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

太上皇

白亦清醒來就聽到周圍很吵,像是處在鬧市中。

他想要抬手抓住錦被蓋住自己的腦袋,結果沒抓到被子,反而摸到一片毛絨絨。

迫不得已地睜開眼睛,入眼的是一片漆黑,他眨了眨眼,發現自己處於一個黑暗的密閉空間裡面,什麼都看不清。

他想要坐起身,然後就發現自己的手腳極不協調,掙扎了片刻才總算把頭頂的蓋子頂開,外面的亮光照射了進來,他第一眼就看到毛絨絨的黑爪子。

順著黑爪子往下看連接著的身體也黑絨絨的,他驚得叫出聲,結果就聽到自己發出的是很小聲的一聲:「喵~」

白亦清:「……」

顯而易見,這是一隻小貓崽的身體,看這體型估計也就一個月大。

這委實讓人不敢置信,他怎麼變成一隻小貓崽了?

他長年病痛纏身,大夫叮囑他不可情緒起伏過大,所以他遇到什麼事情都能淡定處之,雖然震驚,但不至於太驚慌。

他蹲在原地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應該是死了。

他自出生后就身體孱弱,容易被病魔纏身,呆在床上的時間比他下床的時間還多,很少能出府邸,父親並不重視他,府內府外發生的事情他也總是慢半拍才知道。

連最後還是株連九族的聖旨到了府邸外,他才知曉。

整個白府上下都被抓進去牢房,他自然也不例外。

牢內寒涼,他的身子骨本就弱,加上那年寒冬本就比往年更加嚴酷,他在裡面待了兩夜身體的病痛就變本加厲,他最後的記憶只有冷,還有漸漸模糊的視線,也不知道自己是凍死的還是病死的。

沒能撐到刑台問斬,也不知道能不能留個全屍……

白亦清回過神來,他對著兩隻黑絨絨的貓爪嘆氣,他上輩子也沒做什麼壞事,怎麼這輩子就投胎到畜生道了?

他抬眼觀察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蹲在巷子里的一個破籃子裡面,旁邊就是一些廢棄物,外面的聲音還越來越吵,像是在舉辦什麼慶典。

他想出去看看自己是投胎到哪裡了,便操縱四隻小短腿從籃子爬出去,結果不太熟練,在籃子里摔了好幾次,才艱難地從盒子裡面翻了出來。

小貓崽趴在地上呼呼喘氣,歇夠了之後才步履蹣跚地往外走,剛走出巷口,就看到外面居然站滿了人,緊接著就聽到一道沉悶悠遠的鐘聲,外面原本嘈雜的人群全安靜了下來。

小貓崽的耳朵動了動,他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在西洛王朝的主城,有一個鐘塔,只有宣布大事的時候才會敲響鐘塔。

他上輩子只聽到兩次鐘聲,一次是皇帝禪位,一次是太上皇重新登基,都是為一個人敲響。

他這會兒聽到的聲音也很像,剛這麼想著,就聽到有人粗聲粗氣地喊:「讓開讓開,別擋著路。」

原本聚在路上的人流便往兩邊散開,大部分人朝他這邊湧來,白亦清嚇了一跳,他一隻小貓崽,要是混入人群中就糟糕了。

這麼多人隨便一腳都能把他踩死。

他想要往後跑,發現後面已經被人堵住了,便只好往前跑,本來操縱不習慣的身體危急時刻格外靈敏,躲開不斷擠過來的人群。

周圍太吵了,他注意力都在閃躲附近的腿腳,瞅著哪裡人少就往哪裡鑽,也沒仔細看自己跑的方向,好不容易才從人群裡面鑽出來,他一邊往前跑,一邊往後看,生怕人群還會擠上來。

結果回頭就看到擁擠的人群全跪了下來,他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是什麼情況,腦袋就撞到了硬邦邦的東西。

