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炭
小貓崽踉蹌了一下,勉強穩住自己的身形,抬眼望太上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太上皇側身半靠在御輦的軟塌上,方才凌厲駭人的鳳眸這會兒懶洋洋地睥睨著它,哼笑道:「你這個小東西,倒是運氣不錯。」
白亦清:……
哪裡運氣不錯了?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運氣不錯,他覺得自己運氣簡直是糟糕透了,突然變成一隻小貓崽還撞到了太上皇,這簡直就是霉運當頭啊。
剛挺過一劫,面前這一劫還不知道要怎麼過,他覺得太上皇看自己的目光像要殺人……不,要殺貓啊!
剛這麼想,他就感覺後頸一緊,接著就被提了起來,他感覺整個身體就僵住了,想要揮爪子愣是一動不動。
「喵!」幹嘛啊,不要殺貓啊!
宮殷淮對它凄凄慘慘的叫聲無動於衷,提著它觀察了片刻,軟乎乎的身體看起來就格外弱小,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弄死。
這麼被他提著也不知道反抗,蠢兮兮的。
他看著黑糰子沉思,這麼弱的一隻小貓崽,剛才是如何躲開攻擊的?他身邊的近衛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不該進攻一隻小貓崽還會落空才對。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剛剛他就覺得,這小黑團似乎總是對人話有反應。
小貓崽僵硬著身子被他提著,反抗不了就可憐巴巴地看著人,見沒得到回應便持續不斷地叫著,擾人得緊。
宮殷淮垂眸看向它,就對上一雙淺灰色的貓曈,這種顏色倒是少見。
除此之外沒看出什麼異常,他便把小貓崽丟到一旁,開口喚了一聲:「萬和。」
剛說完就看到小貓崽自動自發地跑到門口處,似乎知道自己能出去了一般,候在了御輦門口。
宮殷淮看著它一連串的動作,起身把小貓崽重新抓回來:「跑這麼快,怕孤吃了你?」
白亦清:……
他是真的怕,他只是一隻可憐的小貓咪啊!不好吃的!
萬公公在外面聽到動靜,趕忙道:「太上皇,奴才在。」
看著小貓崽在聽到萬和的聲音之後,瞬間亮起的神色,太上皇道:「無事。」
小貓崽肉眼可見地失望。
宮殷淮用手指撓了撓它的下巴,看小貓不自覺地仰著腦袋,他停手之後還朝他手心蹭了蹭,似乎在催促他再撓兩次。
他眼底笑眯眯地把小貓攏到手下揉了揉,看著它從警惕的狀態被順毛之後漸漸放鬆,發出滿足的咕嚕聲之後,突然開口:「你這皮毛倒是不錯,可以剝了給孤做成毯子。」
被順毛順得格外舒服的小貓崽驀地一個激靈,身上的毛一下子就炸了起來,下意識地就想要逃跑。
太上皇一直盯著它,自然把它的反應都盡收眼裡,在小貓崽掙扎要跑時,直接一隻手就把它按住了。
再一次把小貓崽抓到面前,他手掌圈著小貓崽的脖子,沒有用力,道:「聽得懂孤的話?嗯?」
白亦清:「……」
他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麼,有些欲哭無淚。
也不知道是不是貓的本性,剛剛被揉得太舒服,完全忘了身在何處,忘了警惕了,所以突然聽到太上皇的話,他就被嚇到了,要是正常的小貓咪根本不會對人話有什麼反應。
太上皇明顯是故意試探他的,他是哪裡露馬腳了嗎?
他低垂著腦袋,想要垂死掙扎一下假裝聽不懂,下一刻就感覺圈著自己脖子的力道加重了,窒息的感覺立即就將他籠罩。
他四隻爪子拚命地掙扎,可是這微弱的力道對對方來說可有可無,只能看到太上皇冷漠地看著他。
掙扎的力道漸漸無力,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被這麼活活掐死時,脖子上圈著自己手上的力道驀地鬆了。
新鮮的空氣重新湧入,他爭分奪秒地呼吸,然後脖子的力道重新收緊,他又開始掙扎,反反覆復幾次,簡直是人間地獄!他被折騰得沒了力氣,趴在軟塌上不想動了,破罐子破摔地想乾脆就這麼被掐死算了,沒準還能回到自己身體。
太上皇垂眸看著表情生無可戀的小貓崽,手指撥弄了下它的腦袋,「想要裝死?」
小貓崽可憐巴巴地蹭了蹭他的手,嗲嗲地叫了一聲,像是在求饒。
冷血無情的男人無動於衷,手指在再次圈著它的腦袋,迫使小貓崽抬頭,他緩聲道:「孤的耐心有限。」
白亦清入目的便是他微彎的薄唇,驀地就想起來上輩子聽人說太上皇殺人的時候,總是帶著笑,太上皇笑得越開心,要死的人就越慘。
太上皇指腹在它腦袋揉了揉,就像是在警告:「最後一次機會,聽得懂就點頭,聽不懂你的脖頸就要斷了。」
白亦清:「……」為什麼要為難可憐的小貓咪!
他不想死,太上皇更根本不給他考慮的機會,只好艱難地點了點腦袋,討好地叫了一聲:「喵——」
雖然他聽得懂人話是個人的魂魄,不過他真的是只好貓咪啊,希望太上皇不要把他當作怪物,饒他一命吧。
太上皇看著小貓崽點頭,倒是不意外,小貓崽太過明顯了,一點都不懂掩飾一下,倒是蠢得有點可愛。
他依言放開了小貓崽,看它迅速龜縮到軟塌的邊角去,也沒用上前,道:「你聽得懂人話,是哪裡跑出來的小妖精?」
小貓崽被折騰了一圈,這會兒賊乖巧,聽到他的話后搖了搖腦袋腦袋,又叫了一聲,他才不是妖精,他是人!
