來既像是某種怪物的怒吼聲,也像是一個人的哭喊聲,兩種聲音混合在一起,彷彿傳說中的巨獸奇美拉。
諾登斯連忙跑向那邊,人群自動散開,為獵人們騰出了一條道路。
「李天佑!?」
姜眠看著在地板上痛苦掙扎的人,驚訝的發現竟然又是這傢伙。只是這次,他看上去有點不對勁。
他開始四腳著地,體型逐漸變得龐大起來,隆起的肌肉撐破了簡單的衣物,那裸/露出來的皮膚上長出了硬而密集的深棕色毛髮。它嘗試著用四肢在地上爬行,卻因為四肢的變化遠不及軀幹的快速,而顯露出了一種發育不良的侏儒般的姿態。
姜眠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諾登斯上前一步,抽出了腰間的螺旋手杖。
變化還沒有停止。在它的哀嚎聲中,龐大的身軀逐漸成形,下一秒,一雙醜陋而扭曲的翅膀在他的背後展開。稀疏的羽毛與還未被皮膚覆蓋的骨頭,讓人想起了曾經黑死病橫行時期,那被老鼠啃食殆盡的屍體的模樣。
人群尖叫著四散逃離,達爾克察覺了這邊的騷亂,從二樓一躍而下,穩穩地落在了不遠處的地板上。
「這什麼情況?」親眼看著一個人類變成了怪物,姜眠感覺自己的理智值在極具降低。
「是斯芬克斯,」達爾克扛起了長斧,「他『狂化』了。」
或許是還保留有最後的理智,也或許是對此時的環境感到了威脅,李天佑......不,斯芬克斯扭頭便沖著門口跑去。
它撞開了圖書館的大門,尖叫著沖入了濃郁到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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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原句:失去了孩子的父母,還有什麼未來可言。
隨手記在筆記上的話,忘了出自哪裡了,但好像是某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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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利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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