他疼得叫了一聲,被衝力拉得往後倒,下意識地揮舞著爪子,然後就抓到了一片布料,這才穩住了身體。

下一秒就聽到耳邊傳來吸氣聲,然後就是一聲尖銳的叱喝:「大膽!」

他懵懵地回頭,就看到自己撞上一片金燦燦的衣布,還在上面蹭上了髒兮兮的污痕,他順著往上看,就對上一雙沒什麼情緒的鳳眸。

男人擁有一張俊美絕倫的臉,嘴角勾著一抹笑,看著在笑卻讓人覺得邪氣,這會兒目光就落在他身上。

白亦清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有種自己被惡鬼盯上的感覺。

「太上皇,末將該死,讓這畜生闖入儀仗內。」禁衛軍將領匆匆跑過來看到男人腳下的貓,頓時一哆嗦跪了下來,聲音都顫抖著。

宮殷淮看向說話的人,嘴角笑意不減,熟悉他的人就知道有人要遭殃了。

果然下一秒就聽到太上皇無情道:「既然該死,那就去死吧。」

「太上皇!」那人還想求情,就被其他兵衛上來捂住嘴拖了下去。

在那將領喊出太上皇三個字之後,白亦清就趕忙離開了太上皇的衣角,他腦子裡嗡嗡的響,各種畫面重合——

西洛522年

這一年執政十二年的君王宮殷淮突然宣布要禪位給自己的皇兄。

要知道皇帝宮殷淮十歲登基,登基之後手腕鐵血地處理了前朝殘留下來的各種爛攤子,在位十二年將周邊國家打成附屬國,如今均以西洛為首。

西洛民眾對這位皇帝卻是又敬又怕,說他是昏君的吧,西洛自他登基之後商貿繁華,百姓衣食無憂,西洛的繁華在這十二年達到了巔峰。

說他明君吧,這位君王又性格喜怒無常,行事暴虐,在位十二年發動數場大戰,他嗜好殺戮,身邊的侍從朝臣往往在他轉念間就送了命,讓人擔心下一個死的會是自己。

白亦清上輩子沒見過太上皇,倒是有見過一次太上皇的皇兄,也就是接位的新皇,他們的樣貌有五六分相似。

他恍惚意識到,自己可能不是重新投胎了,而是回到了三年前!

看著太上皇衣擺上髒兮兮的爪印,想到一直以來聽到關於太上皇的傳聞,他瑟瑟發抖地再抬頭,正好跟太上皇的目光對上,目光冰冷,就像看著死物。

他嚇得低頭,欲哭無淚,這是要他重新活一次,然後換一個死法嗎??

他小心地往後退,想要趁著他們不注意溜走,結果剛挪動身體,就聽到一聲極輕的拔劍聲,緊接著背後一寒,他嚇得往旁邊閃躲,一柄泛著寒氣的長劍從他身側沒入地上。

就差一點,那柄長劍就要走他的貓命了!

看到這黑糰子躲開了攻擊,宮殷淮倒是意外了一下,他稍微一抬手,身邊出手的近衛便停下了欲再攻擊的動作。

見太上皇制止近衛攻擊,小貓崽眼睛一亮,小心地蹭到他腳邊,也不敢再碰太上皇,顫顫巍巍地叫了一聲,淺灰色的眸子可憐巴巴地望著人,像在求饒。

感覺到探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白亦清被看得有些不安,考慮著自己逃跑的可能性。

「太上皇。」旁邊有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

一個身上穿著黑袍的老人上前,朝太上皇作揖后道:「今日禪位大典,這……玄貓乃不祥之物,大典之上這玄貓闖入,乃大凶之兆啊。」

「哦?」太上皇抬眸看向對方:「那國師有什麼好決策么?」

「只有將玄貓殺死,以血為貢,才能破開不祥。」老國師道。

趴伏在地上的小貓崽一聽到這話,頓時炸毛了,齜牙咧嘴地朝國師哈氣,轉而對著太上皇又喵喵叫得更可憐了。

生動得彷彿在說:別聽這老匹夫胡說八道。

太上皇瞅了一眼炸毛的黑糰子,目光轉而落在國師身上,輕笑了一聲,慢悠悠地道:「國師說得有理,畢竟是個不祥之物,確實該死,二十二年前我國不也出了個不祥之物?國師處死他了嗎?」

老國師臉色一變,蒼白著臉跪下,哆嗦道:「太上皇,微臣不是這個意思……」

「哦?那國師是什麼意思?」太上皇面帶笑意:「孤一定會採納。」

「皇弟。」另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出現在太上皇身側。

新帝宮嘉文這會兒臉上的笑有些勉強,他心裡也是怕極了自己這個妖魔般的皇弟,只不過這會兒總不能任由國師被弄死,那他剛登基的顏面何在?

