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是你!」
他想起來了,那天,除了焦急地咳嗽聲,大喊著讓他走讓他別回頭之外,還有一聲輕微別人對另一個男人的呼喊:「季先生,警察來了!」
他一直下意識地以為那人喊得是季先生,警察根據他提供的姓氏沒找到任何線索。
當時的場面太混亂了,血腥味漫延進他的鼻腔,聞之眼裡只剩下了那個倒在血泊里的女人,那個待他如同親兒子一般的女人。
聞之目眥欲裂,他大口的喘息著,滔天的恨意撲面而來,G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隨即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恨我吧?你叫那個女人什麼來著?雲姨?她對你可真好啊,拚死也要救你……」
聞之先是指尖開始顫抖,隨後是手臂,然後到全身,都開始劇烈的抖動著,他像是又回到那一天,他眼睜睜看著雲姨死在自己面前,卻無能為力。
那些人還想殺他,他奔跑著,那一刀劃在了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極長的、猙獰的疤痕。
「是不是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G輕笑:「可你殺了我也沒用,當初對你和雲姨動手的人可不是我。」
「當時我們的一個同伴被條子抓了,被抓之前他把毒品藏在了那裡,我們是過去取的……誰知道你闖了過來,我本想著你應該也不懂毒品這些要放你走,可雲姨來了,她一眼就看出來我們手上拿的什麼……」
毒品……
七年前,聞之因為一份和自己毫無關係的毒品失去了一位疼愛自己的長輩,和自己心悅的少年形同陌路。
一年前,他又因為一袋和自己毫無關係的毒品落得滿身罵名,千夫所指的下場。
他好恨!
如果不是他被鐵鏈束縛著,他恨不得現在就讓面前的人付出血的代價。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G給自己戴上了一個手套:「這個世界上該恨我的人多了去了,可很多人至今都不知道自己該恨的人是誰。」
G意味深長地說:「你該恨以前的我,但要感謝今天的我。」
「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一年前為什麼會被陷害嗎?」
「是你們做的。」是陳述句。
「是,不過不包括我,我是事後才知道這件事的。」G撿起了地上的水果刀:「你如果像往常一樣一直不對外露出手臂上的疤痕,那什麼事都沒有。」
G拂起袖子看了眼時間:「從你們出現在這裡已經快兩個小時,他們也該找到這裡了。」
他們?他們是誰?警察……還是G的同夥?
G輕輕一笑:「時間不多了,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你在手腕上劃一刀,我可以把這孩子放走,送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
G用手帕將刀刃上的血跡擦乾:「而你繼續在這裡,看是警察先到,還是他們先到,或是……死亡先一步來臨。」
「第二個選擇,我解開你的鐵鏈,你自己離開,這孩子留在這裡,等警察的到來,或是他們的到來。」
尤傑還在小聲哭著,他抱著膝蓋蹲在角落裡,惶恐地看著這邊。
聞之垂著眼眸,神色莫名:「我憑什麼相信你。」
G突然湊到他耳邊,低頭說了兩句話,在離開之前,聞之忽然揮起一拳打在他的腹部,這是聞之僅能做到的動作了,手臂再往上一點都無法抬起來。
G捂著腹部也不在意,聞之現在身上根本沒多少力氣,他這一拳對G產生不了什麼傷害。
「你也不怕惹怒我我直接撕票?」
「要殺我隨便,但你捨不得動這孩子。」
「被看出來了啊……」G笑了,把刀扔到聞之面前:「所以呢?你要選擇離開嗎,賭我會不會對這孩子心軟隨後放了他?」
男孩帶著哭腔喚他:「哥哥……」
聞之冷冷地看了G一眼,撿起地上的刀垂眸看著,他不是一個多麼良善的人,舍已為人這種事跟他搭不上邊。
可是……那個孩子姓尤啊。
因為這個姓氏,他心甘情願地拿刀往自己腕上劃去,一刀見血。
這裡比剛才划手臂的感覺痛多了,但聞之只是蹙著眉,表情沒太多變化,只是喉嚨滾動了一下。
若不是他額頭爆出的汗液,估計真的會讓人以為沒多痛呢。
「多劃幾刀,一刀可割不斷動脈,死不了。」
聞之垂眸,忍住胃裡的翻滾,又劃過兩刀,G看著漫出來的紅色液體皺了下眉頭:「可以了。」
G笑著對一旁縮在角落裡嗚咽的尤傑:「到叔叔這裡來,我帶你去找爸爸媽媽。」
尤傑恐懼著眼前的這個人,不斷往後縮著。
G笑了笑:「你要乖一點,這個哥哥才能活下去哦。」
尤傑顫了顫,跟G對抗了好久,才乖乖走了出來。
G滿意地抱起了尤傑,出門之前像是想起了什麼,他摘了口罩回過頭來對聞之微微一笑:「你該慶幸你剛剛的選擇,這孩子可是你雲姨的小外甥。」
聞之猛得抬頭,看向那個被G抱在懷裡的男孩,門口刺眼的亮光傳在屋裡,聞之看不清那孩子的臉。
他終於明白之前在咖啡館門外為什麼會覺得尤傑熟悉了,這孩子分明和七年前的尤歲沢有著幾分相似。