看著它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喵喵叫了半天,便問:「不是妖精,不會說話?」
小貓崽點頭,見太上皇沒有說話,便小心地拿小爪子搭在他手上,也沒有露爪子,看著就像在討好人似的。
倒是沒見過這麼有靈性的動物。
太上皇伸手揉了揉它的耳朵,小貓崽黑得沒用一點雜色,只有四隻爪子的梅花印是淡粉色的,他又揉了揉小梅花,看它一副不情願又不敢反抗的樣子,眼底稍微浮起一點笑意,倒是有趣得緊。
原先因為某些廢物而不太愉悅的心情也漸好,他把小貓崽抱在身側,「你這條命是孤救下的,以後就乖乖留在孤身邊。」
白亦清:「?」
他什麼時候被太上皇救下了?太上皇不是最威脅他性命的嗎??
因為不殺他,所以就是救他?
罷了,總歸是逃過一劫……他正慶幸自己命大,就聽到太上皇道:「既然要跟在孤身邊,就得有個名字,你有名字嗎?」
他當然是有名字的,只是太上皇根本沒有要它回應的意思,自顧自地道:「既然沒有名字,孤便賜名於你。」
「長得這麼黑,跟煤炭似的,以後就叫煤炭吧。」
白亦清:「……」太上皇起名這麼敷衍的嗎?
太上皇撓了撓它腦袋,笑眯眯地道:「喜歡孤給你起的這個名字嗎?」
白亦清看他一臉[敢說不喜歡孤就弄死你]的表情,哪裡敢說不喜歡,只好點了點頭。
他真是一隻苦命的小貓咪啊。
太上皇倒是很滿意它的表現,伸手慢悠悠地撫摸它。
白亦清本來還想忍耐,結果被這麼一直順毛,屬於貓咪的本性就藏不住了,不自覺地就發出舒服的呼嚕聲,等他回過神來,就已經蹭到太上皇腿邊露出小肚子了。
這真的不能怪他……他控制不住這個身體啊啊!
太上皇一隻手拿著書在看,另一隻手輕輕地捏了捏它的小肚子,就聽到咕嚕一聲,他垂眸看著小貓崽,就看它也反應過來了,雙爪捂著肚子一副又羞又尷尬的表情。
他眉間舒展,只覺這小東西留下來調和心情似乎也不錯,便開口喚道:「萬和。」
「太上皇,奴才在。」萬公公在外面應了一聲。
「找個地方落腳,孤要用膳。」
他們才剛出皇城不久,這會兒距離預先考慮休息的行宮還有些距離,總不能讓太上皇在野外用膳……萬公公偷偷擦了一下冷汗,這要是安排不好,怕是要掉腦袋。
他迅速在腦中搜颳了一圈,勉強找到了一個適合的地方,恭敬道:「回稟太上皇,前方十里左右便是順州鹽城,裡頭有皇家平日落腳的行宮,奴才這就讓人移駕前往。」
萬公公說完等了片刻,有點忐忑,不知道太上皇願不願意再走這麼一段路。
好一會兒才聽到御輦內傳來懶洋洋的一聲應答,他緊繃的心緒一松,看來太上皇今天心情不錯……
白亦清這會兒被迫趴在太上皇手下當暖手,聽到他們的對話,心裡暗暗估量著今晚逃跑的可行性。
雖然不知道太上皇為什麼要留下他,不過他已經暗下決心,今晚一定要找機會逃跑,他還想回去白府看自己到底是什麼情況。
趁著順州距離皇城不遠,要是真的去到江南,他得累死在半路上。
這麼想著,小貓崽乖乖地趴在太上皇身邊,任由修長的指腹在背上梳理,反正他也反抗不了。
靠著軟塌實在太舒服了,他一不小心就睡了過去,等到再次醒來,是因為身體突然懸空,他直接從睡夢裡驚醒,然後就發現自己被一隻手捏著後頸帶出了御輦。
回過神來的白亦清:「……」
太上皇,您老就算不願意抱,就不能讓他自己走嗎?被拎著的感覺是真的不好!
萬公公站在外面,看到被太上皇捏著後頸出來的小貓崽,稍微驚訝了一下,剛剛御輦里太過平和,他都忘了這小貓崽的存在了。
宮殷淮把手中的小貓崽扔給萬和,道:「小煤炭以後就是御寵了,看顧好它。」
「是。」萬公公小心地抱著小貓崽:「奴才一定好好伺候著煤炭。」
白亦清:「……」還真的用起了煤炭這個名字??能不能不要一本正經地叫著煤炭啊!
他反抗根本沒用,就氣呼呼地埋在萬公公懷裡,拿屁.股對著人,暗暗發誓今晚一定要逃走,他才不要當什麼御寵呢!
宮殷淮本來抬步欲走,看小貓崽十分[親昵]地埋在萬和懷裡,眉心微蹙,轉而又伸手把小貓崽從萬和懷裡抓回來,「小白眼狼,忘了自己主子是誰了?」
「喵?」小貓崽疑惑地抬頭,表情不解。
他什麼時候有主子了?
太上皇看它的表情就知道它在想什麼,抬手彈了一下它額頭,看到它吃痛拿爪子捂住腦袋,這才道:「不想死就少對旁人獻殷勤。」
同時收到太上皇冰冷的視線,萬公公嚇得趕忙跪下:「太上皇息怒。」
暈乎乎的小貓崽被太上皇親自提了進去,萬公公戰戰兢兢地跟在後面,心裡苦啊。
小貓崽是太上皇扔給他的,鑽懷裡也是小貓崽乾的,他好無辜……
※※※※※※※※※※※※※※※※※※※※
求收藏~
。