宮嘉文道:「國師也是擔心這玄貓擾亂了大典秩序,今日這日子確實不宜見血,來人,把這玄貓攆走罷。」

新帝話音落,周圍的兵衛沒有人動,宮嘉文臉色微變,看到身邊負手而立的太上皇,只能把氣暗自咽下,安慰自己這是因為剛登基還未立下威望,這些人才這般無禮。

這麼想著,他臉上的笑意勉強維持住了,心裡暗暗記下了這一筆!

白亦清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眼,聽到新帝要讓人攆走他頓時心裡一喜,等不到士兵過來攆,他很主動起身往外溜,結果跑沒兩步,後頸就被人捏住。

身體下意識地一麻,他僵著身子被提了起來,淺灰色的眸子疑惑地眨了眨,然後就看到把自己提起來的人,立馬慫了吧唧地叫了一聲。

不是說要放他走嗎???

太上皇警告地看了它一眼,見黑糰子識相閉嘴之後,便道:「如國師所言,此等不祥之物,倒是與孤般配。」

沒人敢接這句話,國師已經嚇得頭都不敢抬起來了。

宮殷淮也沒有要聽他們說話的興趣,看了一眼手裡提著的小黑糰子,嫌棄地丟給站在一旁伺候的人:「萬和,把它弄乾凈。」

「是,太上皇。」跟著他旁邊的萬公公利索地接過小黑糰子,讓人去取了濕布過來。

白亦清暈乎乎地被從一人手裡轉到另一人手裡,還沒來得及搞明白什麼,就被一條濕布兜頭蓋住狂搓。

毛毛都要被搓禿了!

他抗議地大喊,在外人看來就是小奶貓嗲嗲的喵叫。

萬公公抱著貓崽繼續搓,小聲地嘀咕:「小祖宗能活命就安分些罷,惹惱了主子小心沒命兒。」

剛嘀咕完,懷裡的小貓崽就不掙扎了,萬公公咦了一聲,難不成這小貓崽還能聽懂了他的話不成?

萬公公暗笑自己糊塗了,緊跟在太上皇身後。

白亦清艱難地從濕布裡面鑽出來,小腦袋往外看,就看到太上皇上了距離他們不遠的御輦,他這才發現自己剛剛亂跑出來,直接就擋著了太上皇上御輦的路了。

萬公公跟著御輦一側,高聲喊道:「起轎!」

周圍除了新帝,朝臣跟百姓紛紛跪下,高聲喊著:「恭送太上皇!」

白亦清趴在萬公公懷裡,知道太上皇禪位之後要離開皇城去江南『養老』,他回想剛剛那一幕,還是覺得驚險,剛剛他都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了呢,沒想到居然能活下來。

雖然不知道太上皇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帶上他,不過他可不想呆在這位煞神身邊,以前他就聽聞這位主兒喜怒無常的性格,今天才算是真正地見識到了,得找機會溜走為妙。

三年前的這個時候他在幹嘛呢?好像是因為寒冬不小心落了水,結果病情加重了,一直在院子里休養,可現在他的魂魄在小貓崽身上,白府里的他情況又是怎樣的?

他這會兒想著事情,便乖乖地任由萬公公用濕布搓著,很快從灰不溜秋的小黑糰子被擦成油光發亮的小黑糰子。

萬公公看著小黑貓亮晶晶的眸子,感覺玄貓也不錯,還挺耐髒的。

「萬和。」御輦里傳來男人矜貴的聲音。

「奴才在!」萬公公趕忙上前應聲。

「它呢?」

萬公公疑惑了一下,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太上皇問的是他懷裡的小貓崽,立即答道宮殷淮:「回主子,在奴才懷裡。」

「拿進來。」

白亦清也聽懂了他的意思,嚇得不斷往萬公公的懷裡鑽,他才不要去煞神那裡!

不過他掙扎也沒用,他現在只是個弱小無助又可憐的小貓崽,只能任由萬公公把他抓出來,送到了御輦上。

他一進御輦就感覺到一道明顯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僵著身子不敢動,趴在御輦的軟墊上不敢吭聲,沒想到剛闖過一關馬上又來一關。

一根手指伸過來戳了一下它的腦袋,小貓崽沒有防備,被輕輕一戳差點摔了個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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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形容玄貓為不祥之物乃架空私設定,大家不要誤解,玄貓在古代為辟邪驅邪的靈貓,還是捕鼠小能手,可愛的小煤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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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的貓[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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