「哦對了。」G像是才想起來一樣,「剛剛這兩小時,是在全網直播哦。」
聞之一怔,第一個念頭是他會不會看見……
肯定會了,尤傑是雲姨的外甥,也就是他的弟弟……
他看見後會想什麼?他還恨他嗎,這些年過得好嗎,現在在做什麼,有女朋友了嗎……
所有的念頭最終都劃為一條:幸好,七年前他害死了雲姨,七年後沒再害死他弟弟。
聞之並不在乎什麼直播,他不知道攝像頭裝在了哪裡,於是便看了一眼電腦的方向,不知道正在觀看的那些人里,有沒有他藏在心裡的那一個。
聞之手指在地上滑動了幾下,隨後緩緩閉上眼睛。他的身體有些發虛,血液的流失讓他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臉色也逐漸變得慘白。
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割斷動脈,不過應該是有的,他下手那麼狠……
過去的七年裡他無數次走在死亡的邊緣,最後卻又放棄,是因為他知道他這條命是雲姨給的,他沒有資格離開,他要帶著痛苦和內疚,永遠地在夢魘里掙紮下去。
他怎麼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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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
超大的屏幕里,鏡頭懟在一個人面前。
他擁有著張揚的五官和金雕細啄的臉龐,此刻卻因蒼白的臉色平添了幾分病弱。
他顯然已經半失去意識了,眼睛閉著,手腕無力地垂在一邊,身上還被鐵鏈捆綁著。
屏幕上還有數不清的彈幕飄過。
【天哪我家哥哥真的是被冤枉的,他怎麼可能吸毒!】
【我之前就不相信,現在終於真相大白了。】
【洗清冤情了又怎樣,看這情況他就快沒命了。】
【聞聞一定要撐住啊,我們等你回來!】
【警察也太沒用了吧,現在離這個G威脅不許屏蔽直播已經快兩個小時了,還沒定位出直播的地點嗎?】
【警察叔叔快點啊,再不快點聞聞要沒了!】
……
屏幕前有好幾個人,大多數穿著警服,只有一個女人身著便裝,旁邊還站著一個沉默的年輕男人。
女人是尤清,雲姨的親妹妹,她臉上全是淚痕,緊緊抓著穿著警服的丈夫、黃飛城的衣袖:「他真的會放了小傑嗎?」
這個問題是無解的,在見到尤傑之前,誰也不能保證G真的會放過他。
而目前屏幕里的這個正在慢慢步入死亡中的人,顯然更令人擔憂。
「歲沢,這孩子就是七年前的那個?」
「……嗯。」
一旁一直沉默的尤歲沢像是猛得清醒過來,他扶了下眼鏡框對黃飛城說:「你們只有半個小時時間。」
「從他血液的流動速度來看,他應該是傷到動脈了,撐不了多久。」
「操!」一旁的網警爆了一句粗口:「他設置的攔截點跟破不完一樣!」
尤歲沢沒再說話,他看向大屏幕里,聞之的五官和七年前想差不大,可其他的卻變化太多了。
他的桀驁像是被磨平了一樣,沒了過往那些能扎人的小刺。
他變得內斂,不再張揚。
這依舊是尤歲沢記憶中的聞之,卻不是七年前尤歲沢想象中的未來的聞之。
時間在流逝,尤歲沢表情依舊平靜,手指卻微微收緊,攏成了一個圈。
「媽媽!」
一聲帶著哭腔的叫喊將所有人的視線吸引了過去,一個民警牽著一個男孩的手走過來。
尤傑看到媽媽就忍不住了,邁碎步哭著跑過來:「媽媽我好怕……」
「不怕啊乖。」尤清不斷地吻著兒子的額頭,顫著聲音安慰道:「媽媽在這,爸爸也在這。」
黃飛城吐了一口氣,淺淺地抱了一下兒子:「兒子別哭,告訴爸爸是G先生送你來的嗎?」
「是……他讓我在小路上站著,說要等看不見他才能進來,否則哥哥……就要死了。」尤傑抽噎著:「爸爸你救救哥哥,他流了好多血……好多血……」
黃飛城放下兒子:「你們是坐車過來的嗎?」
「不是的,是走路來的。他捂住我眼睛了……我看不見……」
尤歲沢臉色冷下來,走路過來……
現在距離直播里G離開小屋的時間不到十分鐘,也就是說G這兩個小時幾乎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而且這周圍沒有一個攝像頭捕捉到他。
十分鐘,一個人走得再快能走出多遠?
兩公里算是極限了。
尤清準備抱著孩子先行離開:「我帶他去醫院檢查一下。」
「對了爸爸,我剛出來的時候好像聽見了火車聲。」
「火車?」黃飛城一愣,抱住尤傑猛得親了一口:「兒子真棒,你先跟媽媽去醫院,爸爸去救哥哥。」
尤歲沢站了出來:「我和你們一起。」
「可是……」
「我是醫生。」
沒時間讓黃飛城猶豫了,他很快同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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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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